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救救我(上)

“救救我?”高翔眉頭緊鎖。

“到底是什麽意思呢,救救我……殺人不眨眼的牛頭為何會向別人求救?”靈素自言自語,百思不得其解。

“靈素,你應該知道接下來怎麽做。”高翔暗示道。

靈素沒有浪費時間,立刻飆車趕赴警局,二十分鍾後帶回來一個大信封。

“全在這裏麵!”靈素打開信封,把數十枚標簽一股腦的倒在桌上。

雪晶雙手凝聚靈能,一片片檢查標簽,讀出上麵的信息殘片。高翔在一邊做筆錄,並把卡片中的內容按照時間排序。大多數卡片是空白,有內容的隻有十三張。

雪晶讀完所有的信息後靈能消耗過大,累得幾乎虛弱。靈素送她上樓休息,雪晶不肯,看了這許多可怕的事情,她害怕一個人待在房間裏。

高翔稍微整理一下床鋪,讓雪晶睡在自己的床上,安慰她不用害怕,他和靈素會一直陪著她。雪晶這才放心的入睡。

“靈素,你也去睡吧,我一個人整理記錄就行了。”看到靈素眼圈發黑沒精打采的樣子,高翔很是不忍。

靈素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倔強的說:“真相大白之前我沒有休息的心情,抓緊時間吧。”

高翔翻開記錄本,說:“根據卡片內容,可以認定這是牛頭從2000年1月到9月的日記,一共分成十三則,這前後八個月時間,他基本上是在俄羅斯度過的。”

靈素一口氣把咖啡喝幹,振作精神偎依在高翔身旁,同看記錄。

——大軍的日記——

01:中國留學生在車臣共和國的第一夜

2000年1月11日,我從莫斯科乘火車前往車臣共和國首府格羅茲尼市,火車到站時夜色正濃,高加索地區的隆冬給這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平添了幾分凜冽和肅殺之氣,幾乎沒有人在這裏下車。

自從91年第一次車臣戰爭以來,幾乎沒有外國人敢走進這座軍隊控製下的城市。況且最近又亂起來了,恐怖份子在莫斯科炸毀了幾座居民樓,壞消息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這是第二次戰爭的信號,我希望這是他們在小題大做。

02:我的朋友費裏尼

為什麽非要在硝煙彌漫的時刻來格羅茲尼呢?除了天生的冒險衝動,更因為這是一個不容錯過的邀請。我和費裏尼先生是在網上認識的,我在大學讀食品化工專業,他則是格羅茲尼某罐頭廠的技術總監,從他那裏我不僅學到關於罐頭生產的一切,還學到很多做人的道理。他是一位英俊瀟灑談吐優雅的意大利人,比我見過的所有電影明星都更帥更勇敢。費裏尼邀請我來他工作的罐頭廠參觀,見麵之前,老實說我有點擔心,傑出的人物總是讓人畏懼,恐怕不是那麽好相處。見麵之後我知道這是杞人憂天,費裏尼非常熱情非常健談,我們兩個外國人在這座寒冷的城市裏簡直成了親兄弟。

03:參觀罐頭廠

蘇聯解體之後,大恐慌席卷俄羅斯大地。其後的第一次車臣戰爭給這個小國帶來比恐慌更可怕的災難。雖然他們打贏了戰爭,卻也造成了無法彌補的損失。這就體現在格羅茲尼的市容上,在這裏沒有值得一遊的去處,我隻好在費裏尼的罐頭廠裏閑逛度日。希望這個漫長的冬天盡快結束。1月13日。

04:突然到來的戰爭

清晨,爆炸聲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我穿著睡衣站在窗前,看見飛機在天上盤旋。手表顯示1月17日淩晨五點三十分,天色還未放亮,城市裏停了電,四下漆黑一片。我被嚇傻了。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這是俄軍向格羅茲尼發起總攻前的炮火準備,傳言中的第二次車臣戰爭就在我眼前打響了。

05:救命之恩

宿舍裏亂成一團,我跟著逃難得的人群四處躲藏,身上隻有一件大衣,什麽也顧不上帶。一群人朝我們開槍,我以為是俄軍,後來知道是車臣的軍隊,他們控製了罐頭廠,要求我們回到原來的地方,不許亂跑。

一發子彈擦過我的臉頰,我躺在地上,以為自己死了。我的朋友費裏尼突然走出來,用笨拙的俄語加上手勢和叛軍講道理,然後他們同意了費裏尼的哀求,給了他兩把步槍,費裏尼分給我一把。叛軍把我們帶到廠房裏,要求我們一起抵抗俄軍的攻擊。我們沒有拒絕的餘地,就這樣莫名其妙成為車臣叛軍的成員,我發現這支隊伍裏還有別的外國人,清一色的雇傭兵。

06:饑餓

戰爭不知道持續了幾天幾夜。我的表停了。聽說俄軍裝甲師正朝著格羅茲尼開進,叛軍把廠房的窗戶和門都用水泥和磚砌,決心和俄軍打一場同歸於盡的巷戰。我為什麽要和陌生人一起死在一個陌生的國家?我為什麽要打這場莫名其妙的仗?這些問題折磨的我發瘋。費裏尼一直安慰我,鼓勵我堅持下去。他說不管戰爭結果如何,我們都會平安,因為我們是外國人,這不是我們的戰爭。

饑餓是比俄軍槍炮更可怕的敵人。幹糧早就吃光了,我們把自己封死在樓房裏,得不到食物補給。叛軍頭目宣布實行戰時共產主義,我們把所有能找到的罐頭拿出來,平均分配,算下來每人每天隻能吃拇指大的一塊牛肉或者四分之一個桃子。如果能讓我吃個飽,我什麽事都肯幹,真的。

07:西伯利亞的逃亡

饑餓,寒冷,疲勞,一起折磨我,就在我以為人生走到盡頭的時候,費裏尼找到我說,逃命的機會來了。

這天中午,一顆航空炸彈掉下來,樓頂被整層炸飛。我和費裏尼沒命的逃出去,在子彈橫飛的街上回頭看,俄軍轟炸機正在向下投擲汽油燃燒彈,罐頭廠已是一片火海。這一天是2月4日,我已經在噩夢裏徘徊了整整十八天!我們不知道往哪裏逃,走著走著,費裏尼忽然停下來,問我餓不餓。如果找不到足夠的食物,逃出來也隻有死路一條。我們鬼使神差的回到罐頭廠,從死人堆裏翻找罐頭,像寶貝似的揣在大衣口袋裏。我這輩子沒有像今天這樣熱愛罐頭,左邊口袋是牛肉罐頭,右邊口袋是桃子罐頭。我簡直像個富翁!

然後是逃亡,不知道去哪裏,鐵路切斷,公路戒嚴,我和費裏尼開著偷來的汽車漫無目的,看見路就衝上去。說來也怪,我們總能在汽油耗盡的時候偷到一輛新車。不知道是費裏尼運氣好,還是我的福氣大。我們在雪地公路上逃了不知道多少天,當我得到一塊新表時已經是二月末,在一處積雪的山穀裏我們遇困,這時候費裏尼告訴我:兄弟,我們大概是在西伯利亞的某處流放地。

08:雪原慘劇

雪山裏,我們遇見一個車臣的傭兵,他突然向我開槍,不過費裏尼先射中他。費裏尼是個神槍手,之前我居然沒有發現。這座雪山上正在上演恐怖的死亡遊戲,每個人都在瘋狂的攻擊別人,好像中了邪。費裏尼說,這些家夥因為吃了敗仗,憋了一肚子火。我不想成為他們的出氣筒,隻有奪下他們的槍,打爆他們的頭。

我和費裏尼成了在傭兵槍口下東奔西跑的馴鹿,一次我被該死的地雷炸斷腿,費裏尼把我從雪崩的峽穀裏拽出來,他簡直無所不能,居然讓我活了下來。在我發高燒的日子裏,我一直在反複喊叫,救救我,救救我。費裏尼說,這句話真的救了你的命,萬能的上帝聽見了你的祈禱。我倒覺得,費裏尼本人更像上帝。

09:人吃人

雪地裏沒有食物,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我們也無法走到有食物的地方。我們的罐頭吃光了,接下來隻能挨餓。一天,我和費裏尼在樹林裏行走,看見一樁稀奇事,一個男人趴在另一個男人身上,用刀割他的大腿肉。那個倒黴的人,居然還活著。

人開始吃人,傭兵也餓得瘋掉了。

我和費裏尼蜷縮在熊遺棄的洞裏討論生死攸關的大事,後來他說服了我:人活著就是要有口飯吃,能吃到東西就還有希望。

我們也開始尋找屍體作為食物,西伯利亞是天然的冰箱,我們不用擔心食物腐爛中毒。過了幾個月,死人吃光,我們隻能吃活人。

10:我們是最後的幸存者

這是一場絕望的比賽,我們在和死亡精彩,其它人也一樣。費裏尼把我訓練成最狡猾最凶殘的獵手,我們合作,殺掉其它傭兵。晚上,我們用神秘的方法生火,把肉承在空鐵罐盒裏煮著吃,原本裏麵盛的是牛肉。通過這樣的儀式和容器,我們就可以欺騙自己是在吃牛肉。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我以為終生都將在此流浪,變成一個徹底的食人魔時,我和費裏尼忽然發現,全雪原的人都死光了,我們是最後的幸存者。接下來吃什麽?我不想死,誰來救救我們……就算我一文不值,費裏尼,至少他應該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