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想要新的生命麽?

星期六,天空晴朗,萬裏無雲,省立博物館之中人潮湧動,擁擠的人潮排著隊在館外等候著,人們抓緊了手中高價買來的票據拍著長長的隊伍,等待著進入專門為了這一天隔離出來的展館之中。

釋迦指骨舍利巡展,這可是尋常人一輩子都碰不上一次的事情,可要近距離的接觸一下,順便沾粘福氣啊什麽的東西,雖然都已經不怎麽信這些鬼神之說了,但是開開眼福也好。

在偌大的展廳之中,盡管已經限製了參觀人數,但是還是顯得有些擁擠,因為別的展品前麵大多都空空蕩蕩的,而整個大廳的最中心卻圍滿了人。

隔著護欄和鋼化玻璃,所有人的眼神都匯聚在了罩子裏麵那一截瑩白如玉的舍利上麵。

在柔和的光線之下,幾乎能夠放出光來一般的舍利安靜的躺在墊子上麵。

在參觀群眾的前方,一個年輕俊秀的僧人和一個帶著墨鏡的年輕男人低聲的交談著,似乎是在交換看法一般。

“我說,雖然釋迦指骨舍利很罕見,可是你拉我一個瞎子過來幹什麽?”

帶著墨鏡的年輕人抬頭看著前方,並沒有匯聚在舍利之上,墨鏡背後的視線空空蕩蕩,根本沒有焦點。

俊秀僧人胸前掛著一個小小的身份牌,明顯是工作人員,上麵隻寫了他的法號:‘悟真’,他微笑著回答:“看不到,也能感覺到。”

“隔著防彈玻璃,你感覺一個給我看看?我隻感覺到你身上噴香水了。”戴著墨鏡的年輕人搖頭:“你一個和尚,噴香水幹什麽?難道要做勾引女香客的銀僧?”

“是你著相了。”悟真和尚搖頭:“寺裏經濟不景氣啊,要不然也不會把這麽珍貴的舍利拿出來展出了,香水也隻是形象工程。”

“嘿,和尚也有經濟,受教了,感覺也感覺了,我先走了。”帶著墨鏡的年輕人轉身準備走人,但是卻被悟真拉住。

“你說你個和尚,不去忽悠那些有錢的家夥,老是纏著我幹什麽?”

戴著墨鏡的年輕人並不動怒,低頭從墨鏡的縫隙裏,用兩顆無神的眼瞳對著悟真,灰色的瞳孔之中什麽都沒有,一片空蕩。

“你有佛姓,我隻是度你而已。”悟真用低沉的聲音說道:“要不要當和尚?福利待遇很高的喲。”

“問多少次也不當。”墨鏡年輕人搖頭:“我還沒結婚呢,你去找別人吧。”

“白朔,隔著五米就是佛陀舍利,也算是佛前,你老實回答我。”悟真認真了起來,不複先前嬉皮笑臉額麵目說道:“你心裏真的沒牽掛了麽?佛渡有緣,你天生便有靈姓,我隻是可惜你心若死灰的樣子,這麽如同行屍走肉的活著,真的好麽?”

“空虛的人到處都是,你找我一個幹什麽?”白朔搖頭說道:“我吃得好,睡得好,年少多金,作為一個瞎子心滿意足,你真的找錯人了。”

說完,也不管悟真和尚了,扶好了墨鏡,緩緩的排開了人潮,抓著探路的短杖朝外走去。

突然有一片冰冷貼在他的額頭上麵,讓他停下了腳步。

“別急著走,還有節目呢。”陌生的聲音響起。

獰笑的男人掏出了一柄手槍頂在他的額頭上麵大笑:“搶劫!”

當他發出了大吼之後,展館之內頓時慌亂了起來,站立在邊緣之處的幾個遊客突然拔出了槍支,占據了出入的大門。

很明顯,這是一場有預謀,有組織,有紀律的搶劫行動,至於目標,毫無疑問,絕對是大廳中間擺放的那一截指骨舍利了。

用槍指著白朔的那個男人向著天花板放了兩槍:“都給我安靜點!蹲下!”

當終於安靜了下來之後,挾持白朔的那個男人點頭示意手下將防彈玻璃砸碎,可惜在經過一番徒勞之後,玻璃上麵隻是出現了一片裂紋。

一名眼尖的劫匪看到了悟真和尚胸前的牌子,一手將他提起:“工作人員?正好啊……”

隨手將他推到了防彈護罩上麵,用槍對準了他的腦袋:“我數321,打開的如果不是玻璃罩,就是你的腦袋。”

“那就殺了我吧。”

悟真從玻璃罩上支起了身來,淡定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雙手合十,目光慈悲微笑著說道:“還要請你助我早曰回歸佛前才好。”

或許是真的明白,這個和尚不懼死亡,劫匪一時間也沒有了辦法,隻聽見外麵的警鈴聲越來越大。

“喂,和尚,你不怕死?”挾持著白朔的人明顯是頭目,獰笑著。

“自然怕,但是有的事情比我的生死更重要的。”悟真雙手合十,麵色淡定。

“和尚你是高僧,你的話我相信。”劫匪佩服的點頭,然後槍口調轉,指著白朔的腦袋;“你不開,我先殺這個瞎子,這個展廳裏的人,一個都活不了,不知道我的話,你信不信呢?”

目光之中隻有一片冰冷和猙獰,他瘋狂的笑了起來:“3……2……”

“我開。”悟真麵色黯然的低著頭,長歎了一口氣:“我開就是。”

“開就快點咯!”劫匪用槍點著白朔的頭:“這個殘廢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好……”悟真手指顫抖著,打開了防彈玻璃上麵的密碼盤,然後掏出了手中的鑰匙,緩緩扭轉,在一聲脆響之後,玻璃罩被打開了。

在防護打開的瞬間,劫匪似乎感覺到了白朔的身體抖動了一下,呼吸粗重了起來,但隻是以為他在害怕,並沒有在意,他是視線早就被舍利吸引了。

失去了燈光的照射,舍利並沒有暗淡下去,而是如同璞玉一般的散發出了一片熒光,令人心生崇敬的同時,忍不住想要膜拜。

劫匪笑了起來,用手掌比劃著:“拿過來。”

悟真深吸了一口氣,端起了佛骨舍利的墊子,緩緩的靠攏了過來,越來越近,直到觸手可及。

五千萬美金就這麽到手了?

劫匪伸出了手掌向著舍利伸去,但是卻被一隻手掌阻擋。

幹瘦而白淨的纖細手掌搶在他之前抓住了舍利,白朔依靠著自己內心的指引死死的抓住了佛陀的指骨,朝著近在咫尺的劫匪微笑了起來,什麽東西刺入身體的細微聲音響起了。

“知道麽?我最討厭別人用槍指著我了。”

白朔略微低頭,從墨鏡的縫隙之中顯露出眼睛,一片空洞之中似乎充滿了嘲諷。

纖細的手腕翻轉,然後刺入了劫匪心髒的匕首扭了一個圈,險些從傷口之中滲透了出來,沿著手掌滑入了袖口之中。

緊接著,他鬆開了握著匕首的手掌,突然撲倒了近在咫尺的悟真,接連不斷地槍聲響起,就在所有劫匪的視線被吸引在這一片的瞬間,潛藏在人群之中的守衛還有屋外的警察在突邊之下展開了行動。

雖然僅僅是巧合,但是卻配合的天衣無縫。

在一片劇烈槍聲營造出混亂之中,人群四散奔逃,悟真麵色蒼白的從地上爬起來看著白朔:“你真的不怕死?”

“你不是讓我感覺麽?”白朔微笑著:“我感覺到了,而且……我最討厭別人欺負瞎子了。”

他緩緩的想要從地上爬起來避難,但是在劇烈的聲音之中,身體驟然震動了一下,劇烈的痛苦從腰肋之間傳來,身體像是被撕裂了一樣。

心髒之上插著匕首的劫匪不甘心這種荒謬的失敗,在生命急速流逝的同時,艱難的叩動了扳機,同時,他被窗外的警察瞄準,在手槍中子彈飛向白朔的瞬間,在劫匪的頭顱之上也突然出現了一個血洞,恐怖無比的血洞之中能夠讓人的視線看到白色的漿液,廉價的子彈在附著了恐怖的速度後徹底帶走了他的生命。

而他最後射出的子彈也從白朔的胸口刺入,徹底的刺穿了他的心髒,最後嵌入了肺中。

遮掩不住的鮮血從白朔的傷口之中噴湧了出來,讓他在痛苦之中疑惑的摔到在了地上。

“白朔!白朔!”悟真的臉色驚恐,將他的身體翻過來:“你怎麽樣?我立刻叫救護車!你再堅持一下。”

“咳咳……”白朔臉上的眼睛掉在了地上,擴散的瞳孔無神的對著天花板,不可置信的說道:“這種感覺……是中槍了麽?”

“隻是小傷,我立刻給你包紮,救護車立刻就到!”悟真的手指顫抖著,從自己的僧袍上扯下了兩塊布片:“你傻啊!一截骨頭化石,他們想要就讓他們拿走就好了!”

“嘿嘿……和尚你不懂……”白朔死死的握著自己的手掌,在掌心之中一塊溫潤的東西似乎隨著血脈的流轉而跳動著,他微笑著:“我感覺到了……真的感覺到了……”

他突然開始咳嗽了起來,麵色青紫,艱難的說道:“很溫暖的東西……”

鮮血已經堵不住了,悟真慌亂的將自己的僧袍染上了大片的猩紅,到最後無奈的抓著他的手掌,麵色悲愴:“早知道,我就不拉你來了!”

“咳咳……”白朔驟然抓緊了他的手,無神的眼睛之中像是有什麽光芒在閃動,悟真隻覺得自己的手掌被纖細的鐵箍給鎖死了。

“往生經……會不會……”

悟真楞了一下之後,閉上眼點頭說道:“會。”

悟真一直希望將這個心如死灰的朋友度入佛門,為他找到一點生命的意義,到最後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辦不到,隻能念誦經文,讓他走的更安詳一點。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在低沉的念誦之中,白朔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斷流失,雙耳之中緩緩出現了怪異的幻聽,在幻聽之中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僅存的直覺提醒他褲兜之中震動的東西。

他艱難的從褲兜裏掏出那個東西,他真的很想知道,到最後還有誰會打來電話。

“想要新的生命麽?”

麵對著腦中突然出現的聲音,他突然想要笑,心中回答:“新的生命?你敢給,我就敢要啊……”

手指在觸及到接聽按鈕的瞬間停頓了,僵硬了起來,無神的瞳孔徹底的擴散了,生命的氣息消失在了這一具身體上麵。

悟真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了起來,隻是其中的哽咽越來越大了,到最後變成了悲痛的哀哭。

就在回答完畢的瞬間,白朔聽見了一聲清脆的聲音,然後便如同被拉入了黑色的空洞之中,在一片亂流之中飄搖著前進,右手中的溫暖自始至終都不曾簡短,舍利的溫暖讓他陷入了昏迷之中。

直到他再次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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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上傳期間,每曰兩更,中午十二點,晚上六點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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