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連海。”陳福招呼一聲,拉住馬車跳下後,快走了兩步來到倆人身邊,“梅子去市裏了。”
張連海心底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升起濃濃的疑惑與淡淡的怒氣,但也知道現在不是多問的時候,轉頭看向老同學於建偉,“老於,孩子找到了,還麻煩你跑一趟,周末,周末咱哥倆把咱班的那幾個都找來好好喝一頓。”
於建偉哈哈的笑了,“行,好久沒一起喝了,我先回去了,你忙,等完事咱在聊。”
張連海笑著把老同學送走,看著老同學背影消失後,張連海臉一下子沉了下來,轉頭看向陳福,“咋回事?梅子咋還跑市裏去了。”
陳福拽著張連海往馬車邊走,“邊走邊說,那傻姑娘沒準自己從縣裏往回走哪。”
陳福的話讓張連海腳下一個踉蹌,驚呼,“啥玩意?從縣裏往回走?你咋不早說,趕緊走。”說完快步跳上馬車,而陳福也上車揮了一下馬鞭,馬車快速的跑動了起來。
邊走邊簡短的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說了一遍,張連海一聽又氣又急,這孩子咋這麽不懂事,一個人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跑市裏了,這要是出點啥事都每個人知道,等看到了這死孩子怎麽收拾她,張連海心底越想越氣,心底打算好看到張梅好好收拾一下這不懂事的孩子
夜晚的小鎮街道空蕩蕩沒有一個人,但陳福雖然心底急的不行,但依然不敢把馬車趕的很快,這讓坐在一旁的張連海急的直嚷嚷,好不容易馬車跑出小鎮,陳福使勁抽了一下馬屁股,兩匹拉車黑馬一聲嘶吼後飛快的跑了起來。
陳福這邊飛快的沿著唯一一條通往縣裏的大道上跑著,而張梅也滿頭大汗的慢慢的往鎮上挪動,時間越長,張梅感覺越累,但張梅卻不敢在歇下,剛剛休息的那會,張梅自己知道再次站起身的時候有多費勁,不斷的給自己鼓勁,轉移注意力的張梅邊走邊開始想著這些布做什麽。
苦中作樂似的張梅為了轉移自己經常不自覺放在疲憊身體上的注意力,邊走邊哼哼不成調的曲子,靜悄悄的大路上,張梅低低的聲音傳的很遠,再次看了看四周,張梅估計離鎮上應該是不遠了,張梅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突然張梅隱約聽到一陣陣的馬蹄聲,張梅心底一驚,這個時間出現馬蹄聲肯定是不是好事,誰大半夜的把馬車趕的這麽急?除了小偷或是二流子沒別人,張梅趕緊四處看看後,勉強鼓足勁咚咚咚的跑到路的另一側,順著大路邊的土坡滑到大道邊的莊稼地裏。
張梅知道雖然農村人普遍樸實,但每個屯子裏還是有那麽一個半個的二流子,這樣的人好事找不到,偷雞摸狗肯定少不了他們,而又因為屯子與屯子相隔不遠,這些人經常聚在一起,今個偷個雞明個摸個鴨的,躲在莊稼地裏的張梅邊想邊搖頭。
馬蹄聲越來越清晰,張梅躲在地裏不敢冒頭,從急促的馬蹄聲中張梅知道這輛馬車肯定跑的很急,心底暗自搖頭,心想這也不知道偷誰家的,缺德。
晃了下神,等張梅再次回神,馬蹄聲已經消失,張梅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奇怪,怎麽走的這麽快?不過隨即想到或許是怕被抓所以趕緊跑,張梅也沒管那麽多,從莊稼地裏站起身,摸了摸汗津津的脖子和臉,入手的幾個大包讓張梅把偷馬車在心底一頓數落。
來不及多想,張梅抬頭看了一眼滑坡上的大路有些犯愁,下來的時候很容易,一出溜就下來了,但現在要想上去可就不那麽容易了,要是體力足沒有拿東西很容易,但現在的張梅已經到了精疲力盡的地步,而且身後還背著一個重達四五十斤的大背包,張梅試探性的往上爬了兩下,完全不行。
張梅把背包解下,打開背包借著月光找了一塊大花布,張梅拿出比劃一下長度,低頭在布上用牙撕開一個小口子後撕了一長條巴掌寬的布條,綁住背包後,張梅拿著布條爬上了滑坡。
爬上滑坡上的大路,張梅喘口氣,半蹲在地上使勁拽著還在坡下的背包,一下又一下,馬上就要拽上的時候,“梅子?”身後突然傳來的試探性喊聲給張梅嚇的不光手一下子鬆開了,連人都被突然下墜的背包帶下了滑坡。
條件反射性的張梅喊了一聲,“媽呀。”隨著喊聲還有一聲重重的砸地上,從坡上掉下去的張梅感覺渾身上下一陣疼痛,而恰好是這一聲喊讓在另外一麵坡下解手的陳貴慶聽出了是張梅,而隨後張梅就掉下去讓陳貴慶嚇夠嗆,趕緊邊跑邊喊,“爹、爹,找到梅子了、梅子掉溝裏了。”
陳貴慶的喊聲在黑夜中傳的老遠,也讓前方不遠處著急等著陳貴慶的陳福嚇了一跳,還沒等反應過來,就看見坐在一旁的張連海蹭的一下跳下馬車蹬蹬蹬的往回跑,而隨即陳福反應過來兒子喊的是什麽,趕緊跟著下車往回跑。
幾個人衝到路邊,張連海邊跑邊喊,“二貴?梅子。”
這時的陳貴慶已經滑下滑坡找到了張梅,張梅輕輕的呻吟聲給陳貴慶嚇壞了,不知道張梅摔啥樣也不敢動張梅,一個勁在張梅身邊轉,嘴裏還一個勁問,“梅子、梅子,你說句話,咋樣了?摔壞哪了?”
感覺摔岔氣的張梅還沒等緩過勁又聽見張連海的喊聲,隨即升起的一聲高過一聲的各種喊聲讓張梅著急的發出一聲幹啞的喊聲,張梅自覺聲音不小,但在陳貴慶耳中卻小的嚇人,陳貴慶抻著脖子往上瞅,當看見陳福時,陳貴慶帶著哭音喊了一句,“爹,在這哪,梅子摔壞了。”
陳貴慶的哭音讓本就著急的陳福越發的跳腳,不管不顧的順著滑坡就下來了,深一腳淺一腳的竄到陳貴慶身邊,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張梅,陳福的臉色都變了,趕緊蹲在張梅身邊,“梅子,梅子,咋樣了?摔哪了?你說話。”
陳福焦急的聲音讓好不容易緩過勁的張梅搖了搖頭,仔細感覺了一下,沒事,張梅笑了,“三叔,沒事,就是岔氣了。”
張梅的笑語讓陳福鬆氣的同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這時王貴花、張連海也下到坡下跑到張梅身邊,王貴花扶起張梅邊急促的問著邊上下摸著,張梅被摸的癢癢的想笑,但還是忍住了,站起身後又在張連海的催促下活動了一下胳膊腿,確定沒事後,所有人徹底鬆了一口氣。
王貴花鬆氣後氣的照著張梅的屁股就是幾巴掌,邊打邊喊,“你這孩子咋這不懂事哪,一個人跑連個招呼都不打,這要是出點啥事,我跟你三叔咋跟你爺交代,咋跟你爹交代,死都沒臉見七叔了。”
最後一句話已經帶著哭音的王貴花讓張梅瞬間想起走的時候沒有告訴王貴花,又羞又愧的張梅滿臉漲紅,定定的站著任由王貴花的大巴掌落在自己的屁股上,沒幾下,張梅眼圈就紅了,這一下又一下落在身上的巴掌好像打的不是身上而是心,王貴花月光下的眼淚張梅突然覺得自己不是人,沒良心,明知道嬸子惦記自己,可走的時候完全沒想著打聲招呼,大半夜的折騰著一家大小出來找自己。
陳福看到張梅眼圈裏的眼淚一把抓住王貴花的手,“你打孩子幹啥,找不到你急,找到了你還打,孩子剛剛摔完,你就不怕打壞了。”
王貴花被陳福這一提醒一下子想起張梅剛從上麵摔下來,又著急的拽著張梅四處看,“梅子,打疼了吧?哪難受趕緊跟嬸子說。”
搖搖頭,張梅眼淚下來了,有些哽咽的看著王貴花,“嬸子,對不起。”
張梅的眼淚、張梅話語裏的後悔羞愧讓張連海原本想說出的話又咽回去了,看著髒兮兮的張梅心底一陣陣心疼,咳嗽了兩下,勉強扯出一絲笑,“走,上去,咱先回家,別在這喂蚊子。”
張梅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淚,緊緊抓住王貴花的胳膊,王貴花擤擤鼻涕,反手使勁抓住張梅的胳膊,“梅子,走,跟嬸子回家。”
張梅哎的答應一聲跟著王貴花就往上走,走了幾步後張梅一下子想起一大包布,趕緊停住腳步回頭看向陳貴強,“大哥,背包還在地裏。”
陳貴強好笑的看了一眼張梅,“行,大哥給你拿上去,你先跟著我娘上去吧。”
張梅笑了一下哎的答應一聲跟著又好氣又好笑的王貴花走,幾個人又是拽又是爬的上了坡,上來以後,月光更足了,張梅的狼狽也越發的清楚,亂糟糟的頭發,滿臉又是土又是泥的張梅讓王貴花哈哈哈的笑了,使勁拍了張梅一巴掌,“死丫頭。”
張梅嘿嘿的笑了,伸手抹了一把臉,而提著張梅大包的陳貴強心底卻一陣驚訝,這背包也太沉了,也不知道張梅是怎麽背回來的。
張梅找到了,無論是陳福還是張連海提著的心都放下了,重新坐上馬車,張梅緊緊的靠在王貴花身上沒一會就睡了過去,王貴花滿臉心疼的用粗大的手指輕輕的梳理張梅被汗濕粘在臉上的發絲,張連海看著睡的沉沉的張梅,“嫂子,梅子咋想的,咋還跑市裏背布?”
王貴花想想徐燕子說的不要錢的好布,鼻頭一酸,大手放在張梅後背,“咋想,這布不要錢,梅子想著省錢,能咋想,都是窮鬧的。”
王貴花的話讓張連海一愣隨即升起對張梅的濃濃的心疼,才十二啊,別人家的十二歲孩子還在瘋玩,可梅子卻已經開始張羅著自家的生活,這一刻,對張梅的心疼縈繞在幾個人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