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孩的遊戲

這是達芬奇畫的一幅城市地圖,若是單從繪畫技巧和藝術性上來講,這幅畫並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但它的珍貴之處並不在於這些,而是在於畫麵之外。要知道那時候人類並沒有能夠幫助飛行的工具,沒有人可以從天空中俯瞰城市,而這幅素描無論是角度還是細節偏偏如同航拍的照片一樣精細。葉空記得很清楚,三十世紀曾經為了這幅素描是如何畫出來的,在考古界引發過一場曠日持久的大爭論。

這麽重要的一幅畫卻被掛在幾幅普通畫作中間,看來要麽是主人對此畫的價值一無所知,要麽就是這個時代的人根本就沒注意到這幅素描畫麵之外可能隱含的信息。

葉空正在惋惜明珠蒙塵,畫展已經開始,一些身穿西裝,手挽著女人或是孩子的所謂成功人士陸續進場。葉空負責的小屋位於二樓,站在門口廊道的外側便可以看到下麵大廳的情況,出於習慣,葉空貌似很隨意的靠在廊道的扶手上,這樣不僅可以觀察到他負責的展廳,還能夠觀察到所有進來參觀的人。

“這世上總有些笨賊,甚至不用去看,哪怕用鼻子去聞,都能聞到他們身上的賊味!”這是在三十世紀葉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之後立刻被竊賊們譽為經典,於是如何自然的掩飾身份和目的馬上成了所有竊賊的重修課。

直到今天葉空才知道,這句話對於二十一世紀的竊賊來說,實在是太客氣了。十分鍾、五個賊,除了沒有在腦門上貼張字條,行為神態已經把賊的心理表露無遺。這讓葉空不由得有些奇怪,按理說喜歡偷畫的賊就算不是雅賊,至少也得見過些世麵,可這幾個家夥一看走路姿勢就知道不是上流社會的人。

“師兄,幫忙頂一下,我去那邊看看。”雖然這群賊的目標不見得就是自己負責的展廳,可今天第一次做警察,葉空實在不希望用親手抓幾個小毛賊來慶祝,見陳家輝回來,打了聲招呼下樓去了。

陳家輝一楞神的功夫不見了葉空,心裏老大不痛快。可這會兒人已經漸漸多了起來,既不能離開崗位,也不好大聲呼喊,隻得站在葉空剛才的位置上,無聊的監視周圍的情況。

十多分鍾後,葉空不慌不忙地轉了回來,陳家輝立刻抱怨道:“怎麽去了這麽半天?”

“沒事,發現幾個賊,讓我打發了。”葉空淡淡的說道:“今天還是安穩些的好。”

陳家輝幾乎被葉空氣暈:“你搞什麽?哪來那麽多的賊?”

葉空淡然一笑,不再理他,轉身進展廳巡視去了。陳家輝更加氣憤,隻是又不好大聲斥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都是笨蛋!”林佩儀恨恨的把手機摔進課桌。

虧她上午還跟兄弟們打保票,說要製造個大新聞給他們看。就在剛才,那幾個小偷打來電話,說剛進去沒多久,就被一個小警察給趕了出來,連一點兒機會都沒有。早晨吃小綿羊的尾氣,現在花錢雇的幾個小偷又做不成事,今天簡直沒有一件順心的事。

“怎麽了?佩儀?”一個留著長發的男生湊了過來:“哪個不長眼的敢惹你生氣?我找人海扁他。”

“滾!”正在氣頭上的林佩儀毫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少他媽管我。”

男生揉了揉鼻子,訕訕的轉過一邊,林佩儀在學校出了名的無法無天,家裏不知道什麽勢力,連這一區的老大刀疤六都不敢惹。

“等等。”既然沒法在老爸的畫展上搗亂,就先拿那部可惡的機車出氣,林佩儀叫住男生:“你給我傳個消息出去,找一部牌照是LU7313的機車,黑色的小綿羊,哪個找到我給他三千塊。”

“沒問題。”長發男生答應一聲,掏出手機去打電話。

“媽的,敢耍老娘,今天非砸爛你的車。”想到不久之後那部可惡的小綿羊就會變成一堆廢鐵,林佩儀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忍了一上午的陳家輝終於在吃中飯的時候爆發了:“你小子最好不要這麽囂張,告訴你,警局裏是要講資曆的,我要收拾你不過是分分鍾的事。”

“公眾場所請注意保持儀態。”葉空躲開口水,嚴肅地說道:“否則我會向上級投訴你影響警界的公眾形象。”

陳家輝臉漲得通紅,要是讓同事們知道自己被個新警員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教訓,非成笑柄不可。

“好,你有種。”陳家輝一豎大拇指,怒氣衝衝的走了。

葉空無奈的搖搖頭,事情的起因不過是因為他不喜歡吃快餐,誰知陳家輝竟然認為自己瞧不起他。葉空也懶得爭辯,這樣的人無非是沒有文化,十分自卑,所以內心過於敏感。不過本質上來講,葉空認為陳家輝還算是個好警察,至少剛才過街的時候他還幫過一個孕婦。隻是兩個人性格不合,習慣不同,無法相處也是正常。

畫展一直到下午三點才會結束,陳家輝不知去了哪裏,下午沒有露麵。葉空一個人站在廊道巡視著來往的人群,盼著無聊的一天快些過去。忽然一個身影在不遠處的拐角一晃而過,就在這短短的瞬間,葉空感覺到一絲異樣。

剛剛那個人的動作看似隨意,卻給葉空一種很熟悉的味道。一個賊,而且是一個真正的大賊。葉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總算能有點事情做,比起無聊的站在這裏,實在是件令人開心的事。

看樣子是個四十多歲的歐洲人,一頭棕色的卷發,絡腮胡,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穿著十分得體。那人似乎並沒有發現葉空跟在身後,手裏拿著畫展簡介,每到一間展室都要駐足看上好一會兒。

皺了皺眉,葉空知道這家夥其實是在觀察有沒有人注意到他,雖然自己離得遠,可一旦多次出現在他的視線裏,肯定會引起他的疑心。雖然這樣完全可以嚇跑對方,但就好像小孩子喜歡某件玩具,玩夠之前決不會扔掉一樣,葉空並不希望這麽快就嚇走他。在腦海裏略一分析這個賊走過的路線,轉身向自己負責的展室走去。從這家夥兜的這個***來看,葉空認為他的目標一定在自己負責的那間展室,不用問,肯定是為了那幅達芬奇的素描來的。

果不出所料,二十多分鍾後,歐洲人出現在葉空負責的展室門口。看到葉空對他笑了笑,這人也禮貌的點了點頭,隨即進了展室。葉空對二十一世紀的盜竊水平不太了解,因此對這人如何下手十分好奇,有意給他發揮的空間,幹脆把頭轉了過去,裝作觀察樓下的情況,隻是對講機已經被他悄悄地從肩膀摘了下來。

對講機話筒的背麵有個金屬鈕,本是用來掛在肩上的,因為鍍了鉻,表麵十分光亮,勉強當成一麵小鏡。葉空若無其事的拿著對講機,通過金屬鈕留意著那個歐洲人的一舉一動。

展室不大,裏麵的作品也不多,因此進去參觀的人總是很快便會出來。因為隻是一個私人的畫展,得到邀請的人並不多,這個歐洲人先是裝作被素描所吸引,湊到近前仔細觀察。就在展室內其他人出去的一瞬間,歐洲人右手忽然在眼鏡框上捏了捏。

葉空暗自點了點頭,看來這個家夥也是個雅賊,作案的手法雖然如同小孩子玩的遊戲一樣簡單且沒有新意,倒也算是中規中矩。隻是他卻忘了,現在並不是三十世紀,這個歐洲人的作案手法至少在目前絕對稱得上是獨樹一幟,也算是一種十分巧妙的手法。而且使用這種手法,無論從科技角度還是個人能力方麵都有不小的要求,至少對於二十一世紀的竊賊來說決不是像小孩遊戲一樣簡單。

“您好。”葉空掛好對講機,攔住了正要走的歐洲人:“請問您會講英語嗎?”

“你說什麽?”歐洲人說的是德語:“我聽不太懂。”

“能不能請問您的姓名?”葉空微微一笑,用德語問道。

歐洲人顯然對葉空一口流利的德語沒有任何準備,稍稍慌亂了一下,但隨即皺著眉說道:“你有什麽事嗎?我似乎並沒有觸犯香港的法律。”

“對不起,我懷疑你意圖盜竊,請你跟我去協助調查。”葉空繼續保持著微笑,或許是還沒有完全從以前的身份中脫離出來,他心裏並沒有抓人的打算。

“你這是在詆毀我的榮譽,我會向你的上司提出抗議。”歐洲人雖然有些慌亂,可還是裝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你必須向我道歉,否則我會……”

“難道你要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你剛才做過的事說出來嗎?”葉空根本不理會歐洲人的虛張聲勢,不慌不忙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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