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改變

第11節 改變

被救回之後的三天兩夜裏,陳若晴高燒不退,昏睡又醒過來,沒有任何意識,隻是抬眼看看,然後再失望的昏睡。

反反複複。

周澤亦陪著她,她醒過來喂點水,她喊痛就在一旁輕聲安撫。

唯一讓他覺得難受的,是她從頭至尾沒有喊過他的名字,而安禦然,卻是她口中希望得到安慰的那個人。

將她額頭被汗濕的頭發揉開,手掌微微揉著她體溫過高的臉龐。

當年離開的時候,不敢開口讓她等待,心底卻還是幻想著她會等的,即使恨他,也不會有別人。

在國外留學的日子,他一得空閑就想給她打個電話,卻沒有勇氣。腦海中一直都是她的模樣,她意氣風發的笑顏,那個代表新生講話條理清晰,自信驕傲的陳若晴。

這樣的她怎麽能被束縛,她屬於藍天,應該飛的很高,很遠,然後,他會回來,為她建起一個足夠保護她,足夠讓她去飛的世界。

可惜,他忘了,她始終是個女子,她的自立,她的自信,來自於她對人的不信任,來自於她從小的自卑。

如果當初,他說,讓她等,也許,他們之間就不會有安禦然,也許,他回國的時候就有一個溫暖的笑迎接,也許現在的他們就是另外一幅場景了。

“若晴,我真的,錯過你了嗎”

聲音暗啞,痛苦。

陳若晴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的上午8點,陽光打在她臉上暖暖的很柔和。

微微眨動眼睛,她其實已經有了意識,對於自己得救的安心,對於救自己那個人的沉默。

睜開眼睛,入眼是潔白的天花板,再一次證明自己奢望的事情沒有成為現實。

環視四周一圈,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個小小的露台,隔著紗窗看不仔細,大致可以看出很夢幻。

角落的玻璃門裏頭看似是洗手間,轉頭到另一邊,入眼的是一張笑的溫柔無比的俊臉。

“若晴,醒了沒,我們起來喝點兒粥好不好。”聲音好聽的她想落淚。

點點頭,吃力撐起身子,想接過那碗粥,卻被躲過。

“上次你喂的我,這次我來。”周澤亦笑的美好,這樣儒雅俊朗的模樣,嗬護備至的喂她喝粥,先在嘴邊吹涼,細心的伸到她嘴邊,很小心很小心的喂著。

喉嚨還是痛的,但陳若晴還是認真將每一口都喝掉,認真的讓周澤亦心疼。

一碗粥見底,放下粥碗,他拿起一旁的毛巾為她仔細擦拭,眼瞼,鼻子,嘴角,耳畔,溫柔得像是在嗬護全世界。

啞著嗓子開口:“你.”疼的吞了口口水,“你的傷,好點兒了沒?”

拉過她的手,一根根擦拭著,“要是一點起色也沒有,哪能來伺候老佛爺您啊!”

無聲的被逗笑了。

傷筋動骨100天,她是知道的,怕是還沒好的透徹。

“你,怎麽知道我出事了?”

將毛巾放在一旁,從瓶子裏倒出一些柔膚水來,輕輕拍到她的臉上,“應氏舞會主角沒到,把應總嚇得,你這人平日裏雖然脾氣不怎麽好,但是是不會做出讓人擔心的事來的。”語氣淡淡的,像是再聊今天天氣真好。

陳若晴知道,這是他對她的信任和了解。

雖然嗓子疼的很,還是想要問個究竟,“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歎了口氣,將切成一小塊兒一小塊兒的西瓜喂到她嘴裏,“西瓜吃了嗓子就不這麽疼了,”待她要掉一塊,才繼續開口,“我正好要到香港開會,知道你在香港,想約你一起逛逛維多利亞港,你倒好,電話關機,我就隻好厚著臉皮自己送上門去應氏的舞會了。”

淡淡的話語,沒有告訴她,當她沒有出現,去接她的司機說她沒有回酒店時他的擔心,沒有告訴她,當商場經理說見過她,監控裏卻沒有她出商場的錄像時他的擔心,更加沒有告訴她,查到她的信用卡刷卡記錄的那台ATM機的攝像頭拍攝下不是她本人來取款時候他的恐懼。

聰明如她,怎麽會不知道這個男人沒有說出來的話,怎麽會不懂他為她付出的一切。

“謝謝,周澤亦,謝謝你。”

喂食的手沒有停,一塊兒接一塊兒的送到她嘴裏。

陳若晴卻閉著嘴巴再也不肯吃了。

眉頭皺了下,抬起眼,“怎麽了?”

瞪了他一眼,啊的張開嘴,一兩塊就算了,這麽多塊了,積累了多少的西瓜子啊!黑漆漆一片,堵在嘴裏,不能咽也不讓吐的,讓她怎麽吃啊!

笑著將裝瓜子的盤子遞過去,聽著她滴滴啪啪的往裏頭吐瓜子。

吐完了又喂了一塊兒過去。

一個病榻上躺著,一個剛剛離開病榻,他們倆是患難兄弟呀,陳若晴啞著嗓子,咯咯笑著望向窗外。

一盤西瓜喂完,替她擦擦嘴。

周澤亦緩緩俯下身,額頭頂著她的,一字一句講得格外認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是當年那個儒雅卻行事直接的周澤亦。

“若晴,我不管你和安禦然到什麽地步,也不管你心裏到底愛著誰。我不想再錯過,這一次,我,不會放開你。”

愣愣的看著咫尺之間的俊臉,陳若晴聽到自己的心,動搖了,有那麽一瞬,天崩地裂。

而當他們坐在院子的草坪上,閑來無事問起為何周澤亦會從商,陳若晴真的被嚇到了。

她從來不知道,周澤亦的背景是那麽龐大。

在Y市,城東安家一族獨大,城西則是沈昊天、祝霖兩氏攜手相行,城南有莫家、陸家、周家三足鼎立,而城北則是黃氏、潘氏、向氏三門形成合作體係。

周家創始人是開國功勳,政治根基很穩,但是一直很低調,而黃氏則由金礦起家,財力不容小覷。

周澤亦是周家獨子,他的母親是黃氏的大小姐。

當陳若晴的嘴巴從哦?到啊?也就意味著她的驚嚇程度到達了一定的地步。

坐在草地上,吞了半天口水。

“那,黃家二公子是你的”

含笑回答她,“天跡是我表弟。”

“額”斟酌了半天,陳若晴努力找詞來評價,最後一個腦子堵住,開口即道,“你爸爸基因真好”

說完,想直接撞牆,陳若晴,你可以再蠢一點“哈哈哈,”握住拳頭堵在嘴邊,讓自己笑的不這麽明顯,“天跡那時候追你的事兒我知道,他和我說了。”

“哦?”興致起了,“他怎麽說的?”

賣關子的看了她半響,周澤亦才裝腔作勢的開口:“他說,那個陳若晴真是沉重,一點兒不好玩,還敢拒絕我!開什麽玩笑,我可是黃家二公子!”

撇撇嘴自討沒趣的“切”了一聲,坐正:“他算什麽呀,我陳若晴,城西和沈昊天那小樣的寶貝是好友,城北向氏和我關係匪淺,現在城南還有了你周澤亦做後盾,其實我才是這整個Y市的地下女皇!”

小樣得瑟的不是一般過。

笑過之後,周澤亦才想到,“城北向氏和你什麽關係?我記得向氏本來有兩個女兒的,小的那個出車禍去世了,大的那個比我們大了8、9歲,幾年前嫁到B市去了。”

瞪大眼睛愣了半天之後,她微微偏頭,詫異地開口,“我沒有告訴過你,向氏那個唯一的大女兒,是我後媽嘛?”

一口茶就這麽毀了他周澤亦周公子一世英明,直直地噴了出來。

“什麽”

能讓周少爺如此失態的事情沒幾件,但這一次真的嚇到他了。

原來,她真的沒有說過啊那就是她失誤了“其實也沒什麽啦,阿姨嫁給我爸的時候,我爸一窮二白的,她和家裏算了半斷了關係的。現在稍微混了個小康,我妹子也出生了,才剛剛和家裏又有了點聯係的。”輕輕鬆鬆地談論著這些事,就像和她沒有關係一樣。

揉揉陳若晴的腦袋,周澤亦知道,這個丫頭,其實心裏還是別扭的。

揮揮手,趕蒼蠅似的,“真的沒什麽啦,阿姨對我很好,我妹也很聽我的,很乖,馬上要上幼兒園了,你看我的生活多麽美好!除了.”頓了一下,勉強笑著,“除了城東的那個我沒混好.”

不說,不是不難過的。

自己以為的,變了。

心疼的將她摟在懷裏,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拍打著她的背脊,“若晴乖,陳若晴是個好孩子。”

“周澤亦,你個戀童癖的大變態!”一把推開抱著自己的,伸出一根手指鄙視。

大笑過後,兩個人相靠著,抬頭望著陽光,美好,安靜。

別墅外圍一輛黑色賓利停在那裏:“你看,我沒有騙你,她和周澤亦在一起了。”

看不清麵部的女聲帶著一絲討好。

窗緩緩關上,車後座的男子冷笑一下,吐出一口煙圈:“開車。”

陳若晴很頭疼!很憤怒!

回事務所短短兩天,真的才隻有兩天,手頭上的案子一個個當事人都要退委托,已經打到一半的官司也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

最頭疼的是她當著顧問的幾家企業紛紛打來電話說要解除合約,甚至願意雙倍賠償違約金。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樣大動作的抽離,很明顯是有人要讓她在律師界混不下去,至少,在Y市,要讓她沒有立足之地。

“若晴,剛才李太太打來電話說要轉委托,讓我們在明天之前把案子交接給立名事務所。”楊穎頭疼的走進來,這已經是她今天接到要退委托的第29個電話。

冷著臉點點頭:“退,我把資料整理好,等下你幫我傳真給立名事務所的接手律師。”手中鍵盤不停敲擊,頭也沒抬。

“陳若晴!”重重將手裏的資料砸在辦公桌上,楊穎忍不住吼道,“你搞搞清楚啊,我們手上基本已經沒有委托了!”

“我知道。”冷聲回答,還是沒有變化。

“你就不去查查到底怎麽了?”

動的飛快的手指定在那,藏在眼鏡後頭的眸子抬起:“我在Y市從業5年順風順水,不過是他們為了討好我背後的安禦然,現在這樣急著撇清關係,整個Y市除了他安禦然自己,還有誰有這個能耐。”

接到第一個退委任的電話時她就猜到會有大動作,隻是沒想到這麽快,她以為她會有個緩衝的機會慢慢將手上的事務轉出去,不用像現在這樣忙得半死。

可惜,她猜錯了,那個男人,這次,是要她一敗塗地。

咬了咬下唇,楊穎悶聲不發,望著窗外好久。

“你,不去找他談談嗎?”

“手上這些案子要盡快整理好轉出去,免得人家說我們辦事不得力。”

“你都要關門大吉了,還管這些有的沒的幹什麽!”她不懂,這種時候她該死的怎麽還能這麽冷靜。

陳若晴沒有再開口,隻是繼續整理著檔案。

氣的不輕的楊穎跺了跺腳抱著檔案轉身,重重的關上了門。

偌大的辦公室裏,鍵盤的敲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