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章 章家三爺(二)報答

要說章武龍是存心給吳越一個下馬威的,那就太冤枉了。他是個武癡,也是章家唯一一個繼承章老爺子武學的人,練的是三十六路大力鷹爪功。這個功法練起來既枯燥又辛苦,從抓小甕頭開始練到抓大酒壇,從空酒壇練到酒壇加一層水、二層水……直至滿滿一壇,然後用砂石替代水,也是一層一層逐漸增加,最後要練到雙手抓住裝滿砂石的酒壇口,雙臂平舉懸停半個小時以上才算練成。

章武龍今年五十六歲,他練武那會沒電視電影可看,更別提有什麽遊戲廳、桌球室,加上他天性喜武,所以能忍受練功的乏味無趣和諸多苦痛。現在是什麽年代?還有哪個年輕人能抵禦誘惑,像在深山古寺裏的武僧一樣潛心修煉武功?老的終究會死,小的沒人肯學,武學不興,功法失傳,就源於此。

他那個寶貝侄子章軍,從小沒少哄過、騙過、嚇過,甚至背著老爺子也給他打過,可愣是沒能讓小軍堅持練下去,最終小軍隻不過練了些大力鷹爪功的皮毛外加一身花拳繡腿,就這樣,那小子還經常自詡是龍城年輕一輩之中的高手。

聽小軍說吳越隻有二十多歲,那麽這個年紀的更加不可能去練什麽高深的武功,要知道武功全靠苦和時間堆積出來的。因此,小軍說的越神乎其神他越不信,他猜測吳越可能練過武,但救人最主要還是靠天生的神力。

天生神力的人章武龍親眼見過,三十多年前,那時他還在一家預製場上班,有一次半夜聽見人喊,賊來偷樓板了!他拔腳就去追。

賊一手夾了一塊七孔預製樓板,居然也能奔跑如飛,他追過去數百米才追上,用手電筒一照,那個賊他認識,就是預製場邊上一個村子裏的普通莊稼漢。賊自個也說從沒練過武,偷樓板靠的就是天生的力氣。乖乖,他當場就呆了,一塊七孔預製樓板重六百多斤,兩塊就是一千二百斤以上,這樣的重量,換了他或許勉強能提起來,可提起來不算還要快跑幾百米,他根本就辦不到。

越是不信吳越的能力,考較的念頭越是止不住,不過章武龍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他隻用了三分力,這個力量可以使普通的壯漢呼痛,但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如果吳越麵色有異,他會立即撤去力道,再以一時失手為借口,道個歉,把這一段輕輕揭過。

吳越臉上的微笑沒少一絲。

這個年輕人有意思,章武龍留心觀察著,又暗自加了兩分力,五分氣力的大力鷹爪功足可在大青磚上留下指痕。

吳越依然在微笑。

不簡單,想必也修煉過什麽絕技,章武龍把勁道提高到八分,現在他的一抓完全可以捏碎新鮮的牛腿骨。

吳越握住章武龍的手輕輕搖了搖,臉上的笑容越發陽光。

高手!學武之人的好勝心一下爆發,考較眨眼變成實打實的較量,章武龍使足了全部勁力,突然,指骨一陣刺痛,幸好這痛稍縱即逝,他麵色一白隨即便恢複如常。

痛的感覺對於他來說太過陌生了,自從二十年前練成大力鷹爪功之後,他這雙手再也沒有嚐到過疼痛,不是誇張,平攤開手掌,他可以任憑一個壯漢用彈子榔頭隨意敲擊,而不會受到絲毫傷害,今天給眼前這個年輕人一捏,竟然痛起來了,可見這個年輕人的手上功夫遠遠高於他。

“英雄出少年,佩服,佩服。我實在是有眼不見泰山,孤陋寡聞慚愧啊。”章武龍鬆手抱拳,由衷讚歎。

“章先生客氣了,我隻不過占了年輕的便宜。”吳越淡淡一笑,波瀾不驚。

兩人一說一答,旁人多很奇怪,不就握手時間長了點嘛,聽起來像是兩人較量了一番似的。

剛才章武龍手上的勁道是一步步加的,可見他純粹出於比試而沒有心存傷害的故意,練武之人比一比極為平常,吳越想到這一層,對章武龍的舉動也就理解了。

“吳先生,這位是?”章武龍把手伸向陳勇。

“章先生,這是陳勇隊長,他是章軍所在中隊的,章軍得救,也多虧了陳隊處變不亂。”

兄弟畢竟是兄弟,吳越這幾句話不但把他的責任全部推卸了,還給他也按上救命恩人的名頭,陳勇感激的看了吳越一眼,走上一步,握住章武龍的手,“章先生,章軍在我班上受傷,我心裏實在很不安呐。”

“陳隊,你多慮了。小軍年輕氣盛,出事是他咎由自取的,再說巨石壓身隻是傷了骨頭,也算幸運了。”章武龍一手握著陳勇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拍拍陳勇手掌,“陳隊,等小軍傷好後回中隊勞動,還得麻煩你好好教導他,我這裏先謝謝你了。”

混黑*道混到一定層麵,胸襟氣度也與平常人眼裏的混混流氓截然不同,就衝章武龍這番話,一般官麵上混的也不一定能講得出。看來他以前碰見的黑*道人物檔次實在太低,因而黑*道給他的整體印象就是一群沒腦子的混混整天喊打喊殺的。不知不覺中,吳越對章武龍的評價提高了幾分。

章武龍又看看躲在吳越身後大氣也不出一聲的薛小山,“這位是?”

聽到章武龍叫他,薛小山趕緊站出來,鞠個躬,“三爺,我是薛小山,去年我去龍城也拜見過你,嗬嗬,當然你忙沒見上,哦,對了,三爺,我是跟小越哥混的。”

這個人稱他為三爺,肯定是道上兄弟,怎麽會跟著吳越混呢?章武龍有些疑惑。

薛小山啥時跟他混過?這小子扯塊虎皮就想當大旗!吳越瞪了薛小山一眼,唬的他往後連退幾步,險些一跤跌到荷花池裏去。

吳越笑著對章武龍說:“薛小山在我兄弟的公司裏當保安隊長,跟我兄弟混也就和跟我混一個樣。”

“還是早些走上正道好。”章武龍感慨起來,章家雖說這些年很風光,實際麻煩一直不斷,他接手以後,章家的產業大部分由暗轉明,可家族事務涉及麵太廣,浸潤黑*道年歲太長,一下子斬不斷也不可能完全斬斷。

陳勇心事了了,急著去人民醫院交接班,薛小山在章武龍麵前露了次臉還得到了勉勵,也感覺已經不枉此行了。兩人都想走,章武龍也不勉強,但還是派了一輛林肯送他們離開。

套房獨院很大,有一座小亭,一方水池,亭子緊靠水池,品茗之餘可以觀魚。亭子裏有石桌石凳,石桌上一杯茶還冒著熱氣,一本書攤開著,風吹來書頁“刷刷”亂翻。

這是一本《資治通鑒》,吳越眼尖還看到上麵密密麻麻寫著批語,想必章武龍常常翻閱,紙張邊角都有些卷曲了。

“章先生品味很高啊。”

“哪裏,哪裏,我從小受的是私塾教育,隻能看看古書,現在那些情啊愛的,讀不進去嘍。”章武龍笑著請吳越坐下。

手下人撤去了石桌上的東西,重新端來兩杯茶。

“吳先生,我一身功夫是家父親傳。家父練的也是大力鷹爪功,當年縱橫江湖罕有敵手,唯一輸得一次是在大上海,據說對方隻用一招就把家父右手拇指捏斷。那件事是家父不對,事後家父擺了酒席請罪,對方也來了,家父和他交談過幾句,得知對方名叫阿四,練的是南少林鎮寺絕學拔山功……不知吳先生練的是?”

“說來也巧,我練的也是南少林拔山功,不過我的功夫是我幹爸肖黨生教得,和那個叫阿四的前輩沒有關係。”

“難怪,我輸得不冤,你說鷹爪能拔山嗎?嗬嗬……”章武龍大笑,他隱隱覺得吳越好像隱瞞了什麽,南少林絕學豈是隨便一個人就會的?不過每個門派有每個門派的規矩,吳越既然不願說出來,他也不能追問。

“啪啪。”章武龍拍了兩下手。

一個手下拎了密碼箱匆匆走過來,把箱子往石桌上一放,又趕緊轉身離開。

“吳先生,這是章家人的一點心意,請你務必收下。”

“章先生,裏麵是錢吧,多少?”吳越嘴角掛了一抹笑。

“不多,五十萬。我也知道救命之恩不能用錢來比較,所以日後還請吳先生經常去我章家走動走動。”

五十萬還不多?照他現在這個工資水平幹到退休也掙不到五十萬。章家真夠闊氣大方的,看來陳勇的謹慎是必要的,這五十萬不也體現了章軍對於章家的重要性?

吳越沒有回答,而是把密碼箱朝章武龍的方向推了推。

“吳先生,你放心收下。跟我的手下都是跟了我十幾年的,他們的嘴刀子也撬不開。”章武龍以為吳越是怕人多嘴雜漏了風,連忙解釋。

“章先生,你誤會了,錢是個好東西,誰不愛?不過我不缺錢,真的。再說我救章軍是必須的,那是我的工作。當然,以後要有機會我會去章家拜會章老爺子的。”

吳越語氣很平和,態度卻很堅決。章武龍心知不能強求,隻好歎了口氣,“道上的人講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有恩不報,我心裏難安,章家也難安呐。”

“章先生言重了,我正有件事要請你幫忙呢。”

“哦?快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