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眼萬年

四十、一眼萬年

一覺醒來，看著陌生的房間擺設，周揚有點恍惚，待腦袋恢複清醒，才明白這是什麽地方。窗外，天空已經微微泛白，他隨手拿起手表一看，剛過六點。很久沒有睡得這麽舒服了，心情也很久沒有這麽好了，原來她就是自己的良方。

想到會見到她，周揚的喜悅瞬間蔓延了全身。在床上躺了一會，他就打算起床。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酒精的味道，周揚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清新的風撲麵而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副享受的表情。他覺得這空氣中有著她的味道，所以貪戀和享受著。

有人說：“愛上一座城，隻因為那裏的一個人。”因為這裏有她，周揚也覺得這座城市分外的不同，對初次見麵的“她”有著不一樣的情感。

他去浴室洗了個澡，把昨日的疲憊和邋遢洗去。新長出的胡渣，他一一認真的剔去，把自己收拾得妥妥貼貼。做完這一切，才發現自己又有模有樣了，前段時間自己的確是邋遢到了極點，連媽媽都忍不住嘮叨了。盡管知道自己這番修飾，根本就不會被她見到，但他還是這樣做了。

接下來就是等待，等待肖辰發來消息。學校上班時間是八點，因此即使現在去問他，也問不到。周揚打開電視，選擇了央視的《朝聞天下》節目，希望通過轉移注意力，讓時間過得快點。這期間，他叫了客房服務，吃了份早餐，味道如何，他也沒有在意。

慶幸的是，剛過八點，周揚就收到了肖辰發過來的課程表。課程表顯示，思齊的課今天上午三四節就有。剛看完短信，肖辰的電話就來了。

“看到我的短訊了吧。”肖辰開門見山的問。

“嗯。我這就準備出發。”周揚說道。

“第三節課要到十點，你現在去還早，從酒店打車到學校

隻要二十多分鍾。”周揚的急迫他自然了解，可還是不得不提醒他，因為這麽早去也見不到她人。

“哦，沒事，我在校園裏麵逛逛。謝了，哥們，你該去上班了吧。”周揚提醒道。

“嗯，我正準備去公司，回頭，再跟你說吧。”

“好，到時給你電話。”周揚掛斷電話，準備出發。

此刻正是上班的高峰，路上有點堵，但這無損他的好心情。擱平時，他早就發火了。堵車在他那個城市並不常見，因此，隻要一堵車，他的火爆脾氣就容易上來。可今天，即使迫切見到她，但惱人的堵車並沒有惱到他。

踏入校園門口，看著那燙金大字，周揚還是自卑了下下。沒上大學，可是他一直以來的痛呀。想到思齊還是大學老師，更加自卑。可已成這樣，他也不可能再回到校園學習了，逛逛也好。當然，他並不是沒有逛過大學校園。思齊念的那所名牌大學，他可是相當熟悉，以前去過那麽多次，雖然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的，雖然後來，每次都心酸而回，但他還是忍不住跑去。

走在校園的小路上，看著來來往往朝氣蓬勃的臉，突然發覺自己真的老了。偶爾聽到迎麵走過來的學生談論的話題，他丈二摸不上頭腦，不由得感歎代溝的存在。他忍不住想，思齊會不會和自己一樣，和她的學生有代溝呢，會不會受學生歡迎呢。但這想法很快就打消了，因為思齊從來都是優秀的，不論讀書，還是教學，這些怎麽會難倒她呢。

校園很大，環境也很不錯，但他無心去欣賞。思齊會在至善樓的305教室上課，因此，他首要目的是找到那棟教學樓。跟一個學生打聽了方向，他就直奔目的地了。校園雖大，但教學樓還是比較集中，很快就找到了。上了樓，找到那個教室，一看，原來是那種小型教室，隻能容納四五十人。看來是小班上課，他原來想坐到教室的想法落空了。如果是那種一百多人的大課，他躲在教室，估計思齊也不會發覺。

此時才九點多一點，第二節課才上不久，此時教室前後門都關著，他隻能透過門上的玻璃窗才看清裏麵的狀況。接下來，他也隻能通過這種方式見思齊，而且還不能太刻意，因為很容易引起學生的注意，以至被她發現。思齊上課是什麽樣子，他倒是從來沒有看到過，今天就讓他見一見吧。

周揚並沒有想聽別人上課的衝動，他對學習一向沒有多大興趣。還有一些時間，於是，他離開教室，沿著樓梯往上爬，最後停步在五六層的轉折段。從這裏可以俯瞰校園，當然也能看到這棟樓的入口。思齊進來的話，他應該能看到，況且她有如此鮮明的特征，因為學校裏孕婦幾乎沒有。

後來回憶起這等待的幾十分鍾，他已經形容不出具體感覺了。當那一刻終於來臨時，當她終於走#進他的視線時，他的心情竟然如此複雜，似乎沒有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她的頭發已經剪短，穿著一條白色的韓版連衣裙，一路朝入#口走來，肚子已經顯露了，但身材並不臃腫。遠看去，上圍明顯比以前豐滿了，孕味十足。至於氣色如何，因為距離的關係，他看不真切。原來，這就是她懷孕的樣子，幾乎沒有什麽變化，隻是肚子大了些。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為別人孕育孩子，那種難受，那種煎熬隻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才明白。

現在的她，和所愛的人終於在一起，又已經榮升為準媽媽了。如此幸福的她，他當然不能去打擾，也沒有資格去打擾。那一段距離不遠，就算思齊步伐稍慢，也終是有走完的時候，縱使他希望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也無濟於事。

很快，他不得不麵對一個事實，　思齊在他的視線裏中消失。他不斷回顧剛才的短暫片段，也終於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至此，塵埃落定。

腳像灌了鉛，邁不開步伐，他索性任由這種不適感纏繞自己。他沒有立即下樓離開，也沒有奔她而去，他需要沉澱的空間。腦子裏念頭很多，很雜，甚至幻想劫持她而去，什麽都不管不顧。

下課鈴聲響起，回歸現實，回歸清醒，什麽都明了，那些念頭隻是白日夢。他緩慢的下樓，決定離開。目的已經達到，是該歸去的時候了。抵達三樓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不其然地看到了她的背影。不一會兒，她就走進了那個他剛窺探過的教室。

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上上下下的學生很多，有的還忍不住打量了他。被當做異類的感覺，以前他就有過，因此，他並不在乎。相比此刻的心情，這些不過小兒科。

思齊走進教室，坐了下來。她上課習慣早到，一來可以讓自己先休息一下，一來可以和學生多交流交流。所謂“教學相長”，做老師的一定要和學生多溝通，這樣效果才會更好。

“譚老師，剛上樓的時候看到一個超級帥哥哦。”一個平時和她相交甚好的女同學喜滋滋的告訴她。

“真的好帥，譚老師，我們可以作證。”另幾個女同學附和。

“既然大家都這麽說，那就是真的很帥。”思齊一臉微笑，滿足她們的花癡心裏，沒有否決。

她早過了看帥哥的年齡，好像以前和她們一樣大的時候，也沒有犯過這種毛病。還記得念大學的時候，寢室的女孩子也有犯花癡的時候，說去目睹什麽院什麽係的帥哥之類的。她從來不去，室友都說她身邊就有一現成的帥哥，根本不需要。是啊，在那時，身邊的他，就是她眼中的唯一，其他的所謂帥哥就是浮雲。

“他好像在等什麽人。”“是啊，一直站在那。”這些話語陸續飄進她的耳朵，她自動地過濾掉。她開始作上課前的準備，把U盤插進電腦，把PPT調了出來。現在上課都采用多媒體，對她而言，更好，坐著上課輕鬆點，尤其現在肚子大了，不能久站。

鈴聲響起，思齊開始了她今天的課程。隻是初級會計課程，雖然簡單，但對學生而言，畢竟才剛入門且專業性強，因此，她盡量講得生動點，易懂點，以引起他們的興趣。

而此刻，教室外麵站著一個人，他倚著牆，讓她的聲音一一進#入他的耳中。

這久違的聲音，他再一次聽到了。

整整一節課的時間，他都倚在那裏，隻為那聲音，隻為那人。

鈴聲響起，他的身子一僵，時間終是到了。

站直身子，朝那扇玻璃窗望了過去，那一眼恍若萬年，把她的容顏永遠銘刻在心。

終是隻能疾疾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