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悲辛之珠

第82章 悲辛之珠

京城往西兩百餘裏,便是羅霄山脈。七皇子元恒曾經念念不忘的龍泉水,便出自於羅霄山脈的餘脈——玉山之中。

而羅霄山脈主體呈東西走向,卻在京城遠方悄悄圍出一個大大的平地,然後向北折去。祁國的開國皇帝安德帝打下江山後,一眼相中了被羅霄山脈護衛的中定府,更有高人說此處風水極佳,隱現王氣,從此便定都於此。此後兩百餘年,中定府便一直是祁國的京城。

曾無雲將軍的西北大軍,長年駐紮在羅霄山之外,從遙遠的邊疆,一直到羅霄嶺大營,整個西北都在他兵力控製之下。此次元恒所去的羅霄嶺大營,是西北軍最接近京城的一個駐地。

元恒的任命,是羅霄嶺大營的一員參將。

參將一職,可大可小。給你實權,也算將領一枚;放你在大將軍麾下,那就是小跑腿一個。

恰好,曾無雲將軍便以羅霄嶺大營為日常駐守地。所以,我們的景王殿下,就是去當人手下了。

錦繡是不相信的。

再怎麽行為乖戾不討喜,他也是當今皇帝的親生兒子,皇帝說給我教訓教訓他,誰也不敢當真下重手,萬一皇帝還心肉痛,下手的可就慘了。

所以誰敢真的把他當屬下那樣使喚,必須“相敬如賓”啊!

更何況,寶慶帝可沒說要把元恒這個七皇子怎麽地。

他隻是一道聖旨,就把元恒弄到軍營去了。別的什麽都沒說,於是,滿朝文武、皇親貴族,都在玩一個很有趣的遊戲——我猜我猜我猜猜猜。

錦繡也不敢保證自己猜的就一定正確,如果寶慶帝是要讓元恒遠離鬥爭中心,那麽,是否意味著元恒尚不足以成為鬥爭一方,那麽,朝中到底是誰與誰在鬥?

如果一定要去從軍,為何選擇了向來戰事吃緊的西北大軍,而不是祁國那麽多相對安寧的邊境?

皇帝的心思你別猜,你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夜色在錦繡嚴肅的思考中悄悄降臨。屋子裏暗了。

錦繡點了燈燭,屋子裏一片寂靜。這沉香殿真是寂寞得連蠟燭都流淚。回想初來時,在那些嬪妃宮裏起早摸黑的忙碌日子,怎不讓人感歎。雖說還是個小宮女,深宮的寂寞卻已經提前被她嚐了個夠。

好在,錦繡雖然伶俐,卻也耐得住寂寞,真正是個動靜相宜的姑娘。

被元恒擾亂的心神漸漸安定,想起白天的奇遇,不由又是一陣後怕。那個密室裏的寶藏,在錦繡看來不算什麽,當了多年寵妃,富可敵國又怎樣?

可那一箱子衣物又是怎麽回事?那是慕容皇貴妃留下的遺言?

一個“秦”字。

後宮裏,隻有兩個女人姓秦——太後和秦貴妃。

為何有人要處心積慮地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密室裏留下這個字?按照一般常理,費盡心思留下的,一般都是仇人的線索。可害死慕容皇貴妃的不是惠妃嗎?

這裏麵,似乎疑雲重重。

錦繡想起臨走時塞在懷中的信,不由擔心起來。那麽久遠的東西,放身上這麽長時間,可別弄壞了。

趕緊連明珠一起掏了出來。

到底是皇家所用,那紙雖已泛黃,居然還略有彈性。

打開一看,卻是極為清秀的字跡,寫著:“世間一日,殿中十年。清淚成灰,此生無盡。”

一種莫名的絕望,從紙上生出,讓錦繡覺得字字悲辛。

如果這是慕容皇貴妃的手筆,那麽她在佛堂之前,並不是心無波瀾。她是在依靠某種寄托的信仰,強行將自己苦不堪言的內心壓製住。

她不是病逝的嗎?難道這就是她纏綿病榻之時,對前途的絕望?

可又有點說不出的異樣。從這四句話裏,看不出病痛的折磨,卻分明透露出對時光無奈的怨恨。

錦繡一時也解不開這個謎,隻得歎口氣,將紙重新折好。可那紙卻是一種不常用的折法,拆起來容易,再折回去卻費了些功夫方才成功。

碩大的珍珠靜靜地躺在桌上,燈燭下閃出的光芒似乎在說:我這麽珍貴,難道還不及一張紙重要嗎?

錦繡總是喜歡腦補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台詞,並且自得其樂。腦補完,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

輕輕地捏住那顆珍珠,舉到燭光前,望著它似被映得通體隱現。

“你說是不是很奇怪。你這麽燦爛奪目,為什麽他不偷,偏偏偷那個刻了字的金錠子?”

是了,金錠子可以絞碎了用,珍珠碎了就不值錢了,而且,這麽大的珍珠,一兩顆好脫手,多了,目標就太大,很容易暴露。

錦繡望著珍珠內似在流動的熒光,突然,覺得珍珠裏邊隱約有字。

趕緊晃動著調整角度,直到珍珠上那細細的穿線孔直立,方瞧出來,赫然是一個極小的“金”字。

駭然!

錦繡盯著燭光中那個隱約的字,半晌才合上驚愕的嘴巴。

金錠子和銀錠子上鑄字,雖說也需要單開一道工序和模具,但對皇家來說,並不困難。

可珍珠裏居然刻字!而且是在本已極小的孔中。

那麽多整齊渾圓的珍珠,已是價值連城,再請到如此能工巧匠竟能雕於如此細微之處,更是難上加難。

以上都還不算最難。

最難的是,竟有人能想到這一層。若這個“金”字有特殊的意義,那此番用心,足以感天動地。

錦繡覺得,自己似乎摸到了謎團的中央。她終於走進來了,卻出不去,這個謎團飄忽不定,而自己又太過渺小。

她要耐心等待某一天突然照射進來的一縷陽光。

取下櫃子上的一個抽屜,將珍珠和信箋收好放進去,再將抽屜裝上,仿似一個天然的隔層,幾乎不可能讓人發現。

經曆了緊張刺激的一天,一夜都在夢境中掙脫迷霧。

第二日清晨,錦繡被第一縷陽光照醒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走到了迷霧的邊緣。要不是窗前嬌豔的月季花……

不對!

錦繡頓時睜大了眼睛,睡意被拋到九霄雲外。

昨天,那月季不是這個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