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賣雞蛋
聽很多人說過，這個年代有多麽窮，物質多麽匱乏，簡直是翕不果腹，衣不遮體。甚至有人說就連生產隊的幹部都要穿日本尿素袋子做出的褲子。可是說實話，他們這裏真的沒有那麽艱難。除了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大家都吃不飽之外，其他時間過的還是不錯的。人們的衣服都有補丁，但是沒有人穿什麽尿素的褲子。
東北的農村不缺吃的，但是，品種花樣太少了。尤其是到了初夏之際，大家都喜歡到公家的地裏去偷點毛豆回來煮，所以人們經常說，毛豆非偷不能香也！但是，毛豆可就是黃豆啊！如果不控製一下偷毛豆的行為，那麽，等到秋天的時候，他們就收不到一粒黃豆了。
江恒水可不想去做偷毛豆的賊，即使這已經成為一種常態，但是江恒水夫婦都是很講原則的人。他們家的自留地裏也種了點黃豆，這個時候，摘點回來吃兩頓就可以了。毛豆很好吃，尤其是江敏和老媽一起煮的毛豆就更香了。
可是，有人卻沒有這樣的福氣，同樣是孕婦，肖冬蘭就沒有江敏那麽逍遙了，肚子已經凸顯出來了，可是還是照樣得幹活兒，這天傍晚，江敏跟老爸老媽坐到院子裏，一邊吃毛豆，一邊嘮嗑。肖冬蘭看見了，真的好想吃。晚上跟丈夫說了。可是，沒有想到，現在越來越多的人去偷毛豆，弄得大隊現在看的很嚴。誰家都不敢頂風作案。
江敏當然也看見了肖冬蘭的目光，那麽急切和熱烈，可是江敏對他們家的好感接近於零。就當沒看見，從那以後，江敏可以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肖冬蘭的敵意了…現在，是連場麵話都懶得說了。
江敏知道，這是因為嫉妒，恐怕在肖冬蘭的心中，更希望自己嫁的人是沒有親媽的人，這樣就可以讓自己像江敏一樣，得到家人的照顧，而每當她在婆婆廖慧芬那裏受到什麽打擊的時候…她不會對婆婆產生什麽怨恨，反而把這種不滿，都加之在江敏身上。這是一種病態，卻也是常態。
這天，村裏的幾個女人相約過來看江敏，這讓江敏很高興，看見女兒高興，江恒水夫婦也是開心的不得了…他們就怕自己的女兒心情不好，現在有朋友們來看她，江恒水夫婦自然是熱情招待了，從園子裏找了四五個甜瓜給大家夥兒，就這樣，大家一邊聊天一邊吃著瓜。
“小敏…你家的瓜怎麽這麽甜呢？給我留點兒種子吧！來年我也種種看。”
“就是啊！我也要。”
幾個女人都很捧場，不過江敏不得不打擊她們了，“你們要這個種子也沒有用，這些甜瓜和西瓜的種子是從市裏的園藝站買來的，留了種子來年長得也不好。”
“真的啊？”王麗娟覺得很可惜，她也想要來著。
“是啊！如果他們買的種子有這個作用，他們的種子也就賣不出去了。”江敏說道，眾人也都深以為然，過去也曾經聽過這樣的說法。
今年是特別的一年…即使是不懂政治的普通人…也能察覺出不對勁兒來。可是，無論發生什麽事情，生活都是要過的。
“現在，雞蛋的價格也越來越低了…而且，有的時候還賣不出去。”張鳳蓮和王麗娟她們幾個在江敏的帶動下，都養了不少雞，雞蛋也不少，但是隨著天氣慢慢變熱了，雞蛋也放不久了，這成了大問題，如果每家都把雞蛋吃掉，那也太浪費了。她們需要除了雞蛋以外的東西。
“我們村裏要賣雞蛋的人多嗎？”江敏最近沒有賣雞蛋，都是自己吃了，每天吃兩個，剩下的給老爸老媽吃，現在家裏還有三四十個而已。
江敏這樣一問，大家的回答都是一致的，她們家裏都存了不少雞蛋，別人家也是一樣。本來農村就靠著養雞養豬改善生活，隻不過，大家都看到江敏的成績那麽好，都鼓足了幹勁兒。但是，豬還好說，一時半會兒的長不大，但是這雞蛋卻存不了多久的。而大家一窩蜂的都去集市上賣，那麽，價格壓下去了，也賣不動了。
江敏想了想說道，“我也去趕集了。大家都去賣，怎麽可能賣得動呢！我看，大家還不如送到縣裏或者市裏去賣。”
大家先是一喜，可是隨即又垮下臉來，七嘴八舌的說道，“那還不是一樣，再說到城裏去的路費得多貴啊！誰有那麽多時間折騰啊？”
“對啊！聽說城裏的農貿市場可是很難進的，不是誰都讓去的。”
“就是！”
江敏也不阻止她們，等她們說的差不多了，江敏才開口道，“讓咱們大隊麵不就行了嗎？把大家的雞蛋都收上來，等賣了再發錢。然後到城裏去賣，放心，絕對不會剩下。”
江敏的提法得到了大家的重視，所有人都知道江敏心眼兒活泛，開始仔細考慮起事情的可行性。江敏又趁機說道，“其實，不隻是雞蛋，我們將來要賣豬肉，也可以去那裏，價格絕對比咱們這裏的收購價要高的多。”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個鏽惑太大了。
要知道，他們不隻有雞蛋豬肉，要知道城裏吃的菜可都是靠市場的，如果他們可以闖進城裏的市場……
王麗娟直接蹦了起來，江敏甚至可以看到她上半身的圓球在晃動，“怎麽樣？你們什麽意思，我家裏可是攢了一百了。你們呢？”
張鳳蓮家也有不少少，其他幾個有人家裏有的，有的沒有的，但是這完全不妨礙她們支持江敏的決定。
尤其是王麗娟，她本來就是爽利的性格，馬上就要去找李隊長。
“別忘了，兩三個人去就可以了，找能說會道的，一個人去不管用，人多了也不好。”
“哎呀，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找鳳蓮那個悶葫蘆的。”
張鳳蓮瞪了她一眼，她又沒說要去，真是遭了無妄之災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王麗娟就帶著她最新的根本王鎖子媳婦來收雞蛋了，看她興奮的樣子，江敏都忍不住想樂了。
“成了啊？聯係好了嗎？”
王麗娟一臉興奮，“當然，都說好了，我們跟隊長墨跡了半天，他跟那邊打了電話了，是市裏的農貿市場，正好，他們現在正需要呢！”
“你負責收雞蛋嗎？”江敏問道，“當然了，我和鎖子媳婦負責收。”
江敏笑著提醒道，“那你可得把好質量關啊！如果賣給人家壞雞蛋，人家下次可就不買咱們的雞蛋了。”
王麗娟聽了一愣，這一點她還真的沒有想到，“那怎麽辦啊？”
“每家的雞蛋都做上記號，然後你抽查。如果誰家的雞蛋合格率不高，下次不收了。”
鎖子媳婦也是精明的，她跟江敏不是很熟悉，一直沒有怎麽說話，聽見江敏的這個提議，也覺得很對，“拿筆寫上記號，不就行了，咱們找個本子記錄。嫂子家就是一號了。”
江敏笑著答應了。等她們數好了江敏家的三十個雞蛋之後，正要離開的時候，江敏又說道，“第一次不要收太多，如果賣不掉就不好了。”
兩個女人想想也是，如果剩下了，怎麽辦呢？就算按照記號退給人家，可是，對方會有意見，為什麽賣了別人家的雞蛋，就自己家的剩下了呢！
王麗娟有些泄氣了，“可真夠麻煩的，我真不該攬下這個活兒。”
“這是你有本事，麗娟，加油啊！大家就靠你了。”
鎖子媳婦也出聲鼓勵，總算讓王麗娟又重新燃起鬥誌了。興衝衝的帶著鎖子媳婦和雞蛋離開了。
沒多久，江敏就從自家的廣播裏麵聽到隊長的聲音，他要求大家，把自家的雞蛋做好記號，然後送到大隊部來，每家不能超過五十個。而且不能有壞的雞蛋，會抽查的。李隊長在廣播裏說的很有意思，“別把你家抱窩的雞蛋拿出來賣，要是被我發現了，壞了大夥兒的事，我就把雞蛋摔到你家男人臉上。”
這個威脅是非常有效的，雖然現在婦女解放運動如火如荼，但是沒有哪個女人會讓自己家男人丟臉的。
晚上，王麗娟和張鳳蓮一起來了，江敏有些奇怪，她們兩個怎麽沒有帶其他人，最近都是大家一起行動的。
進了屋，王麗娟就跟江敏說了今天收雞蛋的事，真的有人想渾水摸魚，但是王麗娟有了防備，真的抽查了幾家的雞蛋，其實也不用打開，拿著雞蛋晃一晃，如果能晃動的，那就一定是壞的。
李隊長對於這樣不給麵子的行為非常生氣，罵了幾個人，這才讓一些人消停了一些，這其中，有劉芳一個，還有一個是廖慧榮。江敏想想，劉芳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不慣有人搶了她的風頭。而廖慧榮，也就是江敏婆婆的妹妹，恐怕純粹就是要站便宜了。聽說她拿來的真是孵小雞淘汰下來的毛蛋。
“江敏，你當婦女主任吧？我們都支持你！”王麗娟說出了大家的心聲，她和張鳳蓮睜大眼睛，等著江敏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