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離開後醒來

在你離開後醒來

以照一直低著頭,呆呆地看著手機裏的短信。舒嘜鎷灞癹

李慕澤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以為隻是一條長短信而已,便沒有多問,也沒有十分在意,轉過頭看念北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他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以照默默地抬頭,那張小尖臉上,居然已經滿是淚痕。

“怎麽了這是?”李慕澤嚇了一跳,“怎麽哭成這樣兒?誰欺負你了?”

以照拚命地搖頭,一麵用手抹著眼淚,一麵把手機遞了過去。Ua93。

李慕澤接過手機,先是翻過來掉過去地研究了半天,嘴裏嘀咕道:“這都什麽年代了,你怎麽還用著這麽寒磣的手機?”

“不好意思,我過的就是這麽寒磣的日子,你以為都像你們這些公子哥兒,一天天的都是錦衣玉食香車名馬?”以照硬梆梆地回答,“你別忘了,我現在是蕭以照,不是溫玖夏。”

“我就是隨便這麽一說……”李慕澤不好意思地說著,隨手按亮了手機屏幕,看到那條短信的一刹那,他也愣在了原地,“怎麽……怎麽會這樣?”

一提起這件事,以照還未開口,眼淚就又流了出來,她使勁抽了抽鼻子,把淚水生生憋了回去,這才開口答道:“我也不知道媽媽怎麽會知道……我來沈家以前,隻是跟媽媽講我在一家畫廊找到了工作,根本沒有講我在做什麽……”

“我明白,我明白,”李慕澤連連點頭,“代孕這種事情,本來家長就接受不了,何況是去沈家……可是話說回來,你當初貿然答應來沈家,難道不覺得冒險,不怕學校裏的人都知道你去幹嘛嗎?”

“學校裏本來就沒人知道,當初征東哥的媽媽去我們學校,說的也隻是做家政罷了。”以照解釋道,“但你應該也能體會,我媽媽辛辛苦苦把我養到現在,絕對不是為了讓我去做家政的……更不要說是去沈家做家政……她希望我永遠永遠不要再回那座大院,永遠不要摻和這些事情了……”

出麽媽我。李慕澤又點點頭,想了一想,忽然問:“那麽,你又為什麽執意要進入沈家呢?即便是以代孕媽媽的身份也無所謂?別告訴我是為了去找念北,要知道,你根本就不願意對念北承認你的身份,不是嗎?”

以照頓時沉默了,這個問題過於敏感,她一直不敢觸碰,可今天麵對媽媽的急病和兩難的選擇,這個問題就不知不覺地浮上了水麵,讓她不得不麵對。

她心裏明明白白地知道,當初不惜一切代價混入沈家隻是為了報複,也知道媽媽之所以會急火攻心到這個地步,就是擔心她會被當年的仇恨蒙蔽了雙眼,做出什麽來不及回頭的傻事來。

可是,這些緣由,怎麽能告訴李慕澤?她又怎麽可能當著已經有意識、能聽到他們對話的念北,說出她與沈家的仇怨來呢?

沉默良久,以照終於避重就輕地答道:“我爺爺當年被人陷害,死得不明不白,如果不是因為當年的事情,我家也不會敗落成這個樣子,我爸媽也不至於被迫分開這麽多年……我想,沈爺爺既然和我爺爺那麽要好,必然相信我爺爺是無辜的。而且他有權有勢,也能幫我查清真相,甚至幫我替爺爺伸冤……我以為想辦法混進沈家,就可以找機會求一求他……可是我媽媽卻不願意讓我攪到這樁事情裏來,她覺得,當年我們好不容易從那個大院裏逃出來,怎麽可以再自投羅網地回去呢……”

李慕澤若有所思地看著以照,顯然並沒有完全相信她的話,但也沒有找出什麽太大的破綻,更何況,這並不是目前最需要他操心的事情——溫家和沈家的關係錯綜複雜,絕非他一個外人所能插手,而以照和念北糾纏多年的感情,更不是他這個旁觀者所能理清。

現在最棘手的,是以照的去留。

溫家失勢後,以照的爺爺過世、家園焚毀、爸爸離去,隻有媽媽跟她相依為命,度過了她人生中最最困難也最最重要的七年。雖然以照沒有把那些年的經曆掛在嘴邊,但從她對外界充滿戒備的眼神,從她背後密密麻麻的傷痕中,李慕澤便可以猜想得到,這七年來她們母女倆過得有多麽艱難。

甚至可以說,若是沒有以照母親,以照也許不能活到今天。

如今,以照的媽媽急病住院,不知病情如何,就算以外人的觀點揣測,也不難判斷出,以照有多想立刻趕去照顧母親。況且,如果不是以照的一意孤行,也不會把她媽媽刺激得一病不起,隻憑這一點,她的自責和愧疚就可想而知。

可是話說回來,念北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李慕澤閱人無數,知道醫生的話從來不能全信,他說念北很有希望醒過來,也許隻是給他們一點信念,不願讓他們太過悲觀罷了。能不能喚醒念北,全看他自己有沒有求生的意誌,而如果就這樣放以照走,李慕澤一點也沒有把握,能夠單槍匹馬地把念北喚醒過來。

再說,就算念北醒了,他又該怎麽向念北交代,那個他尋找了這麽多年的阿九,終於出現在他麵前,卻又被李慕澤這樣放走?或者,如果念北就這樣醒不過來……如果沒有阿九陪他到最後一刻,那又該是多大的遺憾?

想來想去,李慕澤真想開口把以照留下,可他又真的不願這樣自私……若是以照的母親真的有個好歹,他又怎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李慕澤在這邊天人交戰,內心亂成一團麻,那邊的以照也好過不到哪裏去,甚至比他還要煎熬。

一邊是相依為命多年,如骨血一般親近,卻被自己的任性氣到住院的母親。

一邊是青梅竹馬長大,如呼吸一般如影隨形,才剛重逢便為她幾乎舍掉一條性命的念北哥哥。

這般的掙紮,這般的兩難,換了任何一個人,誰又知道究竟該如何抉擇?

以照站在念北床前,靜靜地看了半天,仿佛忽然打定了主意一般,轉過頭去,不敢看念北,一字一頓地對李慕澤說道:“我……我已經想好了,念北還有你照顧,可是我媽媽隻有我……我們周圍的鄰居都是普通的小生意人,他們也許能相幫著把媽媽送到醫院,可是卻支付不起住院和手術的錢。如果我不回去,那媽媽的病可能就耽誤了,那我真的是連死都不能謝罪……而且是我把媽媽害成這樣的,我無論如何也不能逃避責任。”

“可是……可是小北他變成這樣,也都是因為你啊!”李慕澤忍不住說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以照低頭說道,“可是這兩件事,我根本難以兩全,怎麽都要割舍掉一件。我可以先回去照顧媽媽,等她的病情穩定下來,再回來看念北。我相信念北會理解我的……他會同意我回去照顧媽媽。”

李慕澤還想阻攔,卻又不忍心再勸,以照的為難和痛苦,他全都看在眼裏,盡管對念北的心疼讓他不甘心放走以照,可是明知道她們母女的感情,他又真的不可能狠下心來把以照留在這裏……13385369

見李慕澤不開口,以照知道他已然默認,一時幾乎有些不敢相信,淚水又一次模糊了雙眼。她清清嗓子,顫聲說道:“謝謝你……謝謝你為念北做的一切……也謝謝你能理解我……”

“我沒有理解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李慕澤嘴硬地道,“我讓你走,也不是因為同情你,而是怕念北為難。誰叫念北喜歡你,為你做什麽都願意,我又有什麽辦法……”

“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你。”以照看出他的口是心非,對他笑了一笑,就要往病房外走。

“等等!”李慕澤喊了一聲,從口袋中拿出錢包,掏出一摞鈔票遞給以照,“拿著錢再走。”

“這怎麽好意思……”以照連忙推脫,“你的錢我不能要。”

李慕澤瞪起眼睛,又拿出一張卡塞到以照手裏:“怎麽?你嫌棄我不成?我跟念北是自己人,你花我的錢跟花他的錢是一樣的。再說了,你不要錢怎麽辦?路費、藥費、醫療費,哪個不需要錢?你再看看自己身上這身衣服,爛成這個樣子,你媽媽看了會怎麽想?先給自己買身衣服好不好?算我替念北求你了,好好的小姑娘幹嘛把自己弄得這麽寒磣?”

以照想了想,把現金接了過去,把卡又還給了李慕澤:“那我就拿這麽多,也已經足夠了,用不了那麽些錢。”

“喂,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李慕澤又急了,“你媽媽現在躺在醫院裏,要花多少錢你哪裏知道?若是帶的不夠,耽誤了病情,你不是白回去了?而且我這是張信用卡,你那邊花錢我都能收到提示的,這樣我好歹還知道你是死是活,知道你什麽時候能回來!”

“好吧……”以照隻好接了過來,轉身朝門外走,李慕澤跟在後邊送她。

他們誰也沒有看到,在他們身後,念北的眼睛忽然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