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素月丹楓

7.素月丹楓

雖然之前她為了防止別人懷疑一直沒有問,但這次也忍不住了,於是裝作不經意道:“說起來……大姐,現在的皇上的年號是什麽?”

她這麽問,一是因為一個六歲的孩子雖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所處的朝代在哪裏,但年號什麽的倒也說的過去,二是因為問年號雖然自己不一定知道,但是楚煙柳一定會連帶著說。

果然,楚煙柳愣了愣就笑道:“你這人,什麽都記不住。現在是延穆三年啊。不過你這麽說倒讓我想起,明朝也有近兩百年了呢。”

明朝?

清昭有些激動,難道真的是以前那個明朝?可是……明朝有延穆這個年號麽?清昭曆史並不好,於是一時間又有些苦惱。

楚煙柳見清昭表情不大好看,以為她是為要學這些東西煩惱,於是拍了拍她的臉,道:“瞧你,皺著一張臉,就那麽不想學?當初不是答應的好好的麽。”

“啊?不是不是啦。”清昭趕緊道,“隻是我在想,這些朝代真麻煩,怎麽記都記不牢。”

“原來是這個。”楚煙柳了然地笑笑,“你才多大,哪裏記得的,以後女師會慢慢教的。”

“嗯。”清昭有些無奈的點點頭,哎,慢慢來吧。

在書房裏靜坐了片刻,終於門緩緩被推開,一個身著藍衫的女子慢慢走進來,頭上插著兩根白玉簪,麵容清美,神態安好,身材曼妙,見了楚煙柳,她笑道:“煙柳。”

她的聲音很好聽,不急不緩,宛若甘泉。

楚煙柳朝著她點了點頭:“先生。”

“嗯。”趙素月應了聲。轉而看向清昭。“你便是老四清昭吧。”

清昭乖巧地點了點頭。

“真可愛。”趙素月笑著走上前。輕輕地捏了捏清昭地鼻子。

清昭被她這麽一捏。倒有些愣神。她以為沈倩和楚風幫楚煙柳找地。一定是那種很古板地老女人。想不到這個先生又漂亮又年輕。而且很親和。

於是不覺中對她有了點好感。

趙素月不知道清昭的小心思,拿出一盤棋子,道:“煙柳,我們先來下一局棋。清昭也可以來看哦。”

清昭來了興致,屁顛屁顛地跑過去想看,楚煙柳卻道:“先生,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

“嗯?”

“為什麽先生不教我書呢。”楚煙柳皺著眉頭,頗為小心地道。

楚煙柳口中的書,並非是書法,乃是指詩書一塊的,相當於文學知識。

“我並沒有不教你啊。”趙素月也有些疑惑。

“不,先生教的,大多是詩詞,然則女誡什麽的,並沒有講過,隻是隨意提過罷了。”楚煙柳道。

“原來是這個。”趙素月微微一笑,“煙柳,你為何想學那個?”

“這不是常情麽。”楚煙柳也有些不解,“每個女子都需學女四書啊。”

聽到這裏,清昭有些頭大,女四書女四書,是自東漢至明末,先後相繼問世和傳播,最後由王什麽的一一加以箋注,於明時由什麽人合刻為《閨閣女四書集注》,簡稱《女四書》的。

清昭記得這個,是因為她身邊有很多女權主義——包括她自己,也是有一些這樣的傾向的,畢竟每一個現代女性都有自己的能力和魄力,而對於長期以來被壓迫的事實自然會感到不滿,因此更討厭別人看輕自己,一來二去,總會有些女權傾向。

而大家每次說到這個,首先批判的就是壓迫了封建社會乃至民國時期女性的《女四書》。

既然這裏連《女四書》都有了,應該是明末,那麽……難道清兵會來?自己也許還可以看到努爾哈赤?

清昭甩了甩頭,看什麽看,如果真打進來了,自己這條小命興許都不保。

而那邊廂,趙素月卻已緩緩道:“是這樣沒錯,可是你看過麽?比如,女誡。”

“學生當然已預習,不過有些地方卻看不大懂。”楚煙柳頗為自信地說。

“嗬。”趙素月含義不明地笑了笑,拿起開始已被楚煙柳抽出的《女誡》,緩緩翻開,指著某一頁的第一行道,“卑弱第一。你可明白?”

“嗯。”楚煙柳有些不解地點頭,這是很淺顯的一句話啊。

“可是,我為什麽我們女子就要卑弱呢?而且還是一生下來就注定卑弱。‘謙讓恭敬,先人後己,有善莫名,有惡莫辭,忍辱含垢,常若畏懼’,這難道不是本來就應該有的品行麽?為何卻‘是謂卑弱下人也’?佛說眾生平等,萬物相近,那麽同為人的男子和女子又有什麽本質的區別呢?”趙素月一口氣說完,對上楚煙柳和清昭同樣驚訝的臉,微微一笑,“我這麽說興許有些離經叛道,但是……你們聽著不覺得有理麽?”

“雖然是這樣……”楚煙柳也有些猶豫,這根本和她長期的觀點不符合,她一時根本不能接受,隻是她長期的觀點裏還有一項:先生說的話大抵是對的。因此她正在苦苦掙紮要相信哪一邊,是先生,還是常理?

而清昭卻是一副“他鄉遇故知”的感慨,卻無奈不能顯露在臉上,隻故意裝做天真地說:“我覺得先生說的好對哦。姐姐為什麽不這樣想呢?”

聽了清昭的話,趙素月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人之本心,才是最惹人戀愛,也最真實的。”

她這是誇清昭小,反而悟性好。楚煙柳聽了,麵色一黯:“先生說的確然有理,隻是這委實太奇怪,我覺得……我還要好好想想。”

清昭故意用小小的手指了一處地方:“這是什麽意思,先生講講可以麽?”

清昭的指的是“《禮》,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她怎麽會不明白這段的意思,但就是故意拎出來試試趙素月和楚煙柳的態度。

趙素月看了眼那一段,臉色也微變,緩緩道:“《禮記》說,男子有再娶的道理,女子沒有適二夫的道理。所以說,丈夫是妻子的天。”頓了頓,“這就是大概的意思。”

“啊?好奇怪……為什麽男子可以再娶或者多娶,女子不行呢?”清昭撓了撓腦袋問。

“這是自古流傳的。”楚煙柳道,“別說官宦人家,就連普通老百姓有個三妻四妾都是很正常的事兒。”

說這話的時候,楚煙柳眼波流轉,不知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