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崖下簫聲警軍心

超度完青鸞的亡靈之後,沈雲飛又瞄到那一旁的衛兵屍體。

顯然,這屍體正是被那幾個凶徒拋下,絆在這岩石上的。隻是,除了背上一道傷口是被刀捅的之外,其餘各處傷痕均是從懸上落下來摔的。

沈雲飛心想:連摔都能摔成這個樣子,就算有那青鸞一家相救,自己也不可能一點傷都沒受啊。

他趕緊伸手抬腳,晃晃腦袋,並無一絲不適之處。再撩開袖子瞧瞧,更是連擦傷都沒有一點。這就怪了!

雲飛納悶一陣,突然又是一喜,趕緊解開自己的衣襟,從裏麵拉出一根紅繩來。

隻見那半舊紅繩末端,穩穩地拴著那塊鳳凰玄光珮。斜陽餘輝之下,那半月形的玉珮正微微地散發著一層淡淡的光澤。

看來,自己之所以一點傷都沒受,還是由於這玉珮的功效了。

三少頓時回想起當初那女孩曾經說過,戴了這玉珮,除非是魂器神兵,否則的話,普通的兵刃根本就傷不了自己半分。就算是受傷,也能立即治愈。想到此處,他便更加相信,自己之所以沒死沒傷,就是因為戴了這鳳凰玄光珮的原故。

重新藏好玉珮,他又摸索著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撿回落在角落裏的紫竹白玉簫。

仔細檢查過後,發覺簫身並未受損折斷,三少心中大為安慰。

怎麽說,這也是封先生贈予自己的事物,若是不小心摔壞了,那可大大地不好。

他將玉簫插到腰上,起身四下裏走動了幾步。可惜這半山岩石也不過就是兩三丈,除了後麵是岩壁之外,三麵皆是懸崖。上下皆有雲層浮動,根本看不真切,也不知道下麵到底有多深,上麵距離頂端又有多遠。

既然能把那衛兵屍體摔成這副模樣,想必上麵應該是很高了。而一般會在岩上築巢的鳥類,也都不會選擇距離地麵過近的地方。照此說來,沈雲飛現在是上不沾天,下不沾地,懸吊吊地掛在這半空之中,周圍又沒個藤條樹枝可以攀附,真真是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明白了目前處境之後,沈雲飛頹坐在石上,背靠岩壁,望著那一人一鳥兩具屍體,心中不由得發出一聲長歎。

就在這時,“嗶——”地一個聲音傳入三少耳中,聽著像是隔得極遠,但卻一清二楚。沈雲飛不由得眼睛一亮,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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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華正在營中聽取著上司發下的命令,突然聽得遠處傳來一陣簫聲。

起初,也沒有什麽人在意,都以為這簫聲是從營外兵丁家屬們住的地方傳來的。皇甫華看到丁燦過來,也以為沈雲飛回那兒去了,閑著吹吹簫也不奇怪。

但是聽著聽著,皇甫華就覺著味兒好像有些不對了——那不是一首普通的曲子,而是一首古曲,原有唱詞。而這簫聲,正是吹的其中“崖思”一段。

“雲渺渺兮如塵煙,望故人兮在天邊。今立崖畔兮望雲海,憶思君兮幾時來?風簫簫兮利如刀,君付沙場兮入戰壕。每日思君兮君不見,以淚洗麵兮受熬煎……”

如果沈雲飛真的留在軍屬營裏,怎麽會莫名其妙地吹這種曲子?他離開望龍鎮也不過才八九日,根本不可能產生這種思念故人的情懷。更何況,這曲子明明說的是盼望去遠方參軍的親人回家,他沈雲飛家裏是做生意的,就更不可能吹奏此曲了。

皇甫華正覺得情況不對,突然那曲調又是一個急轉,還是那首曲子,卻換成了“夜襲”一段。

“星月入雲兮風疾揚,渺渺闊野兮夜露涼。火光搖搖兮燈照影,刀劍恍恍兮目驚心。操戈被甲兮短兵接,旌雲遮天兮震原野。雷霆乍滾兮風波起,碾碎殘夢兮魂出體……”

聽到這裏,皇甫華猛地喝了一聲:“不好!”旁人趕緊問他怎麽回事,他說道:“這曲子是在向我們示警!”

他回頭看向丁燦,問道:“我那兄弟是跟你一起回來的嗎?”

丁燦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剛走到獸營那邊,我聽到號聲就回來了。他說他能認識路,沿途又有兵丁把守,我想總該不會……”

“肯定是出事了!”皇甫華說道:“這首曲子的意思是有人偷襲……來不及解釋了,先帶人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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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雲飛在那崖間岩石上吹了半天簫,也不知道有人聽見沒,更不知道能不能有人聽懂。更何況那上麵的聲音能傳下來,下麵的能不能傳上去又是另說。等了老久沒消息,他摸摸索索地又在那岩上原地打著轉,想著看還有沒有別的法子可以離開這裏。

正當他貼在岩壁上,尋找著有沒有可以攀登的岩縫時,一股熱浪從身後滾滾襲來。

雲飛心頭一驚,剛轉過頭,就看到一團熊熊烈焰正朝著自己席卷而來。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想要阻擋,可是他那一雙毫無縛雞之力的手臂,又怎麽可能擋得住火焰。頃刻之間,沈雲飛整個人便已被那火焰包圍。

熱!

炙烈的火焰將沈雲飛渾身燒得滾燙,全身的衣服就如燒紅的烙鐵一般緊貼在皮膚上,眉毛、頭發都已開始卷曲,一股股焦肉的味道彌漫而起。

正在此時,一道淺淺的綠光自胸前冒起,沈雲飛頓時感覺到周身一陣清涼,身邊的火焰竟然滅了,被燒傷的皮膚也正迅速複原。

“幸好有玄光珮……”三少撫摸著胸前的玉珮,還沒來得及鬆上一口氣,就見一團烈焰又朝自己撲麵而來。

雖說明知道這火焰傷不著自己,但沈雲飛還是下意識地抱著頭往下一蹲,這一蹲,便讓他看清了這火焰的來源。

就在離著那崖間岩石的不遠處,正有一隻通體赤紅色的大鳥盤旋著,一雙金色的眼睛正燃燒著熊熊怒焰,衝著沈雲飛發出一聲長嘯。

“是紅鸞!”

沈三少終於明白了過來,這正是剛才被他壓死的那隻青鸞的配偶。

青鸞剛剛產下幼子,身體虛弱,紅鸞離開巢穴,必定是去給她尋覓食物。此時歸來,卻見妻子慘死崖間,身下又流出那麽多的蛋液,胸中的仇恨可想而知。

沈雲飛雖是無心之失,但必定是殺了人家青鸞老小,眼下這紅鸞要報仇,也是理所當然。

隻可惜紅鸞雖有靈氣,卻不是人,沈三少就是想要解釋也沒辦法。更何況,就算是人,這殺妻滅門之仇,又有幾個人能聽得進去解釋的?

那紅鸞見火燒不死沈雲飛,仰天發出一聲長嘯,撲騰著翅膀便衝了過來。沈雲飛全無準備,驚得不知所措,眼瞧著那鸞鳥渾身羽毛如刺刀一般豎起,那尖喙鋒利如刃,離自己不過半丈距離,本能伸手護住頭臉,就地滾開。

紅鸞向前一撲,沒能撲到沈雲飛,到是一頭撞到了岩石上,可沈雲飛的情形也不樂觀。這岩上總共也沒多少地方,他這一滾,便已滾到了岩石的邊緣。那紅鸞幾乎貼著他的身子飛過,巨大的翅膀帶起狂風陣陣,岩上的碎石枯枝隨風卷起,拍打在三少的身上,頓時將他推落下去。

沈雲飛心中大喊一聲“完蛋”,除非下頭還有一窩鳥蛋、還有一隻護蛋心切的青鸞,否則自己今日算是要給這青鸞一家賠命了。隻可惜自己這一條小命,恐怕是抵不過那青鸞靈獸,紅鸞就算是殺了自己報了家仇,恐怕也難解心頭之恨。

正心灰意冷、閉目等死之際,忽然覺得腰上一緊,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抓了起來。

難道這紅鸞覺得把自己摔死還不能解氣,竟然要反複折磨嗎?

沈雲飛正想著,突然聽得身後“嗶——”地一聲尖叫,卻不是紅鸞,而是畢文的叫聲。

三少心中一動,扭頭向後望去,隻見抓住自己的正是一隻畢文,而在它的腰腹之間,竟然還綁著一根皮帶。

此時,這隻畢文正用單足抓住沈雲飛的腰帶,奮力向上飛去。而它背上傳來一個聲音:“兄弟,你可差點把我給嚇死!現在沒事吧?”

一聽這聲音,沈雲飛頓時狂喜,想不到在此關鍵的時刻,皇甫華居然會現身相救,這畢文,竟然是他騎過來的。

三少抬手抹了抹汗,大聲說道:“我沒事,幸好你來得及時。”

“沒事就好。”皇甫華喊道:“我先把你帶上去再說。”

話音剛落,就聽得耳畔風聲轉疾,畢文飛快地換了個方向,險些將沈雲飛甩了出去。

三少被這突如其來的動蕩給嚇得半死,正想問皇甫華怎麽不飛得穩一點,卻見身旁一道火光劃過,竟是擦著身體撩了過去。

沈雲飛揚起額頭向上看了看,那隻紅鸞竟然又追過來了,那才那道火光,正是從它嘴裏噴出來的。

皇甫華指揮著畢文躲過了火焰,又見那紅鸞竟然撲了過來,口中吹了一聲響哨,令畢文調頭逃開。

畢文拍動雙翼,疾速甩開紅鸞,朝崖頂飛去,可誰知那紅鸞緊追不止,無論畢文如何改變方向也不肯放鬆,口中烈焰噴吐不止,一副不將對手置於死地絕不罷休的勢頭。

見此情形,皇甫華心中暗道:這紅鸞在崖下築巢的時間也不短了,平時訓練時飛過,隻要不靠近它的巢穴,通常都不會猛追狠打,今天這是怎麽了,都跑了這麽遠還死追著不放。

他哪裏知道沈雲飛壓死了青鸞,眼下這隻紅鸞早就已經被仇恨燒紅了眼睛,如果不把沈雲飛碎屍萬段,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畢文雖然也算得上是妖獸猛禽,但又哪裏是紅鸞的對手,更何況它背上還駝了個人,腳底下還抓了一個,繞了沒幾圈,便已被紅鸞追上。又是一道火光,直擦過畢文的腹部。

皇甫華令畢文向上飛起,躲開那道火焰,心中已經漸漸有些明白了過來。那紅鸞竟然始終是攻擊著畢文的腹部,而那裏隻有一個最明顯的攻擊目標——沈雲飛。

他立刻憶起,自己將雲飛救下之前,他應該就是在紅鸞的巢穴附近。紅鸞如此仇視他,肯定是他在那裏做了些什麽。

他一麵指揮畢文躲避著紅鸞的攻擊,一麵大聲問道:“二弟,你對那紅鸞到底做了什麽?難道是偷了它的蛋?如果是,趕緊給它放回去,不然咱們跑不掉。”

聽到皇甫華的喊話,沈雲飛真是欲哭無淚。他要是有蛋可以放得回去那到好了,隻可惜……

他搖了搖頭,衝著上麵喊道:“沒偷!是壓碎了!我不是故意的!”

一聽這話,皇甫華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如果隻是雲飛一時好奇偷拿了紅鸞的蛋,隻要給它放回去,就能找機會甩掉紅鸞了。可是現在……估計這場戰鬥隻能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