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海外仙穀水朦朧

一聽溫如霞活不了幾天,沈雲飛隻覺得兩耳中嗡嗡作響,腦內一片空白。

轉頭再看昏迷不醒的溫如霞,麵色蒼白,氣若遊絲,魂力若有似無,的確是十死無生了。

雖然沈雲飛一直不願與溫如霞相處,但本人對她卻並沒有惡感,甚至覺得這性情直爽剛烈的女子十分值得欣賞。隻是,因有逃婚這件事情在,三少才一直不敢麵對。

原本想著趁這次機會,可以好好化解一下溫沈兩家的矛盾,即使做不成夫妻,也總歸可以交個朋友。卻哪料,居然碰到這樣的事情。

眼下俠義門的人一個不見,溫如霞又成了這副模樣,他若是回不去中原到也罷了,真要回去,如何向溫老爺子交待,如何向自己的老爹交待?

對了!玄光珮!

它不是連被壓得半死、尚未孵化便已遭殼損的小鸞鳥都能救活的嗎?說不定能救得了溫如霞的命!

想到這裏,沈雲飛不顧老翁在旁,背過身子,將玄光珮自脖子上解下,放到溫如霞的額間。

可奇怪的是,往日靈驗無比的玄光珮,此時卻一點光芒也沒有釋放出來,死氣沉沉地停留在溫如霞的額間,半點效果都沒有。

難道……玄光珮失靈了?

這一下可是把沈雲飛驚得不行,趕緊拿起玄光珮仔細檢查。無奈玄光珮與眾不同,以沈雲飛的眼力,竟然無法看出它到底是出了什麽毛病。

他又想起妙真送他的那粒丹藥還沒舍得吃,趕緊在懷裏一陣掏摸,將裝丹藥的瓶子翻了出來。

所幸那丹藥的瓶塞很緊,海水並未浸入。沈雲飛趕緊將裏麵的丹藥倒出,撬開溫如霞的嘴,喂了進去。

這本是蓬萊閣所煉製的九龍續命丹,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可沈雲飛等了半天,溫如霞的臉上也絲毫沒有起色。

玄光珮跟九龍續命丹居然都沒用?這可怎麽辦?

正在焦急之時,卻聽那老翁說道:“小子,我看你也挺癡情的……事情也不是沒有轉機。”

沈雲飛頓時眼光大亮,將玄光珮一收,轉過身來,一臉地激動。

那老翁慢悠悠地說道:“我跟我家老婆子膝下無子,我看你小子姿質不錯,你要是跪下來給我嗑三個響頭,認我當幹爺爺,拜我為師,終生留在這島上陪我,那我就想辦法救你身旁那位姑娘。”

一聽這話,沈雲飛眼前升起的一片光明頓時籠上一層煙霧。

跪下磕頭、認這老翁為幹爺爺也不是不可以,隻要能救得了溫如霞一命,就算是受點折辱也就罷了。再說這老翁魂力如此高深,多半也是世外仙人,如果真認了他,恐怕還有不少的好處。但是,要沈雲飛答應留在島上,終生陪伴這麽一個古怪老頭,他卻是堅決辦不到。

既然這老翁能夠看穿他的心思,若是假意答應,多半也會被他看穿,沈雲飛索性脖子一挺,朗聲說道:“我上有父母,除非他們同意,否則的話絕不可能另拜長輩,以免父母恩師也受牽連。更何況,我已有了師傅。師傅對我恩同再造,又豈能棄師另投他門?”

若僅是沈老爺子那兒也就算了,知道沈雲飛拜了一位世外仙長為幹爺爺,說不定得高興成什麽樣子呢,但拜師這事兒卻是怎麽也不行。

沈雲飛再是喜歡油腔油調,但在對於尊師這件事情上,他卻是從來都一絲不荀,對封伯熙極為敬重。哪怕現在封先生不在跟前,他也絕不可能背叛師門,另外投師,就算是應急的虛委之辭,他也不肯說上半句。

那老翁聽他這樣說,不由得冷笑一聲,說道:“小子,骨氣可不是什麽時候都管用的。老頭子我是見你對這姑娘還算有情有意,而我這一生也最喜歡有情意之人,這才打算大發慈悲。既然你不領情,那我也沒辦法。你就等著這小女娃子斷氣吧!”

沈雲飛眉頭一皺,心急火起,冷言說道:“你當我是三歲的孩童任你哄騙?你方才還說這姑娘活不了幾天了,如今又說還有轉機。如此前言不對後語,不過就想騙我給你下跪磕頭、拜你為師長?可惜我卻沒你想的那麽愚笨!”

他這雖是氣話,但也有點激將的意思,若是這老頭真的沒本事救人也就罷了,如果真有那能力,就算是想盡辦法,沈雲飛也一定要讓他出手相救。

那老頭的定力修為顯然沒有他的魂力那麽高,脾氣也十分暴躁,沈雲飛不過也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他居然立刻暴跳如雷,一把扔了手中的“釣竿”,飛身跳下礁石,幾個縱身便到了沈雲飛的跟前。

瞧他那縱跳騰挪的姿勢,雖不如飛燕淩波那般優美,卻是十分靈動,如同魚躍龍門一般。

“你這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懷疑老頭子我說的話?!”說著,來勢洶洶,像是要撲上來把沈雲飛一口吞下似地。

沈雲飛見狀,非但沒有露出半點害怕的樣子,反而笑道:“瞧吧,牛皮吹破了就惱了!妄我剛才還尊你為前輩、前輩,看來你倒是虛長這一把年紀了,竟然以大欺小!”

那老翁氣得吹胡子瞪眼,跺叫嚷道:“誰說我老頭子吹牛!我說她有救,她就有救!”

三少麵上一喜,趕緊雙手一抱拳,躬身懇言道:“還請前輩出手施救!”

那老翁一愣,才知道中了沈雲飛的激將法,老臉一紅,聲音卻突然小了許多,呐呐地說道:“我說這丫頭有救,又沒說我能救她……”

“什麽?”沈雲飛被氣得七竅一煙,憤憤地哼了一聲:“騙子!”

那老翁一聽,真是惱得沒法,氣不打一處來,就要抬手去拍沈雲飛的腦袋。隻是害怕當真落了“以老欺幼”的口實,才將那落到一半的掌風徒然收住。可那心頭的一股惡氣卻是憋得難受,隻跑到剛才所坐的那塊礁石上。三兩下功夫,那半尺高低的一塊礁石便被他拍了個粉碎。

沈雲飛看得目瞪口呆,見那海風吹過,那原本棱角分明的礁石竟化成粉末隨風飄散,不由頸後升起一絲寒氣。心想若是這一掌方才當真是拍在自己的腦袋上,那他沈三少豈不是被拍得腦漿迸裂麽?

那老翁拍拍手上的碎屑,這才仿佛消了心頭氣,便轉身對沈雲飛說:“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沈雲飛自幼在當鋪長大,最擅的便是察顏觀色,此時見老翁的話中已有了回旋的餘地,趕緊就坡驢,不敢再以言語相激,以免適得其反。

“在下沈雲飛,還請前輩指點,如何才能救得了在下這位朋友?”

那老頭眼珠一轉,知道沈雲飛已經服了軟,這才重新拿起架子,從鼻子裏哼出一句:“想要救這丫頭,就帶上她跟我來。”說著,轉身便走。

沈雲飛趕緊去扶溫如霞,怎奈他原本就沒什麽力氣,此時又正值虛弱,一扶之下,人沒扶起來,自己卻差點撲到下去。

那老翁聽到聲響,扭頭一看,頓時破口大罵:“什麽人嘛!我還以為你資質不錯,到頭來卻是連個丫頭都扶不起來。你小子滾一邊兒去,別來惹老頭子生氣。”

說著,他三兩步便趕了回來,一把抓起溫如霞,反手便甩到了自己背上,背著她往岸上走去。

沈雲飛見狀,趕緊跟上。

這海灘並不寬闊,逆著海岸的方向走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地形便漸漸有了坡度。腳底也不再是柔軟的沙子,而變為鬆軟的草地。

再往前走,便進了樹林。

溫如霞雖是女兒之身,卻是自幼習武,雖然此時溫如霞的三魂怕是早已脫了七魄,卻也不比那些閨閣女子一般體態輕飄。可那老翁背著她走了這麽一大截子路,竟然麵無他色,仍舊大步大步向前而去。倒是沈雲飛,因他身上傷勢未愈,自然是使不得輕功,這麽跟了一路早已是氣喘籲籲,呼吸不暢了。

沈雲飛一路跟得辛苦,那老翁卻沒有要停下等一等他的跡象。反倒是越走越快,像是故意懲罰他之前的無禮一般。

而對於老翁的這般算計,沈雲飛自然是心知肚明,隻是他雖已累得眼前直冒金星,卻也不肯向那老翁低頭示軟,隻咬牙拚命硬跟上。

樹林子中隻有一條不足一尺的小徑,曲曲折折,不似認為開墾,倒像是走的多了後自然形成的。七曲八拐的走了大約有半個時辰,沈雲飛忽然間前頭隱隱有一股炊煙縷縷上升。

雖未見房屋村落,他卻仿佛得了肯定一般。抬頭見那老翁腳程又加了速,便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推測,便深吸一口氣,連忙跟上。再往前走,視線便豁然開朗了。

是樹林中恬然形成的一小片山穀盆地,隻一棟小小的茅草屋子孤零零地位於盆地中央,那茅草屋子搭的歪歪扭扭,像是一陣風就能刮倒似地——方才所見的炊煙,正是從那裏升起的。

而穀中濕氣甚重,無論花草樹木還是茅屋窗棱,全都沾滿了露珠。

這樣的地方,風景雖然秀麗,但顯然並不符合養生之道,久居此地,非生病了不可。

沈雲飛眼中所見,卻也不敢說出口,畢竟這裏顯然正是這老翁的住處。

走到近前,那老翁突然轉過頭來,語氣中略帶警告的意味:“聽清了!等下說話客氣些!不然的話……”

沈雲飛見這老翁這般鄭重其事,心想這能救溫如霞之人,想來深得這老翁的敬重,自己自然也應該客氣一些。於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老翁便忽然像是卸了重擔一般,腳下如風地一溜煙順著腳旁的小徑往那茅屋方向而去,連著方才那拉長的臉也跟著活潑起來。沈雲飛不敢怠慢,畢竟這牽扯了溫如霞的身家性命,便也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那老翁離著茅草屋還有兩丈遠的距離就開始扯著嗓門大喊大叫道:“老婆子,老婆子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