第三百二十八章 城市7
興奮？不，用興奮已經遠遠不能形容秋羽現在的心情。
說什麽失去才知道珍惜，這樣的說法已經算得上驕傲了。隻有那些從未獲得，但卻被迫生活在身邊每一個人都“擁有”的環境下，才最讓人知道某物的可貴。
秋羽就是這樣。自己從毀滅遊戲開始，所有深度接觸過的人當中除了司馬天智那個超級廢材，再沒有任何一個比自己更加弱小的人。一切的計劃，一切的拚搏，一切的勝利，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依靠著別人的力量來達成。
或許每一個人都羨慕、畏懼、渴求著自己的智慧，站在他們的角度，有著讓萬物俯首智慧的自己，再去擁有戰鬥的力量已經是一種多餘甚至是浪費。但是沒有人知道（包括錢笑在內），自己對力量的渴求到底有多麽強烈。每一次看似運籌帷幄的戰鬥支配，其實都是對自己無力的妥協。那些時候，自己真正想說的是，“交給我吧”，然後華麗的翩然而起，用著絢爛光芒掩映下的強勢力量折服一切對手。
這種渴求或許可以理解為能親馳騁星空的人，沒有誰會願意隻是在狹小的行星上仰望；能夠成為舞台主角的人，沒有誰會甘心立於舞台邊緣當一個配角；能夠與美女相擁的人，沒有誰會滿足於在遠處偷瞄，能夠……
這些比喻都能說得通，但是，秋羽知道，在自己的靈魂中，有著它們遠遠無法與之相比的東西，在拚命推動著自己去渴求力量……
為什麽？
自己不在乎，答案不是現在的自己要追尋的，重要的是這種推動自己去獲得力量的東西本身讓自己讚同。
為什麽？
自己……不——在——乎——
當聽到錢笑讓自己來這個世界幫忙的時候，自己在一瞬間就將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盡數考慮，然後得出了權衡得失之後再作選擇的決斷。可是，在錢笑說可以從這個世界獲得最適合自己的力量時，這樣的話語就像毒蛇在誘惑夏娃吃下智慧果一般，明知道不行，卻又絕對無法拒絕其直指心靈的誘惑。
錢笑不透露這個世界的情況，是怕自己知難不來，而自己不強求他說出，又何嚐不是怕自己知難不來？
現在，到了這個選擇回報自己的時候了。
經過看似漫長，但卻還不到一天時間的奮鬥，從莫名其妙到熟悉這個世界，從進入別人捕獸陷阱的小蟲到與陷阱製作者分享獵物的勝利者。
如果自己沒有犯下錯誤，那麽，隻要發起這次攻擊，就能正式邁進獲取力量之路。而自己，從未像現在一樣肯定，自己絕對沒有犯下一絲的錯誤，所以……
眼前的畫麵已經被鎖定在了一隻人類形態，但是身高接近三米的三眼怪腦袋上。畫麵下方的三個光點正散發著醒目但不刺眼的柔和綠光。剩下的，隻要眨下眼睛，與之前不同的世界將會徹底降臨，並且以自己為中心開始旋轉……這是自信，這是開端，這是渴求……
在最終眨下眼睛之前，秋羽還是出現了短暫的猶豫。
整場毀滅遊戲中，自己沒有親手殺過一人，無垢的身體沒有被濺上哪怕一滴的鮮血。
但同時，自己卻是最大的劊子手。
為了活下去，數億的蜥蜴人因自己而亡……
為了活下去，一個純潔善良得得超過任何童話故事的彗星文明因自己而毀滅……
為了活下去，十五個身不由己的奴隸文明因自己而陷入了即使不被毀滅，但恐怕也相去不遠的窘境……
將來還會有多少？
有的人就是那麽可笑，別說親手把屠刀砍到別人身上，恐怕就是看到一個死人也會嚇得尿褲子，但就是這樣的人，卻可以在談笑間下達屠殺千萬人的命令，或者躲在看不到死亡的地方高呼著，“這才死幾個人？一點都不過癮沒有，多殺點，多殺點，多殺點，多殺點……”
自己因為足夠聰明，可以看破很多無法被醜惡和美麗單純界定的東西，但即使看破，自己依然擺脫不了身為人類的一員，依然被屬於人類的本性束縛著。抱著那種因為看不見，所以，可以用幾句話讓一個文明毀滅而毫無負擔，但確不能，也不敢讓自己親手殺死哪怕一個文明個體。
人類真是一個可笑到無解的種族……
但是，人類的本性可不隻這麽一點。因為貧窮可以吃苦耐勞，因為富有可以懂得享受，因為弱小可以忍氣吞聲，因為強大可以持槍淩弱……在人類文明的進化中早已留下了足夠多的經驗，對於本性完全可以不去抗拒，隻要懂得找到適合當前的借口，就可以用其它本性理所當然的適應一切情況。
既然已經殺掉了百億，千億的生命，多殺一兩個也沒什麽……
既然為了生存，注定會殺掉更多的人，早殺遲殺都沒有任何區別……
既然總是需要殺掉對方才能前進，那麽為了讓身邊的人不用沾染罪惡，就讓自己背負所有的罪惡……
既然殺戮的法則已經定下，弱小的自己在能夠推翻之前，隻能按法則去做……
既然力量的代價和本質都是剝奪別人的生命，那麽渴求力量的自己也唯有這樣做……
對秋羽來說，用來敷衍自己的借口要多少有多少，關鍵是自己是否會毫無負擔的去接受。這個時候，必須憎恨自己實在聰明得過頭了一些，就連借口也因為本質被自己看透而無法起到任何效果。
不過，宇宙是公平的。
自己擁有任何人類都不可能擁有的，源自靈魂的對力量渴望。不受本性左右，不受借口影響，用著囂張，固執，毫無原因的理由，推動自己前往無視一切障礙的嶄新世界。
這個推力強大得讓自己無法反抗，也強大得讓自己不願意反抗……
秋羽稍微調整了下紊亂的呼吸，眼神中綻放出名為堅定的光芒。
似乎是為了給新舊世界畫下一個明確的交接點，秋羽最後看了眼這個即將逝去，多少讓自己有些留戀的舊世界，然後，一點一點合上了眼睛，最後的光明如同熄滅的恒星般一點點變淡變小，化為一條光的細線後，進入了迎接新世界前的短暫黑暗。
沒有震動，也沒有聲響，這把槍即使是攻擊，也安靜得像是從未做過什麽一般。但在秋羽的感知中，一道灼熱的能量已經從槍口悄然而出，劃過一道微小的弧度後才猛然加速，瞬間脫離了自己感知蔓延的最大範圍。
這一刻起，世界已經發生改變。
秋羽猛然睜開眼睛的一刹那，光明和新的世界填充進了視野。畫麵中的魁梧生物沒有出現一絲傷口，但是生命已經開始飛速遠去。他的身體一點一點的佝僂下去，當重心完全偏離到了雙腳無法負擔的位置時，整個人像一次普通的摔倒般，重重撲向了滿布煙塵的地麵。
在戰鬥已經徹底白熱化的此時，一個摔倒的人是如此的不起眼。沒有特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下，他的生命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逝去。但從另一個方麵來說，這個生命的逝去是宇宙中最為輝煌的一刻，隻因無盡宇宙的狂亂序幕是由他而拉開。
當最後一點證明生命存在的東西消失之時，無數道無論是肉眼還是精神力都無法捕捉的波動自這個生物的身體上湧現，絕大多數都被周圍的其他三眼怪和星夜戰士所吸收，有少量直接消融在了虛空中，還有兩道則如同有受到什麽吸引一般，越過幾百米的距離直直飛向了秋羽所在的位置。
即使是在光學和精神層麵都無影無形的波動，也無法逃脫宇宙間最強探測手段——感知蔓延的觀察。
秋羽的感知中，這兩道波動如同被自己這個龐大黑洞捕捉的飛船般，雖然開足了馬力向外逃逸，可是最終依然旋轉著沒入了自己的身體。
同一時間，一種讓靈魂歡呼雀躍的奇特感覺自秋羽身體中虛無的一點迅速向外蔓延。身體沒有多少變強的感覺，可是在秋羽廣袤到無邊無際，但是卻空無一物的精神世界當中，兩顆種子，不，兩粒灰塵，也不對，相對秋羽的這片宏大精神空間，它們連兩個原子也算不上，但是……總之，有某種東西誕生在了這裏。不管他們有多麽渺小，但零的概念卻已經被他們徹底打破。
在這兩個渺小的存在紮根於秋羽精神世界的一刻，周圍的幾人才後知後覺的驚叫起來。蜉蝣特，“剛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熊人，“好像是固有空間氣勢的波動。但很小，比剛獲得固有空間的士官還要弱小許多。”
罪，“是固有空間，大小……應該隻有兩單位。”
在罪對自己的判斷都有些不確定時，輕輕偏頭，似乎從身旁的罰那裏得到了一些猜想，疑惑的目光猛然停在了秋羽的身上，“你剛才做了什麽？”
“攻擊。”
秋羽的話像是在回答罪的問題，但更像是對自己當前行為的描述。幾百米外，又一個三眼怪的生命被秋羽收割，幾秒後，一道無形波動破空而至，沒入秋羽體內。
“獲得力量。”秋羽對回答作出補充，然後第三次眨動了眼睛。
“難道殺那些東西能獲得固有空間？”罪第一次做出符合少年外形的吃驚表情。
“變強的機會可是很難得的，你是要解釋，還是要變強？”
秋羽的話聽起來似乎是在給人選擇，可是語調的變化簡直就像在下達命令，並且是那種強者因本身實力而底氣十足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