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蹀血(上)
“什麽!”
北宮靈雨手中的咖啡杯跌落在地上,咖啡在光潔的地板上到處流淌,熱氣騰漫不已。然而她卻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些,起身走到落地玻璃窗前,雙臂抱著胳膊,雙眸失神地凝視著城市的遠方。
“警方怎麽說?”
聲音沉痛中微帶飄渺,這讓羅筱惠略略有些緊張:“長寧分局的羅局長說,鹿社長涉嫌私藏槍支、毒品,而且還非法使用違禁品……”
北宮靈雨低聲笑了起來,聲音極冷,兩行清淚緩緩自臉頰悄然滑下。
私藏槍支、毒品?違禁物品?顯然這位長寧分局羅局長是個站了隊伍的人物。看來倒是自己的委托禍害了鹿社長,甚至讓他死後都被敵人羅織種種罪名。
“軍刀社……現在怎麽樣了?”
沉思良久,北宮靈雨堅強地抹去眼淚,緩緩道。
羅筱慧垂頭道:“因為涉嫌私藏槍支、毒品,他們現在……都被長寧分局緝捕,關押在看守所裏。”
北宮靈雨再次笑了起來。出離憤怒的笑,痛徹心扉的笑,聲音很輕很冷。
敵人果然了不起。軍刀社是東海最著名的私人偵探社,社長鹿鳴岐曾經在南京軍區某偵察連任連長,本事高強,為人幹練。父親故後,自己以一億元人民幣的價格委托軍刀社尋找仇人,不料這筆錢竟然將鹿社長送上黃泉路!
更囂張地是。敵人反噬一口。竟然讓鹿社長死都不清白。還連累那些無辜地偵探社職員!
沉默片刻北宮靈雨淡淡道:“立即讓法務部聯係天成律師事務所李律師。讓他帶人去長寧分局將軍刀社地職員保釋出來。另外給我接薑書記地電話。”
待得東海市政法委薑書記電話接通後。北宮靈雨卻改變了主意。詢問薑書記是否有空閑後帶著助手朝市委方向而去。
兩個小時後。市公安局刑偵總隊一幹人馬在副總隊長江凱豐地帶領下來到長寧分局。三個小時後。江凱豐推翻了長寧分局地種種結論。
然而長寧區區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分局局長羅肖泉卻一口咬定那些槍支、毒品均是從軍刀社搜出。軍刀社地職員就算皇帝老子來也不能放!
羅肖泉甚至在公安分局大院公開叫囂:“法不容情!不論什麽人物打招呼。我羅肖泉都不會徇私!私藏槍支、毒品是大罪。不會因為死了就罷休!”
顯然,這位局長大人情知,一旦長寧分局結論徹底被顛覆,自己製造假現場、誣陷他人的陰謀即敗露,故而死咬不放。
羅肖泉兼任區委常委、政法委書記職務,享受副廳級待遇,而江凱豐隻是一個正處,由於級別上的差距,他並不能公開反駁,隻得將事情上報。
而羅肖泉這邊也開始種種動作,光明與黑暗開始絞纏在一起。
午後,北宮靈雨來到鹿鳴岐家中。鹿家正處於一片愁雲慘霧中,哀哀的慟哭自房內不斷傳出。由於長寧分局的法醫正在對鹿鳴岐的遺體進行解剖驗屍,故而家人甚至連其遺體都不能見上一麵!
現在家裏客廳裏供奉的,隻是一張放大了的三年前的登記照而已!
鹿家幾次上長寧分局去,但值班民警冷冰冰的,竟然連一個正式答複都沒有,隻是說鹿鳴岐涉嫌黑社會、毒品、槍支案件,現正在繼續偵破階段。
或許是對北宮靈雨心懷怨憤,鹿家待她態度很冷。但她沒有絲毫怪責,默然在鹿鳴岐遺像前素手合十,鞠躬三次。片刻之後,她起身向鹿家人深深鞠躬,低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鹿家十九歲的大女兒淚流滿麵,披散著長發尖叫起來:“我爸爸命都賣給你了,現在身子還被那些人拿去糟蹋!你……你也不去管管,你有良心嗎?有錢……有錢就了不起啊?嗚嗚!”
說著,女孩子轉身過去嚎啕大哭,纖瘦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七十幾歲的鹿母、鹿妻、鹿鳴岐七歲的幼子也跟著哀哭起來。
鹿鳴岐是這個家庭的唯一支柱,失去了他,家庭的天真的塌了。
北宮靈雨一時淚如泉湧,倏地在鹿鳴岐靈前跪下,毅然舉手發誓:“我在鹿社長靈前發誓願:如果不為鹿社長昭雪,我北宮靈雨不得好死!”
聲音斬釘截鐵,一往無前。北宮靈雨發下誓願後,起身再次一鞠躬,抹去玉頰上的淚痕,默然離去。
如此尊貴的女人竟然發下這般毒誓,這讓鹿家一時震驚起來,甚至連金鼎方麵的員工也相視震駭不已。顯然,北宮靈雨已經忍無可忍!
北宮靈雨再次來到市府,大約半個小時後市長肖正平接待了她。一個半小時後,北宮靈雨再次來到市委政法委書記辦公室。
第二天,一個關於軍刀社案件的專案組成立,雖然市委、市府各方麵有不少異議,但在市長肖正平、政法委書記薑劍鋒的一力堅持下,在市委書記白路強的默許下,專案組還是開進了長寧分局。
第三天,專案組得出與江凱豐同樣的結論:軍刀社涉嫌黑社會、匿藏槍支毒品違禁品案件純屬誣陷,所有證據均為栽贓!
一個小時候,東海市公安局局長餘昊親至長寧分局,隨同的有“汪鐵麵”之稱市局紀委書記汪政和。汪政和麵無表情地宣布局長羅肖泉被雙規。
當天下午五時,羅肖泉從市局大樓上一躍而下。當人們趕到他麵前時,這位副廳級幹部抽搐著咽下最後一口氣,但直到死眼睛都睜得大大的,貌似對什麽極其震驚。
鹿鳴岐終於洗清了身上的冤情,但北宮靈雨卻沒有能鬆下一口氣。羅肖泉當時正被紀委人員審訊,是如何脫身從大樓八層某休息室一躍而下的?!
當鹿鳴岐的遺體被運送到軍刀社搭建起來的靈棚時,陰沉的天忽然下起傾盆大雨,靈棚內的嚎啕哀哭之聲卻連暴雷都無法遮掩。
“爸爸!爸爸!你醒醒,你醒醒,我是小幽啊!嗚嗚!”
雖然鹿鳴岐因為額頭中彈而顯得容顏可怖,但鹿小幽卻依然撲在父親的屍身上,捧著親人的頭顱慟哭不已。鹿母、鹿妻、鹿小幽的七歲弟弟都抱著親人的遺體在嚎哭,而地上跪滿了鹿鳴岐生前的兄弟和部屬。
靈棚外瓢潑大雨中,北宮靈雨怔怔地呆立在車旁,任由雨水惡狠狠地澆淋在頭臉衣服上……
當夜,北宮靈雨高燒不退,家庭醫生一直在身邊忙碌。直到晨曦初露時,燒才退了下去,家庭醫生疲憊不堪地前去休息。
“爸爸……爸爸!嗚嗚,爸爸別丟下我!”
忽然昏沉沉的大女孩哀哭起來,臉上大汗淋漓,溢滿痛苦掙紮之色,素手死死地攥著床單。
第二天,軍刀社的繼任者、鹿鳴岐生前最器重的兄弟郝俊哲找到北宮靈雨,要求繼續履行之前的合約。
“你不怕遭遇鹿社長之前的事情?”北宮靈雨神情清冷地問。
郝俊哲慘然一笑,拍著胸膛道:“死則死矣!鹿大哥當年救我一命,我現在就算報給他了。我知道,鹿大哥的死絕對不是羅肖泉的幹的,羅隻是一個替罪羊,所以我才要繼續調查下去,直到找到真凶!”
北宮靈雨默然良久,淡淡道:“我不同意。”
郝俊哲倏地站起來,毅然道:“北董,就算您不給一分錢我們也會繼續調查下去,否則我們軍刀社的漢子愧對大哥大嫂大娘,沒臉活在這個世上!”
說著,郝俊哲嗵嗵嗵地離去。
北宮靈雨痛苦地閉上眼睛。敵人實在是太強大了,一個羅肖泉,隻是其外圍勢力的小毛蝦,就費盡自己的氣力才拿下,軍刀社繼續調查,無異於以卵擊石,後果不堪設想!
怎麽辦?北宮靈雨的手心被指甲刺破,一滴鮮血悄然滴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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