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足足四十分鍾,範炳梅始終在哭訴著張梅的不服管教,從張梅的不合群到每天的早出晚歸,從張梅班會從來不發言到張梅每周外出洗澡時的獨來獨往。

隨著範炳梅的不斷哭訴,站在一旁的張梅突然發覺自己跟這麽個玩意生氣有些虎,鬆弛下緊繃的身體,張梅一言不發的站在一旁任由範炳梅說著一些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當龐金柱終於被範炳梅哭的有些心煩的時候,範炳梅停止了哭訴,而從始至終,龐金柱都不知道兩個人因為什麽頂起來。

當範炳梅終於停止了噪音一樣的哭泣時,別說龐金柱,就是張梅都感覺長出一口氣,張梅看了一眼雙眼紅腫的範炳梅,感覺特別的好笑,雖然不齒範炳梅的顛倒黑白,但想想自己三十好幾的人,跟個二十歲小姑娘較勁,真是越活越回旋了。

這麽一想張梅反而在沒有了一絲的氣憤,不過張梅雖然不打算再計較,但事情必須說清楚,想到這裏張梅抬起頭帶著點點深意的看了一眼範炳梅,收回目光看向龐金柱,“隊長,誰對誰錯,不是我說的算也不是範班長說的算,您稍微等我一會,我拿點東西回來,給您看看,您就清楚了。”

看到龐金柱點頭,張梅在範炳梅疑惑的眼神中離開了隊長辦公室,先回到離辦公室最近的寢室,推開寢室大門,張梅看了一眼嘀嘀咕咕湊到一起議論的女兵們,眼神微微有些冷,張梅收回目光,把掛在門後的衛生值班表摘下,再次離開了寢室。

“張梅。”剛剛離開寢室,身後傳來陳晶的喊聲,張梅停住腳步轉身,看到了追出來的陳晶,張梅笑了一下,跑到張梅身邊的陳晶抓住張梅的胳膊,“張梅,沒事吧?班長打你了?找領導了?”

陳晶滿臉的擔憂讓張梅臉上的笑柔和了許多,點點頭,“沒事,班長沒打我,我找隊長了,你別惦記,趕緊去藥房吧,都七點多了。”

說完拍了一下陳晶的手臂,轉身快步的往衛生區的廁所走去,來到還沒有人打掃衛生的廁所,看著因為自己不幹而沒有動顯的有些髒亂的廁所,張梅眼中閃過一絲嘲諷,搖搖頭把粘在牆壁上的打掃衛生簽字表輕輕的撕下,帶著這兩樣東西張梅重新回到了隊長辦公室。

當滿心疑惑的範炳梅看到重新回到隊長辦公室的張梅手裏拿著的黑色本子時,頓時變了臉色,狠狠的瞪了一眼準備齊全的張梅,範炳梅再次急切的開口,“隊長...。”

範炳梅瞬間變了色的臉讓龐金柱心底升起濃濃的疑惑,而張梅的平靜、範炳梅的急切讓龐金柱直接擺擺手,“範炳梅,你等會再說。”

說完龐金柱看向張梅,“張梅,你手裏拿著的是什麽?”

張梅走到龐金柱身邊,直接把手裏的兩套衛生值班表打開擺在了龐金柱麵前,指著廁所的哪一張,“隊長,從二月十六號開始,每天廁所的衛生都是我在打掃,要是當初直接說,廁所歸我管,我什麽都不說,但明明定好的值班表,到了我這裏卻變成了一個多月不換,所有人的衛生區全部都是一周一換,唯獨我張梅換不了,是,廁所髒、廁所亂、廁所的衛生大家都不願意打掃,但那不是理由,既然已經把衛生表排出來了,那麽為什麽不按照值班表輪換?”

張梅又把黑色本子的排班表打開,一一指給龐金柱看,隨著張梅的指點,龐金柱臉色有些發沉,抬頭看了一眼低頭的範炳梅,龐金柱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張梅,“一直你在打掃?”

張梅點點頭,把放在表格上的手指收回,“是,隊長,至於範班長說的每周班會不發言,我一個新兵,讓我說什麽?而且,也不是隻有我一個人不開口,每次班會新兵不是都沒有發言嗎?還有外出洗澡。”張梅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

“班長告訴我女兵每周四下午洗澡,但是每周四上午班長就帶著所有人去了澡堂,沒有人叫過我,雖然沒有人當著我麵說,但我還是聽到了,大家認為我是農村人,我髒所以也就沒有叫我。”

停頓了一下後,張梅深吸一口氣,認真的看向龐金柱,“隊長,衛生隊十二個女兵,隻有我一個是農村兵,我是農村人不假,但農村人怎麽了?難道就因為我是農村兵,我就應該忍受這樣的排擠嗎?難道因為我是農村兵,我就連參加每周一次的集體活動的權利都沒有嗎?”

張梅平靜到了極點的質問讓龐金柱的臉色陰沉,又看了一眼張梅,龐金柱扯動嘴角笑了一下,“張梅,你先回病房吧,你也不要有什麽想法,不管怎麽說,你都不應該跟班長對著幹。”

張梅露出一絲笑容,“我知道了,隊長,以後我會注意,我先回病房了。”說完看到龐金柱點頭,張梅看都沒有看低著頭的範炳梅轉身離開了隊長辦公室。

看著張梅消失的背影,龐金柱臉上的笑瞬間消失,沉著臉看向範炳梅,“範炳梅,你也是當了四年的老兵了,作為班長你應該做的是協調好戰士之間的關係,而不是一味的偏頗,誰給了你權利讓你帶著全班戰士排擠張梅?誰給了你權利讓你公然私自調換衛生值班表?你這個班長是怎麽當的?”

龐金柱隻要想到這四個月來範炳梅做的這些事情,心底的火氣就一陣陣的往上湧,“通知下去,晚上全體女兵開會,你範炳梅在下周一的大會上作檢討。”

範炳梅看著盛怒中的龐金柱,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哭著離開了隊長辦公室,看著再次被關上的辦公室房門,龐金柱感覺一陣頭疼,這一早上鬧的,給自己倒了杯熱水重新坐回座位上,龐金柱邊喝水邊皺起了眉頭。

外人或許不清楚,但作為基層幹部的龐金柱卻非常清楚,部隊這幾年農村兵和城市兵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在下麵的連隊經常會發生農村兵與城市兵之間的衝突,城市兵有一種天生的優越感,尤其是那些從小生活在城市裏家境比較優越的孩子,農村代表的就是沒有文化又髒又亂,甚至愚蠢一些的孩子會認為農村就是人與豬一起住。

每次開會的時候都會聽到連隊裏的連長營長們說起這事,但龐金柱沒有想到衛生隊也會出現這種情況,這次的事件雖然沒有演變成大的衝突,但不得不說還是給龐金柱提了一個醒,想到晚上的會議,龐金柱有些歎氣,龐金柱不明白現在的孩子到底在想什麽,農村人和城市人有什麽區別?

想到那一群嬌氣的女孩子,作為大男人的龐金柱把電話打給了將要退休的老隊長陳豔,兩個人就這個問題在電話裏談論了一番,龐金柱又懇請老隊長晚上過來一趟,當得到老隊長陳豔的準確答複後,龐金柱掛斷了電話,心底輕鬆了許多,龐金柱認為這事還是做政工的老隊長來解決比較好,一來陳豔是女同誌,跟女兵們能更好的溝通,二來,陳豔是做政工出身的老同誌,能很好的解決張梅與其他同誌的僵持。

不過想到剛剛張梅的話與準備齊全的東西,龐金柱又有些好笑,這孩子不但倔而且還有心眼,給範炳梅打個蔫頭蔫腦的。

晚上六點五十五分,張梅踩著點提前五分鍾回到寢室,寢室內的氣氛明顯沉悶了許多,張梅看了看基本上已經回到寢室的女兵們,猶豫了一下,六張下鋪,每個床上基本上都坐著人,而且張梅知道下鋪的這六個人並不喜歡自己坐在她們的床鋪上,可今天的會議也不允許張梅一個跑到上鋪上。

“張梅,過來坐。”就在張梅猶豫的時候,一聲招呼聲打破了張梅的猶豫,抬起頭看到左邊第三張床衝著自己招手的孔麗麗,張梅微微楞了一下,“趕緊過來。”

張梅的愣神讓孔麗麗有些好笑,再次招呼了一下,張梅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孔麗麗抬起腳步走到了孔麗麗的床鋪邊坐了下來,“謝謝班長。”

張梅坐下後輕聲的說了一聲謝謝,回應張梅的是孔麗麗嗬嗬的笑聲,七點整,敲門聲響起,龐金柱、陳豔衛生隊兩任隊長走進了女兵寢室,針對這次事件進行了調解。

一個紅臉一個白臉的龐金柱、陳豔針對這次事件先是嚴重的批評了作為新兵的張梅公然頂撞班長的行為,又讓頂撞範炳梅的張梅當眾道了歉,隨即對不能起到調和班裏女兵關係反而公開偏頗的範炳梅進行了批評,停止了範炳梅班長的工作並作深刻的檢查,女兵班的工作暫時由副班長杜明麗接手。

對於道歉,張梅沒有任何的異議,張梅明白部隊是個講究資曆的地方,不管自己多有理,畢竟是新兵,範炳梅做的在不對,但她是班長,行使班長的權利是她的職責,那怕這份權利行使的偏頗,那怕這份權利讓自己這個新兵備受委屈。

會議持續了兩個小時,低著頭坐在座位上的張梅除了開始給範炳梅道歉時開了口,其後的近兩個小時始終沒有再多說什麽,在張梅看來有些事情是不可調和的,十二個女兵中唯一的一個農村兵就是她,怎麽去協調?

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對抗,一對十一,自己也不是對手,兩世相同的經曆已經讓張梅有些疲憊,對融入女兵班這個集體不抱有任何的希望,張梅沒有任何的要求,不說公平不公平這些虛假的話,隻要不過分就夠了。

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張梅始終沉默著,不過,當會議要結束的時候,張梅抬起頭掃了一眼坐在一起劉亮和範炳梅,這兩個人搭在一起突然讓張梅想起後世的一句話,“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劉亮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單純,把瞧不起農村人的心思完完全全的表露出來,雖然被黑臉的龐金柱好頓批評,但哇哇大哭的劉亮那份不服氣也是顯露無疑的,好笑的張梅從這一刻起徹徹底底的把劉亮從自己的戰友中劃分出去,對張梅來說,從今以後劉亮隻是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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