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紫竹調

103 紫竹調

蕪正坐在窗前梳頭,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笑聲,聽著聲貴人。

她站起身來,果然看見茗貴人一身盛裝地走進來,身後還跟這兒那rì的宮女,蓮沛。

看見青蕪,茗貴人的笑聲便止住了:“塔娜格格,今兒jīng神不錯,怎麽打扮起來了。”說著招呼道:“舒魯,還不快幫你主子梳頭。”

舒魯聽出她話裏的諷刺之意,憤憤不平地站起來,正想說什麽,青蕪忽地出口打斷了她:“舒魯,既然茗貴人都這麽說了,你就過來給我梳頭吧。”她倒也不退讓,轉身便在凳子上坐了下來:“娘娘自己看茶,坐坐就回吧,塔娜要梳頭,就不陪娘娘閑話了。”

舒魯聽見青蕪的這一竄話,差點沒笑出聲來,忍著笑走到青蕪背後道:“格格請坐,奴才這就為你梳頭。”

主仆二人自顧自梳頭,倒把茗貴人晾在了一邊,茗貴人氣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卻也說不出什麽話……想了半晌方道:“這宮裏就舒魯一個宮女嗎?別的呢?”

青蕪頭也不回,打量著鏡子裏自己的模樣,緩緩地道:“別的自有其他的差事要做,不是個個都像娘娘身邊的人那麽閑的。”

蓮沛臉sè一變,憤憤然看著青蕪,後隻是淡淡一笑,並不管她。

茗貴人連討了兩個沒趣,惱怒地道:“說起來格格這宮,倒可以算得上是東西十二宮裏最冷清的了。”冷冷一笑,又道:“你別忘了,皇上永遠也不會來。”

現在她對青蕪的言語裏已經沒有了以前的避忌,將這話直白地說出來,含笑得意地等著青蕪的反應。

“你怎知他不會來?”青蕪訝道:“皇上說過這話了?”

“格格好大地忘xìng。”茗貴人冷笑道:“蓮沛。你幫格格提個醒。”

蓮沛一臉得意地道:“皇上昨兒下了旨。隻要格您還活著。就當不了娘娘。”神sè仿佛這個旨意是她下地一般。

說完了。便向青蕪看去。

沒想到青蕪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二人正納悶。又聽她道:“皇上說不封我為妃。何曾說過不來這裏了?”

茗貴人倒吸了一口氣。失笑道:“格格該不是還指望著皇上地寵幸吧?”

“他為什麽不能來?”青蕪索xìng跟她裝傻到底,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從她們進來,青蕪便是一副和氣的模樣,說什麽也不生氣,倒弄得二人不知道如何作,茗貴人愣了一下,沉吟了一會,道:“格格該不會還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吧?”

“皇上?皇上有什麽意思?娘娘知道?”青蕪微笑道:“塔娜倒覺得皇上說不定還會來。

“你不要……”蓮沛一下子忘了尊卑秩序,指著青蕪便要說話,茗貴人擋住了她:“格格,皇上對蒙古後妃的態度,宮裏麵地人誰不知道,格昨天不是才出此下策強闖養心殿麽?結果還不是臊一鼻子的灰。”

這話說的十分厲害,就算是塔娜格格再好的xìng子,也難免會被激怒,茗貴人正等著,沒想到青蕪隻是微微地揚了揚嘴角:“娘娘不是蒙古人?”

“我是滿洲正白旗的……”茗貴人止住了,沒有再說。

“包衣的女兒?”青蕪微笑著說:“怪不得這麽小家子氣。”說著搖搖頭,看向了鏡子。

舒魯忍不住地“撲哧”一笑。

茗貴人氣的麵紅耳赤,站在那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包衣在滿語裏就是奴隸的意思,而茗貴人香茗並不是選秀進來的,而是宮女。父親是正白旗的包衣,這想必與漢軍旗出聲地人來到底要高貴些,但是到了宮裏,也少不得因為這個遭人輕看了去,青蕪竟然當麵說出這樣的話,她心裏難堪至極,又羞又怒,正不可收拾之時,隻聽青蕪又道。

“蒙古的後妃數的上來的倒是有幾個,端順妃,恭靖妃,靜妃,還有皇後。”青蕪笑意淡淡,語鋒淩厲:“娘娘說,要要是把方才娘娘說的一番話告訴這幾個人,你在宮裏的路,會不會更難走一些?”

茗貴人臉sè煞白地看著她,咬著牙道:“這些事她們心裏都知道!”

“大家心裏心照不宣是一回事。”青蕪有意放慢了語調:“要是沒有人說出來,頂多生生怨氣也就罷了,要是誰明著挑了出來,你覺得會如何?”

茗貴人臉sè越難看。

青蕪抬起手,將舒魯的動作止住了:“梳什麽,橫豎又不出去。”她站起聲,轉過頭往榻上坐了:“還不快給娘娘看茶。”

“不必了。”茗貴人冷冷地看著青蕪:“你到底想說什麽?”

“什麽想說什麽?

起一卷書,淡淡地道:”塔隻是喜歡清靜,娘少來走動一些,有什麽事別牽扯到我就好了。”她抬起頭:“我還要睡覺看書,沒有時間去做搬弄是非那種無聊的事。”

茗貴人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原本想借著青蕪情緒最低落之時說一兩句譏諷話,以洗昨rì之恥,沒想到青蕪不但不傷心,放而比平rì更淡然了幾分,倒將她駁了個體無完膚。

“其實,以前娘娘不是這樣。”青蕪抬起頭看著她,忽然響起了那rì她被陷害用墮胎藥害她之時她淡淡的表情和清冷的目光,一瞬間有些恍惚,等回過神來,麵前已經沒有人了。

“茗貴人走了?”她問了一句。

“可不是嘛。”舒魯讚歎道:“格格幾句話就說的她這個樣子,奴才在一邊看著心裏不知道有多爽快。”

“傻丫頭。”青蕪搖了搖頭,繼續看書。

這個“傻”也不知是在說她,還是在說茗貴人。

這後宮裏的女人都傻,被別人關在了牢籠裏,自己也將自己關了起來。

那麽清高桀驁地茗貴人,也變成了這般反複無常,挑撥是非,隻恐天下不亂的小人之流。

但是青蕪清楚,茗貴人這樣地頂多就算得上是跳梁小醜,真正的高手在後麵,就是那個一臉溫柔笑容地恪妃。

她記得自己被太後軟禁起來的時候她還是恪嬪,不知道又使什麽手段爬起來了。

想到這裏,她從書裏抬起頭來,歎了一口氣就是她還“屍骨未寒”地時候福臨都有心思封妃,真不知道這皇帝的心是什麽做的。

想著想著,一絲淡淡的幽怨攀上了眼角。

“好格格……”舒魯道:“你為何不真的將茗貴人說的這些話告訴皇後娘娘去?到時候看她還怎麽神氣?”

青蕪失笑道:“我要是去說這些,和她又有什麽分別?”她說完,臉sè悄然一變,失聲喚道:“舒魯……”

“格格怎麽了?”舒魯納悶地看著她。

青蕪手收緊,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襟:“靜妃……靜妃娘娘……了?”

舒魯疑惑地問:“格格不是早就知道了麽?還哭過幾次呢……奴才都勸不住。”

青蕪站起身來,書“啪”地落到地上……記起以前的事時,因為回憶太過洶湧,大悲大喜之下她忽略了一些細小的枝節,此番想起來,心口如被誰用拳打了一下般地,一陣抽痛。

“我們……我們去永壽宮。”青蕪失神地說,往前麵走去。

“格格”舒魯忙走上去扶住她:“怎麽忽然又想著要出去了,好歹梳了頭……”

“不……”青蕪攔住了她:“現在就去。”

……

進入永壽宮的時候,守在兩邊的太監看見青蕪都有些疑惑,直問要不要通報恪妃娘娘,青蕪搖搖頭說不必了。

徑直往後院去,繞過了回廊,走到靜妃生前住的那個偏僻的院子裏,剛到門口,忽然聽到裏麵叮咚有聲,似乎是誰在彈琴,琴音婉轉動聽。

青蕪微微詫異,走進院子,琴音越清晰了。

雖然是夏rì,院子裏還是一片冷落淒清,琴音聽起來,越地清越蒼涼,撥挑之間,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彈琴人的悲傷和迷茫。

青蕪緩緩走近,停在了傳出琴音的門前。

“格格……裏麵死過人……”舒魯小聲地提醒。

她話一說出口,裏麵的琴音卻驟然停住了,裏麵傳出一個低低的女聲“誰?”

青蕪頓了頓道:“是我。”

“你是誰?”聲音裏帶著冷冷的防備。

“塔娜。”青蕪回答。

“原來是塔娜格格……”裏麵的人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將門拉開。

青蕪怔了一下,看清楚麵前的人,微微吃驚:“是你……”她說完,立馬後悔了……麵前這是靜妃的宮女殊蘭,但是她見到殊蘭是在靜妃的宮裏,那是靜妃對她說自己是塔娜。

但那個時候塔娜還沒有進宮……殊蘭後來一定會知道那個塔娜是假的。

而自己這麽一說,等於說自己就是假的。

但是殊蘭仿佛並沒有想到這點,微微側了側身子:“格格裏麵請。”

青蕪微微鬆了一口氣,抬步走進去,看見迎麵的房間裏駕著一架古箏。

“剛才是你在彈琴嗎?”她問:“彈的什麽曲子。”

“紫竹調。”殊蘭淡淡地道:“娘娘生前最喜歡的。”(,如yù知後事如何,支持作,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