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光歲月
李煦不光是個北漂，哪兒他都漂過，漂到最後落了個漂白。
以前在首都宣武區丹鳳街十字路口的公寓租了一座高層十平米不到小單間臥室，那時候他就喜歡深夜站在小窗前，拎著一罐啤酒靜靜地看著下麵燈紅酒綠的世界。但是還好那時候還會有一雙溫柔的手環抱著他，讓他在對城市陌生的時候還能找到些許溫暖。
他至少還有一個值得奮鬥的女朋友，那些年少輕狂的夢想早就消逝的無影無蹤。可是生活是多麽的現實，海誓山盟原來都是狗屁，女人最終離開了狹窄的小窩，坐進了寶馬，那是一個滿臉橫肉，戴著粗大金項鏈的中年男人，那一天他坐在寶馬像啃豬蹄一樣親吻著那個薄情的女人，李煦當時就那麽靜靜的看著他們，最後一身肥膘的胖子朝李煦吐了幾個煙圈駕車揚長而去，那個女人始終沒有再看李煦一眼。
李煦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喃喃自語，“有什麽呢？還有什麽？我還有什麽？”
麻木，茫然，空虛，頹廢。
最後工作也丟了，拿點積蓄做起了生意。年少時那些被擱置的夢想終於在一無所有的時候浮現出來，而且那麽清晰。
事業剛剛起步的李煦每一天都是忙的焦頭爛額，不斷的應酬，但是今天卻不得不放下手頭的事情，因為今天是老同學聚會。其實李煦本能的想要回避這樣的聚會，因為見或不見並沒有太多改變。對於李煦來說不過是更添幾分唏噓和愁腸罷了。
社會中練就的技能在這裏李煦不想展示，自己那一點家當也沒必要拿出來炫耀。看著那些熟悉卻又陌生的人，他多是笑一笑，說一聲好久不見。慢慢的尋找到自己曾經的位置，在最後一排最邊上的一個角落，一個安靜的隻屬於自己的位置。坐在上麵的李煦忽然笑了，仿佛又回到了曾經的那個歲月，懵懂而單純的歲月。那個晃晃悠悠無憂無慮的生活。
從思緒中醒來的李煦嘴角還有一抹淡淡的笑，唏噓不已的心中卻是惆悵和惋惜，在這個充斥著歡笑和相逢喜悅的環境裏，他有著太多的格格不入。
不知不覺那些從學校到如今的生活一一在眼前浮現，那些坎坷遭遇那些足以心碎的畫麵卻在這時候無法抑製的湧上心頭，在這片歡聲笑語的環境裏，李煦還是坐在那個屬於他的，容易被人忽視的位置，眼角忽然有了蒙蒙的霧氣，是的沒人能懂自己。
眨眨眼，隻是眨眨眼，被太多的沉悶所壓抑，忽然的那種與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眨眨眼，或許隻是為了不讓可笑的淚水流下來。
三千世界，婆娑相連，佛說眨一眨就是一世。
李煦的眼前忽然一陣恍惚。
這似乎是十年前和十年後一個空間的停頓和重疊，同樣的人同樣的位置。
李煦無法解釋清楚此刻的神奇，世界毀滅還是外星人降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這一切絕對不是幻象。
時光宛若流水褪去，像是幾秒鍾又宛若一個世紀。
李煦感覺自己坐上了一輛急速的飛車，急速的讓自己無法看清周圍的一切，那種上下左右不停顛倒的感覺。宛若世界在旋轉，周身恍若充斥著各種奇異莫測的光線，好像都是某個時間，某個場景的畫麵。忽然間這輛急速的飛車仿佛一個停頓，將李煦踢下了車。
有聲音！！李煦終於聽見了一絲吵雜的聲音，眼前的世界也仿佛回歸正常。
“喔……”
睜開眼的李煦，驚得嘴巴可以塞下一個雞蛋，周圍那些談笑風生的老同學統統消失不見，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滿滿一屋子的中學生！
一個個仿佛被塵封的麵孔，再低頭看著自己的桌子上！
“Mygod!”文具盒？裏還躺著幾隻可憐的筆，一隻鉛筆的屁股似乎被狗啃過，狀態慘不忍睹…半塊橡皮被圓珠筆畫的亂七八糟，自動鉛筆上裹著一圈圈從其他同學那“搶劫”來的透明膠帶……
李煦緩緩的將雙手伸到眼前，接著扯起身上的衣服瞧了一遍之後，李煦的眼睛越睜越大！再一抬頭，看見黑板上寫著密密的數學習題，右上角用紅粉筆描粗了一行字：中考倒計時：10天。
如同丟了魂的李煦，將自己座位上的課本統統翻了一遍。那鬼爬的字跡自己絕對不會認錯！
此時，一個青澀的身影站在了李煦身前，將一張布滿紅叉的慘不忍睹的語文試卷發到了李煦的桌子上。
76分！一個紅色的字眼似乎刺痛了李煦的雙眼，恍惚間他的世界仿佛開始重疊，一把抓住要轉身離開的女孩。
“李煦有什麽事情麽？”女孩抿嘴一笑，兩個小小的酒窩。
看清眼前的身影，李煦依然被震懾了一下，不過他依然問出了他這輩子最狗血的問題：“你，你是蘇婷，我，我在做夢？今天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
“我當然是蘇婷，今年是2000年6月5號，距離中考還有10天！你沒什麽事情吧，怪怪的…”蘇婷奇怪的看著眼前的男生。
李煦和她三年同窗，平時沉默寡言的一個人，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反正感覺有點奇怪，或許是中考要到了，不免有點緊張吧。
蘇婷隻在心中說了一句：但願他能考上三中吧！
“2000年？中考？是真的？”李煦小聲的呢喃著，咕嚕吞了一大口口水。
李煦再次放眼向班級看去，三三兩兩的同學在閑聊，可能是要中考了，依稀可以從她們的神情中感覺到一絲緊張，蘇婷是語文課代表此刻正在發著語文模擬測試的試卷。前排的幾個同學在埋頭寫著什麽，那是班級的幾個尖子生，這些似曾相似的麵孔在李煦的記憶中正在一一對號。
陽光透過教室的窗子，李煦感覺自己的人生頭一次這麽溫暖。記憶中一張張昏黃的相片仿佛在被陽光洗滌，慢慢的清晰。十年前的點點滴滴，隨著眼前的一切，如同電影在李煦的腦海漸漸的連成串。
李煦雙手緩緩的按在那76分的試卷之上，輕輕的摩挲，眼睛之中有著難以言喻的光彩。
模擬試卷，150分滿分。忽然之間李煦笑了起來，閉上眼近似瘋癲的笑。眼角似乎有一絲閃亮的痕跡，手中的試卷被十指抓緊。
“嘶！”試卷不小心被撕成兩半，李煦坐在角落倒是沒人注意到他這些舉動，隻有蘇婷忽然眼光閃閃的看著李煦的奇怪舉動。
睜開眼，手中依然是撕成兩半的試卷，眼前還是一個個青澀的身影，李煦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走出班級，李煦記得轉角處有一麵大大的鏡子。
果然和記憶中的一樣，此刻的李煦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開心的笑著。
身邊走過的幾個女同學低聲的嬉笑：“你們看！李煦在對著鏡子笑，不是臭美吧！”
聽著周圍的嬉笑，李煦隻是輕輕的翹起嘴角，有一抹狂放和不羈。鏡子中的李煦，有些偏瘦，二八開的小分頭，一件白色的T恤，卷起了袖子。下身是當時比較流行的有點誇張的喇叭褲，一雙冒牌的耐克。再看看鏡子中稚嫩的麵孔，李煦又一次毫不掩飾的笑了起來。
雙手抵在鏡子上，李煦笑的近似瘋癲。
如果生命可以重來，如果歲月為我倒退，如果再給我一個青春，我讓世界為我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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