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世子

芙蓉苑內,季浮霜剛糊弄走了秦鳳嵐,便指揮著四個大丫鬟給她趕課業。兩篇字帖,三份畫稿,四個丫鬟各自搬了個腳凳,湊在案機上描畫,季浮霜自個倒是拿著本書在榻上歪著。

這十多天來,秦鳳嵐和範氏交代的課業都是四個丫鬟給做的,愣是把粗通文墨的薔薇等人,磨的一點脾氣都沒有,寫的不好撕了重寫,總要達到季浮霜的要求才許吃飯,因此白日裏交給秦鳳嵐和範式的功課,倒也都過得去。

屋外小丫鬟一聲通報:“世子爺來了。”門口便傳來了季清誠的聲音:“妹妹可方便一見?”

季浮霜微微一愣,心道他怎麽來了?

芍藥瞥了眼季浮霜,見她輕輕的點了點頭,便放下筆,走到門口打起了簾子。

季清誠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來,一進屋眼睛就移在浮霜臉上,再挪不去了。玉雕般的人兒,真個是國色天香、濃淡得宜,難怪父王對她們母女念念不忘。

季浮霜也回眸望向他,他大約十七八歲,身材高瘦、眉目倒也清俊。頭戴一頂玉冠,兩鬢各留一撮鬢發拖墜於胸前。隻見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到有幾分無禮。

上輩子她在睿王府的半年時間裏,都是中規中矩的趕早去王妃那兒請安問好的,因此世子季清誠倒也沒少見。總覺著他有股子說不出來的味道,眉眼雖然俊俏,卻失了輕浮,和睿王及秦國公的城府內斂很是不同。

“好一個神仙般的妹妹,藏著掖著,來了府裏這許多日子了,竟也沒讓我見過。”季清誠笑著走了進來。

浮霜微微低下頭,避過他的直視,衝薔薇道:“給世子爺看座上茶。”

季清誠落了座,接過薔薇遞過來的茶,抿了一口,瞥見案上的筆墨字畫,笑道:“這是在練什麽呢?範大家剛教了妹妹,妹妹這就私下裏轉授了?”

浮霜倒也沒搭腔,衝著丁香道:“你們拿到裏屋去,記得給我做完。”

“嘿,這架勢倒真有幾分樣子了啊。”季清誠接著打趣道。

浮霜轉過臉,正色說道:“不知世子今日來我這兒,所謂何事?”

季清誠忙收斂起笑容道:“聽聞昨日妹妹和大妹妹在渭河邊遇險,大妹妹如今病了,還未好轉。我便備了東西,來瞧瞧妹妹可有什麽不妥。”說著便示意小廝將禮物都搬進屋內。

“承蒙顧念,我一切無恙。”季浮霜掃都沒掃一眼拿進來的東西,淡然說道。

“那便好!”季清誠又道,“也不知是什麽樣的混物,緝凶也不選個時候地方,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動私刑,真個是沒有了王法!如今還驚擾了兩位妹妹,簡直就是該死!”

季浮霜心中範疑,嘴上卻說道:“聽聞是滅門慘案元凶伏誅,倒也是大快人心的事,我權當看了場戲罷了,也不值什麽。”

“妹妹可看見他的模樣了?”說話間季清誠往前湊了幾分,眼神至始至終緊盯著浮霜打量。

季浮霜突生幾分惱意,季清誠對顧寒之的評述令她十分不滿,許是對顧寒之的信賴親近之心,容不得別人詆毀,她不禁生出幾分敵意來了。

“看見了怎樣?未看見又怎樣?莫非凶手伏誅,衙門有什麽賞賜要發放給緝凶之人不成?”

“妹妹說笑了。”季清誠挑眉笑道,“哪裏還會有賞賜?父王最恨這等江湖浪人,緝著了元凶,應是送往官府投案才是,大庭廣眾下動私刑如何使得?若是縱了,今後這豫州城內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王爺的法便是王法嗎?難怪滅門案錯判了三年都無人知曉呢!”季浮霜冷笑道。

季清誠繃起臉,微有些薄怒:“女孩兒家的,莫要混說,道法倫常,又怎容你詆毀?”

“世子爺今兒這是來教我的?”季浮霜性子起了,扶案起身,轉臉冷然直視季清誠。

季清誠被她那淩厲的眸光刺到了般,一個激靈心中猛跳,他幾乎有種錯覺,還以為對麵說話的是他那殺氣騰騰的老子。

再仔細看時,確是個美若天仙的妹妹罷了,卻怎生如此厲害?

季浮霜也隻自己略微出挑了,忙收斂起眸光,又落身坐下。

“天色昏暗,我沒看清楚。”她沉聲說道。

季清誠皺起眉頭,也不知她這話是真是假,隻得又問道:“大約是什麽年歲?身高幾何?聽聞妹妹是最接近擂台的,還被濺了一身血,可曾聽到他說話了?”

季浮霜心中不耐,搖頭道:“未曾注意,許是魘住了,當時都沒看清楚,這才未被嚇著,世子爺不如好好問問你的妹妹,她可是真見著血,破了膽氣的。”

季清誠見話說到這份上,估計也沒啥可問的了,心中悔不該上來便表了態度,他隻奇怪季浮霜生為個女孩兒家竟然不害怕畏懼,倒有幾分讚同劍客行俠仗義那一套?

起身告辭,他出了芙蓉苑,想了想還是再去趟聽泉齋,看看大妹妹有無轉好罷。

季浮霜見他出去了,心中也疑慮叢生。季清誠這趟來的古怪,他詆毀顧寒之的話,初聽起來像是為自己妹妹鳴不平,畢竟季清韶因此大病一場,做哥哥的心中不快也是有的。可仔細推敲似乎別有意圖。他不斷的探問劍客的長相模樣,究竟是想做什麽?

豫州的治安,自有兵馬司和都察院負責。世子季清誠並未在睿王的小朝廷內掛職,吉凶懲惡之事原也與他無關。若是睿王有意親問此事,隻要調薔薇等人詢問一番便可,最不濟也會招她去問話,總不會派世子來旁敲側擊。由此可見,詢問顧寒之長相事宜是季清誠個人所為。

可他會因為季清韶受驚嚇病一事,惱怒到尋顧寒之的麻煩嗎?印象中季清誠也不是這麽個貼心熱絡的好哥哥啊?

她隻記得季清誠這人是出了名的奸滑之輩,或者他還有別的念頭也未可知。

浮霜想來想去,沒理出個頭緒,隻得先存下這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