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最後一夜

第50章 最後一夜

不到正月十五,太太就把行程定了下來,出發前的最後一個晚上,一切如常。

趙小茁把柳月、碧桃、秋分和吳娘都叫到自己屋裏,清點好行李後,又將首飾盒中的頭飾一人分發兩支。

秋分老實本分慣了,嚇得直搖手:“四小姐,這可使不得。奴婢就是一幹粗活的丫頭,戴不起這些名貴東西。”

趙小茁笑了笑,要她拿著:“等去了京城少不得見些體麵人,不比在我這小門小院裏,懶散些也沒大礙。”

言下之意,無非兩點:一是去了京城規矩不可少、臉麵亦丟不得;二是變向告訴秋分,等去了京城會提她上來到屋裏做事,不再是粗使丫頭。

吳娘第一個會意,趕緊用手肘碰了碰秋分,小聲道:“還不趕快叩謝四小姐。”

秋分還沒反應過來,應了兩聲,叩頭行禮,嘴裏說著:“謝四小姐賞賜。”

柳月聽著“噗”地笑出聲來:“傻丫頭,四小姐是要提你到屋裏做事,可不光是賞賜。”

“這樣啊。”秋分恍然大悟,憨笑道,“奴婢粗笨,沒聽明白四小姐的意思,還請四小姐莫怪。”可臉上分明一副被打趣後的窘狀。

趙小茁見她是個一板一眼的人,失笑地虛指了下柳月,佯裝板臉道:“以後別拿秋分玩笑,她是臉皮薄的人。”

柳月捂嘴,笑著說是。

秋分尷尬擠出個笑臉,一麵責怪自己愚笨一麵替柳月說情。

趙小茁嗬嗬一笑,要秋分起身,又把她交到吳娘手下調教:“你好好跟著吳娘學習規矩就是了。”

秋分應聲,往後退了一小步。

接下來是碧桃。

趙小茁分了賞後,叮囑道:“你和秋分現在都在吳娘手下,去了京城不比這裏,凡事謹慎些。你在我身邊呆得最久,有什麽事情多提點著她。”

碧桃一臉正色點點頭,一邊行跪叩大禮一邊應聲:“請四小姐放心,奴婢定把秋分當自家姐妹看待。”

趙小茁滿意點點頭。

又叫了柳月過來:“到了京城,我屋裏的器皿、衣服、首飾、月錢還是照這裏規矩交由你管,另外新撥來的丫頭婆子全歸你管,可出不得半點差錯。”

柳月是聰明人,不用把話交代明白,就知道其中利害。即便去了京城,太太也不會改變府裏規矩,最多因地製宜做些小改動,但絕不會撤掉各屋眼線。

如此一來,柳月的角色不會發生變化,既然在這裏怎麽安排,搬家後依舊按老規矩,不必引起太太猜忌和不滿。

交代完後,趙小茁把吳娘單獨留下來說話,其餘人各自回去歇息。

大概明兒要啟程,這晚大家多少有些興奮,趙小茁聽著屋外傳來漸行漸遠的說笑聲,心中如釋負重,看來之前的努力沒白費。

吳娘心情也轉好不少,端了盅熱茶過來,哂笑道:“看來真是應了四小姐的吉言,隻怕日後要去京城還方小爺人情了。”

趙小茁淡淡一笑,想到方晟心中一暖:“這次多虧了他。”

或許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眼底一抹情愫,卻被吳娘看得透徹:“老奴認為方小爺是個值得托付之人。”

“或許是吧。”趙小茁吹了吹清亮的茶湯,細細抿了一口,眼神黯然。

或許方晟真的可以托付,但是現在的她又怎敢奢望,這是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可悲。尤其是在講究門當戶對、等級深嚴的時代,她和方晟的感情能經得起高壓和輿論嗎?

趙小茁苦笑一下,她不過是個普通人,既不想重蹈雙雙化蝶的淒美,也不想成為一顆曆史製度下殉葬的沙礫。

她和方晟羽翼未豐,風花雪月的感情看似美好卻脆弱不堪,她不想陪葬方晟的前程,寧願像現在這樣,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知道他好便足夠了。

見她沉默,吳娘猜到她的態度,隻是無聲歎息搖搖頭,轉了話題:“四小姐可還有什麽要交代的?”

趙小茁回過神,笑了笑:“沒什麽要交代的,我是怕那幾個丫頭今晚太開心落下什麽,想要吳娘再清一遍,看看還有什麽需要添減的。”

吳娘應聲,對著屋裏整理好的行裝一一檢查、核對。

趙小茁撥了撥首飾盒裏剩下的物品,想起什麽似的,道:“一會把這盒東西再挑揀一番,分成三等分,上等品直接包起隨身攜帶。”

狡兔還三窟呢,趙小茁以她在現世出遠門的經驗,還是應該把值錢的東西分開放,萬一丟了掉了,也不至於損失太大。

吳娘也讚同,清點完行李後,又跟著趙小茁一起挑揀首飾。一邊挑,一邊好似無意道:“最近府裏一直沒有三小姐的消息,不知是不是還在禁足。”

趙小茁也狐疑過,隻是念頭一閃而過:“眼下都隻能自保,哪還有閑心管別人。反正明兒要走了,估計也會見到三姐姐的。”

吳娘無聲地笑笑,臉上倒流露出惋惜之色:“還以為太太會把她和三姨娘一起丟在府裏看管老宅子呢。”

趙小茁失笑:“太太既然準許我跟著去,八成是爹爹的意思,沒理由不讓三姐一起。”

那不明擺著做得罪老爺的事嗎?即便太太再不喜歡庶出,明麵上還得做的漂亮。

不知不覺一輪清月掛上樹梢,趙小茁瞧了瞧屋外的天色,吩咐吳娘鋪床歇息。這是在省城最後一個夜晚,原本前兩天的隱隱不安忽然在她看來有些可笑。

這裏一切即將結束。她將迎來人生新的篇章,都在這一晚化成一絲憧憬。她無意摸到枕頭下的那枚包金青玉獸頭紋的玉佩,心裏竟泛起淡淡惆悵,或許她再也見不到玉佩的主人。

夜,萬籟俱寂。

偌大的王府如同陷入沉睡的獸,誰也沒注意一個嬌小的身影從側門溜出,一路向街尾的馬車狂奔而去。

“我的小美人想死我了。”袁仁貴一把摟住鑽進馬車的人,急切地將手伸進衣服裏。

那人嘖了聲,側身躲了過去。

“欲擒故縱?”袁仁貴嘿嘿兩聲,上前一步就把對方摁倒在地,喚了聲:“走。”

馬車調頭,緩緩朝另一個方向駛去。

車夫麵無表情吧嗒著煙袋,寒冷的夜氣撲麵而來。

與之不同車廂裏炭盆燒得正旺,裏麵兩人打得火熱,不一會如同兩條交尾的魚糾纏在一起,香豔、低喘混合在交織的汗水中,縱情忘我的肉欲把兩人推向歡愉的頂峰。

袁仁貴一邊躺在猩毯上喘著粗氣,一邊眯著眼打量著身邊可人兒穿衣服,撩撥道:“繡春,看來這幾日沒見,你很是想我。”

繡春睨了他一眼,輕哼道:“袁三爺,我看是你想我了才對。”

袁仁貴哈哈笑出聲,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可不是,這幾日想死你這小妖精了。”

繡春別過頭,撇嘴道:“你這些蜜糖話還是留給你那幾房小姨娘吧,我可不吃這一套。”

袁仁貴“呲”地一笑,沒想到這丫頭幾日沒見,人不見長,口氣倒不小。可一想到不過是幾天露水鴛鴦,過完十五就要動身去京城,也懶得跟她計較,隻懶懶問了句:“聽說表姨母要走了?”

繡春“嗯”了聲,轉頭道:“怎麽?你也想跟著去?”

袁仁貴嘴角一勾,一隻手伸向繡春的胸脯,嘴裏沒正經:“我倒想啊,可一想到你不去,我哪也不想去了。”

繡春一麵躲開他的手,一麵咯咯笑起來:“你怎麽知道我不去?”

袁仁貴一怔,爬起來:“難道你也去京城?”

繡春看他掩飾不住地倉惶模樣,心中一沉,嘴上卻笑道:“騙你的,瞧把你嚇的。”

這個消息要是真的,確實會把袁仁貴嚇一跳,他不過跟繡春玩玩,可沒想跟她天長地久,更不願意去了京城還見到她。

今晚約她出來是另有目的。

聽見對方是玩笑,袁仁貴鬆了口氣,從一堆衣服裏摸出個脂粉盒來:“芳黛齋的新貨,送你的。”

繡春心頭一喜,忙接過去,但打開盒子一瞬間,她眉頭微微一蹙。

“怎麽,不喜歡?”袁仁貴裝作關心,問了句。

“怎會?”繡春笑顏如花,把脂粉收入袖兜中,甜膩道,“我家三小姐也有這盒脂粉,我看日後是用不了了,免得被人察覺還以為是我偷用了三小姐的。”

袁仁貴嗬嗬一笑,捏了下她的臉蛋:“你就會誆我。”

繡春也笑,隻是那笑意沒到眼底就收了回來,她沒騙他,三小姐確實有一盒一模一樣的芳黛齋的脂粉,可這味道就差得多了,就算繡春沒用過可也聞過,明擺著袁三爺是買盒攤子貨以次充好。

真當她是傻子哪!

要說對袁三爺沒點感情,那是假話,且不談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就是他在床上那點本事,就讓繡春無法自拔。

要不,她也不會大晚上冒險跑出來。

不過袁仁貴並不領她的情,還把她當成免費貨,太作踐她了!

想及此,繡春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恨意。

但袁仁貴似乎沒察覺。兩人回到袁府後,又不眠不休幹了大半宿,直到袁仁貴用盡最後力氣,才肯罷休。

迷蒙中,袁仁貴伏在繡春身上喘氣,卻問了句大煞風景的話:“明兒四小姐也跟著走嗎?”

真是吃在碗裏看在鍋裏啊!

繡春本想破口大罵,忽然心生一計,忍了下來。她撫摸著袁仁貴頭發,柔聲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明兒四小姐不走。”見對方半信半疑,又補充道:“太太這次隻帶大小姐一人走,三小姐、四小姐和三姨娘都不走,你若要去找四小姐還是避開些好。”

“這樣啊。”袁仁貴從她身上翻下來,撚著鬢角一綹頭發,喃喃道,“我知道了。”

等袁仁貴響起均勻的呼吸聲,繡春躡手躡腳下床推開窗戶,隻見天空泛起魚肚白,她利索地穿好衣服,又對著鏡子收拾一遍,在袁仁貴衣服裏摸出一把散碎銀子就偷跑出去。

她熟練地雇了輛早市的馬車,朝著王府一路狂奔,忍不住放聲大笑。我們將一如既往為你提供優質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