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媽媽,南南長大後,就帶你跟爸爸去北京,咱們去看天安門,去看升國旗,去看英雄紀念碑,博物館,還有像巨龍一樣的長城……”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孩,眨巴著大眼,懶在母親的懷裏,可愛的掰著小手指,嘟喃著。
“南南真乖!”母親嗬嗬笑著在兒子臉上親了親,年輕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但眼角已經出現不該有的魚尾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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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南,等等我嘛!你跑太快了,我跟不上……”一個十二三歲左右的小女孩邁著小步子,跟在一個同樣十二三歲的少年身後,小嘴微微嘟起,道不盡的委屈。
“早跟你說了,別跟著我,真是煩死了!”少年不由的皺起眉頭,雙眼瞪著女孩。
被少年一瞪,小女孩眼中那蓄滿的眼水終於悄然滑落。
“不許哭,再哭下次再也不帶你出來玩了!”
被少年一喝,小女孩扁著嘴,抽著鼻子,委屈的小模樣可憐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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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仔,長大了你想幹嘛?”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這樣問一個同樣十五六歲的少年。
“想幹嘛?想幹嘛就幹嘛唄!”少年無所謂的笑了笑。“你呢?”
“我要當公安,抓光所有的壞蛋!”少年臉上飛揚著興奮的神采,揮舞著拳頭。
“那我就去當壞人,看你抓不抓得了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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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一聲長歎,一個禿著腦袋的青年在獄床上翻了個身,淚水悄然滑落。不知是不是人快死了都比較容易想起以往的種種,吳振南隻覺得,最近這些年少時的記憶總在腦海裏翻騰。回想自己短暫的一生,他得到許多,也失去許多,遺憾的是,他終始沒有完成兒時對母親所說的那個承諾。
獄窗外,雷聲轟轟,烏雲滾滾,驚電如龍,大雨傾盆。讓這本就陰暗的監獄更加陰沉壓抑。
“TH9521,時辰到了!”
咣鐺一聲,沉重的獄門打開,幾個穿著綠色製服的獄警手持警棍,敲了敲獄門,吼道。
吳振南翻身坐起,隨手抹掉眼角的淚痕,隨著獄警,走向刑場,那裏,早已有人持槍等著他的到來。
“唉!終於可以得到解脫了,也好啊!”其他囚犯著著托著鐐銬的青年,爬在獄門的欄杆上,搖頭歎氣。
“聽說,這貨是天海龍幫的一個堂主,沒想到如今落到這步田地,怎麽就沒見有人來看看他呢!”
“你懂個屁!這人要是一倒黴,除了父母,誰還理你,沒在你背上踩兩腳算你命好!什麽叫牆倒眾人推知道不?”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去你媽的廢話!你自己呢?靠,簡直是找抽!”說著不由分說,幾個囚犯一窩蜂擁了上去,開始教育起那說屁話的家夥來。
看著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自己,吳振南沒有害怕,更多是悔恨與不甘。他很想說: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但卻怎麽也吼不出來,一腔悔恨與不甘化做淚水與狂笑,雷聲依舊,大雨傾盆。
仰天大笑憑風雨,兩顆子彈飛過來!
“靠!還沒死透,補上一槍!”
不過不用他們幫忙了,正在那人退到一旁時,一道天雷從天而降,結結實實的轟在了吳振南搖搖欲墜的腦門上。吳振南隻覺得神經一陣麻痹後,精神開始恍惚起來,眼前畫麵連閃,一幕幕如倒退回從前,眼前晃過的臉孔一張比一張年輕,一張比一張稚氣,歡笑也越來越多,直到意識陷入黑暗。
一切,終究歸於平靜!塵歸塵,土歸土!
當他的意識從重歸於身體時,他習慣性的伸手摸向床頭,那裏,應該是放著煙的,可這會,卻是空空如也。睜開朦朧的睡眼,入眼的,是那花格子塑料紙糊的天花板。哦?難道陰曹地府也跟人間一樣的嗎?吳振南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
“兒子,這三天年一過,又開始懶覺了?”門外傳來那在夢境中經常出來的聲音,那是屬於母親親切的呼喚。
嗯?吳振南猛的坐了起來,難道老媽她……不可能的!吳振南猛掐自己大腿,他以為母親也到了陰曹地府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疼!直到大腿紫了一塊,這才相信,這不是夢。
不是夢?鬼魂沒有肉體的吧!可我怎麽……?
猛的一掀被子,光著腳丫,從床上跳了起來。就著窗外溫暖的陽光,吳振南看著眼前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他的心,不安的湧動起來。
拉開門,入眼的是母親那微含責怪的神色。額間帶著絲絲皺紋,那是艱苦的歲月刻畫的痕跡,幾根銀絲的鬢角訴說著屬於它的風霜與滄桑。
“媽!”振南突然感覺鼻尖發酸,淚水忍不住就湧了出來,瞬間撲進了母親的懷抱。
“大清早的,這是怎麽了?兒子!”母親被兒子的舉動嚇壞了,“做什麽惡夢了嗎?”
吳振南搖了搖頭,想跑到掛著日曆的柱子看看,卻發現,自己的身子突然間就出現在柱子邊上。吳母隻覺得眼前身影一晃,自己的兒子就站在了掛著日曆的柱子邊上,頓時驚呀的張開嘴巴,自己兒子什麽時候動作這麽敏捷了?
吳振南雖然也奇怪自己為什麽會這麽迅速出現在柱子邊上,但他更關心的是,現在是什麽時候。用勁全力的力量,他才鼓起勇氣抬頭看去。1994年2月13日,星期日。看到這個日期,吳振南驚訝的張開嘴巴,以這樣的姿勢保持了足足三分鍾,直嚇得一旁的母親直問兒子怎麽了?
吳振南轉頭看著母親,眼中掛著淚,突然仰天大笑,我回來了!真的回來了!?老天爺,你在可憐我嗎?一會,他又開始嚎啕大哭,直哭得昏天黑地。鄰裏鄉親都跑來看個究竟,這三天年才一過,這是怎麽了?教訓孩子也不能挑這時候啊!
“兒子,你別嚇媽媽啊!”吳母被兒子這又是笑又是哭的模樣弄得心驚肉跳的。
“嬸兒,南南怎麽了?”一個梳著條小辮子,穿著花布襖的女孩在一旁關切的問。
青青,這小妹妹還是這麽可愛,這一次,你南哥哥不會輕易讓你離開了!吳振南淚眼朦朧的看著小女孩,心裏呐喊道。曾經,他無比厭煩小女孩跟在他的身後,讓他無法玩個盡興,直到女孩上了中專,跟其他男生好上之後,他才知道,自己心中對她的愛有多深。也因為如此,他才更加自暴自棄,從街頭鬥毆走向黑社會。以至於十幾年來,都不敢回家見上父母一麵,讓他錯過了許多本來不應該錯過的東西。
“媽,我沒事,隻是剛才做了個夢,有點傷心!”振南抹了抹淚,看著眼前一張張依稀熟悉又陌生的臉龐,覺得有點無所適從。是啊!恍如隔世,就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一樣,不是有人生如夢亦如幻之說嗎?就當過去是一場夢吧!
“唉!這孩子,把媽嚇得,不就是一場惡夢嗎?現在沒事了吧!”吳母這才鬆了口氣,要是兒子有什麽個不適,她還真不知道怎麽辦了。
“臭小子沒什麽事吧?”吳父風風火火的從外麵跑進來,本來在村口跟人聊天打屁曬曬太陽的,沒想到有人說自己兒子不知出了什麽事情,又是笑又是哭的,這才急急忙忙跑回來。
“爸,我沒事!”吳振南從不適中站起來,向旁邊的鄰居門躬了躬身道:“讓叔叔嬸嬸們擔心了,南仔沒事的!”
“嗬嗬,南仔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禮貌了?還真是有些不像平時的你啊!”一旁的柳元寶嗬嗬笑了起來。柳元寶是吳振南的鄰居,也是柳青青的父親,跟吳父吳大海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夥伴,算得上是鐵哥們。所以,兩家人都走得比較近,這會一聽這平常皮得沒邊的小家夥居然變得這麽有禮貌,頓時笑了起來。
“過完年了,十四歲了,我長大了嘛!”吳振南嗬嗬傻笑道。其實他隻是很久沒有見到這些麵孔,有些激動。想起自己小時候沒少讓他們省心,心裏有些歉疚而已。而且看著眼前的寶叔,突然想起,他就是在今年三月份上旬的時候出車禍去逝的,想想算算日子也快到了。不過現在回來了,一定不會讓這事情再發生。
“哈哈……,這可是叔今年聽過最好笑的一個笑話了!”柳元寶一聽更加大笑起來,其他人也跟開懷大笑,想想平常這小家夥的折騰勁,跟現在比一下,還真是判若兩人。
“先去穿上衣服吧!一會感冒了!”還是吳母心疼兒子,將衣服披在兒子身上。
“媽!謝謝你!南南長大一定帶你去北京看天安門!”吳振南抽著鼻子,臉上綻放出微笑,道。要是放平時,這種話他可不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但現在的他,卻不在乎這些東西。
“呃!我說大海,你兒子不會是昨晚高燒了吧!怎麽說胡話呢!”柳元寶嗔目結舌的問道。
“去!我兒子那是長大了!”吳大海笑道。其他他心裏也納悶啊!自己兒子怎麽樣子,他當父親的怎麽可能不知道,怎麽才過一夜,兒子就真的長大了似的呢?
大過年的,大家湊一塊就熱鬧,吳母拿著瓜子茶點,開始張羅大家坐下喝茶聊天。
振南則坐在自己房間的書桌旁,旁邊站著的是小女孩青青。
拍了拍臉蛋,看著書桌上依稀熟悉的課本,感覺一切都那麽不真實似的。
“南南,你沒事幹嘛打自己呀!”小女孩天真的問。
“讓自己清醒一些啊!青青,去幫我買包煙來!”吳振南在往兜裏掏了掏,那裏正有兩塊老爸老媽給的壓歲錢。
“南南,老師說抽煙不是好孩子!”小女孩撅著小嘴,不樂意的說。
“不願意算了,我自己去!”吳振南說了句自己覺得很孩子氣的話。
“好嘛!去就去!你要買什麽煙?”
“……”是啊!要買什麽煙呢?一下子,他倒想不起十五年前,都有些什麽煙了。“一起去吧!”
“好啊!”女孩的聲音聽起來比剛才多了份欣喜。
那種朦朧的感覺就是這麽奇怪,隻要跟他在一起,她就自然的覺得快樂,就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