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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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梁頭領著一眾兒孫起早貪黑,忙活了三兩日,終於將南邊地裏,那七八畝棉花杆子拔了個幹淨。

捆綁了裝上牛車,一車一車的往家裏拖,挨著灶房後院那一溜兒的牆根,棉花杆碼得高高聳聳。這滿院的棉花杆子晾曬幹了,足夠這一大家子大半年的柴禾。

晚飯後,兒孫們還在飯堂,陪著老梁頭喝茶,抽煙,扯些家常話。媳婦們收了碗筷去灶房,楊氏找借口,將滿灶台的髒鍋碗扔給孫氏,腳底抹油的溜回自己屋去了。

老梁家人這會子,全都聚在後院飯堂。

楊氏寂悄悄坐在屋裏,豎著耳朵。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屋外的過道裏,終於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楊氏的房門發出一聲細微的吱嘎聲,從外麵推開一條縫,一個人影從那隻人寬的門縫裏鑽進屋來。

來人也不點火,摸著黑,磕磕碰碰就朝著牆邊的木頭櫃子那處移去。

黑暗裏,楊氏突然咳了一聲,把來人嚇了一跳,險些磕到櫃子角。

“蘭兒她爹,沒磕著哪吧?”楊氏在黑暗中冷笑著問。

“唉喲我的媽呀,你說你一個大活人,在屋裏咋不點火?猛然一出響,把你男人嚇得夠嗆!”梁俞林拍著胸口低聲埋怨,順手點著了火,屋子裏光線頓明。

隻瞧見楊氏正抄手坐在床沿邊,翹著二郎腿,斜著眼睛瞅他。她腳邊的床踏板上,落了厚厚一層瓜子殼。

梁俞林厭惡的皺起眉:“跟你說過多少遍?瓜子殼別吐那上麵,多邋遢!”

“我自個屋裏,愛吐哪就吐哪,你管不著!”楊氏不以為然。

“瞧你進屋那鬼祟樣,心裏沒鬼,你怕個甚?”楊氏撇嘴,目光在梁俞林身上,手上,探照燈似的瞅著。

“你沒聽過人嚇人,嚇死人?你存心在這守著的吧?”梁俞林翻著白眼,靠著櫃子站著,站姿有點奇怪。

“守著又咋樣?你管我!誒,你腿咋啦?”楊氏瞄梁俞林的腿腳,問。

“被你嚇得抽筋!”

“少扯那有的沒的,趕緊的說正事。”楊氏道。

“快跟我說說,你下晝去鎮上找大哥,那事商量的咋樣?能成不?”

梁俞林得意一笑:“這不廢話麽,有大哥親自出馬,我再從旁周旋,再刁鑽的事情也拿得下!”

“哎喲喂,能成就好!”楊氏樂道:“就怕你奔前跑後的,到時候啥好處也撈不著,那就真不劃算!快說說,那邊給銀子了嗎不跳字。

提到銀子,梁俞林眼睛又開始放光了,繞到屋門處,往外張望了下,確定這會子沒人經過,這才重新關緊了門,壓低嗓音伸出手指朝楊氏興奮的比劃著。

“那邊很爽快,都給過了,大哥把我的那份單獨拎出來,乖乖,整整三十兩呢,我長這麽大,還從沒揣過這麽多銀子,沉甸甸的,這一路跑回來,可把我累的唷,腳踝到現在還痛呢!”

“瞧你那出息樣,痛死活該!”楊氏笑罵,已經等不及了,朝梁俞林伸出手:“那三十兩銀子你就別揣著了,趕緊的交上來呀!”

梁俞林有點不太樂意,但還是慢吞吞從懷裏掏出一隻小兒拳頭大的布袋子,甩給楊氏。

楊氏穩穩接住,入手沉甸甸的,她迫不及待打開袋子,當她看到袋子裏麵的東西,楊氏眼睛都直了,嘴角樂得合不攏!

扯開袋子,滿袋子的碎銀子,楊氏當即就埋下頭數起來。

梁俞林翻了翻眼,挖苦道:“什麽人哪這是,還不信我!那你數吧,數到你手指抽筋!”

“少唧唧歪歪,哪涼快滾哪去!”楊氏笑著啐了他一口。

梁俞林嬉皮笑臉湊過來,緊挨著楊氏坐下,一手搭在楊氏腰間,不老實的揉捏著:“我就說跟著大哥穩沒錯,瞧瞧這回,我就跑跑腿傳個話啥的,就掙這麽多,落在咱爹那,拚死累活,七八畝地的棉花收成,怕也難值這個數!”

楊氏正埋頭一門心思數銀子,對於梁俞林的手,在她腰上製造的小動作,懶得去理會。捏得酥麻了,嘴裏就哼哼唧唧兩聲。

“為了你們娘兒們,我可是累死累活的,這銀子一分不少交給你收著,娘那,我可都瞞的死死的。怎麽著,你也得犒賞下你男人,多少給個十兩喝口小酒唄?”

“蘭兒她爹,那邊統共給了大哥多少銀子?”楊氏突然將頭從銀子裏抬起來,扭頭問身側的梁俞林。

“二百兩吧!”梁俞林道。

楊氏當即拉下馬臉,把那三十兩銀子包往身後邊一甩,戳著梁俞林的肩,連珠炮似的數落起來:“哎喲喲,我就瞧出你是個沒出息的!你大哥說啥,你聽啥!那事能成,你跑前跑後可沒少使勁,憑啥你大哥就得那麽多,甩給你三十兩?打發叫花子哪?這事不成,回頭還得再跟他多要一些,老虧了我們!”

梁俞林也有些麵紅脖子粗:“主意都是大哥出的,那邊也是他去找的,沒了大哥結識的那些朋友做牽引人,就憑我們,有登雲梯也別指望搭上那邊!我不過是跟在大哥後麵跑個腿,傳個話啥的。得這三十兩,也差不多,你就別不知足。”

“哎喲喂,倒教訓起我來啦?你們做的那事,真論起來可是損陰德的!憑啥你大哥吃肉喝湯,就甩給你根骨頭,瞧把你屁顛的,走路還扭腳了!沒出息的膿包,跟了你,我算是瞎了眼!”

楊氏兩片薄唇一張一合就罵起來,梁俞林唯恐被後院那邊聽到,當下隻得做底伏小,好一番安撫許諾,又舉手發誓,楊氏再才收斂起情緒。

“說你女人家沒見識,眼光短,還真就不假!”梁俞林揉著平靜後的楊氏,但還是忍不住抱怨。

楊氏靠在梁俞林都是骨頭架子的懷裏,視線落在他不停交搓的腳上。

“大哥他不是一般人,讀過那麽多年的書,又在鎮上打理鋪子,人腦袋瓜子好使,跟了他,保準沒錯,你可別犯傻真去找他說銀子的事……哎喲喲,你這女人作甚哪?”

梁俞林話還沒說完,就見楊氏繃著臉,彎下腰捉住他的左腳,二話不說直接脫下他的鞋。

伸手在裏麵摳扯扒拉著,翻過來在床踏板上使勁磕幾下,鞋裏咕嚕嚕滾出幾粒碎銀子。

“我就說怪嘛,你那猴精的一人,咋就真老實了呢!這不,還藏著私房哪!”楊氏舉著那被摳爛的鞋子,得意的冷笑。

梁俞林先是臉色灰敗,隨即擠出幹巴巴的笑,解釋道:“我跟你鬧著玩的呢……”

“叫你藏,叫你摳……”楊氏才不聽呢,揪住梁俞林的一隻耳朵,抄起手裏的鞋底板,照著他的臉就是好一頓招呼。

與此同時,梁俞忠和孫氏,也不得平靜。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