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金羽大氅
第71章 金羽大氅
四個陪嫁中，原本是桃紅最掐尖，如今一下子被掐了桃紅，另三個沒了主意，翻不起風浪，也不敢翻風浪，戰戰兢兢地縮在牆角，不敢抬頭。
謝宜春見狀，索性冷哼一聲，坐回羅漢床上，端起案幾上的茶輕輕啜了一口。瞬間由頑強抵抗轉變到冷眼旁觀，十分自如，讓人讚歎。
不多時，易楓他們果然從隔間裏抬出了“骷髏王妃”。“王妃”倒是沒受什麽“摧殘”，連身上那件華麗的披風，也原樣係掛著。
如果說安錦繡不懼鬼神，算是第一個敢於碰觸“骷髏王妃”的女子，那麽謝宜春便是第二個。
不過，她並不是不信鬼神，用她父親的話說，倒是此生見識太多、背負太多，索命追魂什麽的，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再加她性格暴戾，做事不計後果，衝動起來，天地盡在方外。
見眾人搜出了骷髏，謝宜春大笑一聲：“哈哈，便是臣妾請她來做伴了，王爺打算怎麽著吧。”
謝宜春之所以有恃無恐，蓋因彼時等級森嚴。上至皇族勳貴清流富賈，下至黎民百姓普通人家，閨閣之內皆是正妻為絕對權威。侍妾之流，原本便是如物品一般，隨意送人也可，自由買賣也可。正妻若覺得哪個侍妾狐媚奸邪，出手整治亦屬常事，外人斷不會說半句不是。
謝宜春手段再殘忍毒辣，所針對皆為侍妾或丫鬟，恰如處置自己的私產。最多脾性欠佳，倒無違製之處。
所以此次，她覺得與往次並無不同，別說這還不是個活人，便是個活人，她也完全做得了主。更別說，她背後還有太後。
元恒卻將“骷髏王妃”略看一眼，搖搖頭道：“莫逞口適之快。你請了王妃來做伴，原也無妨。隻是，卻不該胡亂糟蹋這鬥篷。”
“鬥篷而已，王府要多少件沒有？”
元恒冷冷地負手：“此非一般鬥篷，乃父皇所賜金羽大氅。竟壞在你手裏，等著父皇的旨意吧。”
“什麽意思，便是父皇賜的，我又哪裏糟蹋了？”謝宜春嘴強，便去看那金羽大氅，果見衣角近地處掛了一道深深的裂縫，不由嚇了一跳。
弄死個把奴才不算事，弄壞一件衣裳卻可能丟了性命。
謝宜春雖暴躁殘忍，卻也是官家小姐，清楚其間利害，頓時目瞪口呆。
“誰碰過金羽大氅？”元恒的眼神劃過室內眾人。所到之處，深刻入骨，人人皆屏氣凝神。
“易楓。”
“卑職在。”他侍衛出身，不以奴才自居，自有一段氣派。
“你當時在場，你來說。”
“回稟王爺。當時，王妃指示，四位姑娘動手。故此武總管與卑職都未能攔住，愧對王爺。”
元恒一聽，便知他們皆有忌憚，倒也情有可原。
隻是謝宜春不能原諒，這次若不能將她壓製，後患無窮。
“毀損聖物，按律鞭撻。這裏三個，再加上外頭那個，都帶走，好好給點教訓。”
三人早已料到事情不妙，一聽，立刻搗蒜一般叩起頭來，連聲喊著冤枉。
侍衛們哪管這些，哪個被拿下的不是大喊冤枉啊。隻依著指令行事，上來便拿人。
“好好好，這府裏沒人聽本王妃的了，連本王妃的人也隨便碰得了，我這王妃當得還有什麽意思。我要去找太後！”
“去吧，不願當就回娘家去吧。順便把金羽大氅的事兒也一並知會了太後，看看太後怎麽說。”
見元恒如此淡然，謝宜春啞口無言。
她原本認定自己大節不虧，才敢無理取鬧。此刻猛然發現自己衝動過頭，她比誰都明白後果。
她可有個幹了十幾年刑名的父親。
桃紅、柳綠、鶯歌、燕舞，四個婢女終於在庭院裏相互撕咬起來，，紛紛揭露她人的“罪惡勾當”，什麽明明看到是你踩到了大氅的邊角啦，什麽明明你長得矮過門檻時抬不高啦，反正自己是冤枉的，別人才是真凶。
隻有謝宜春在無比的鬱悶中再度啟動思索。這骨架不重，也不難抬，到底是誰弄破的，甚至原本就是破的，還真難說，隻怪自己今兒衝動，落了個有嘴說不清，一時間，後悔萬分。
就此，王府裏總算安穩了數日。
可是，看慣了頤指氣使的王妃，聽慣了各種不滿和挑刺，甫一安穩，全府上下的人，反而更捏了一把汗，總覺得更大的暴風雨還在後頭。
雖說金羽大氅是損在謝宜春手裏，可作為王府主人，元恒還是親自進宮，向寶慶帝遞了請罪書。
寶慶帝的口諭很快就下來了。
斥責其辜負聖意，這是肯定的，但隨後又表示，考慮到景王早前病得不輕，府內管治不力，主要責任還是王妃的，要處罰也該處罰王妃。隻是，兒子雖然糊塗，也需要人照顧呐，給個機會讓王妃將功補過，所以，改處罰為口頭訓誡，由傳旨公公代為訓斥。
傳旨公公自然不敢給王妃臉色看，隻將聖意轉達到位便罷。
可是，皇上的格外寬容，謝宜春內心卻並不服氣。
被褥奪了封號的王妃有，被定了罪的王妃也見過，偏偏沒見過被皇帝專門派人訓斥的王妃。
這比降罪還讓人難受。
畢竟，前兩種要麽是被夫家或娘家牽連，要麽是自己幹了點“大事”。
後一種簡直……不疼，但丟人！
謝穀夫人王氏，一聽說自己閨女被皇帝訓斥，暗叫一聲不妙！巴巴兒地趕來王府，擺出親家母看望女兒的架勢，假意走動。
謝宜春不知是生氣，還是抹不開臉，稱病躲在臥房內，連房門都不出。
一個陌生的婢女將王氏迎進屋內，又識趣地退出。
“桃紅她們呢？”王氏疑惑。
四個陪嫁丫鬟，不可能全軍覆沒，怎麽一個都不在跟前？
“哼。”謝宜春冷笑一聲，“母親調教的好陪嫁，一個個的人笨就不說了，嘴也賤。得罪了王爺被罰了，打得夠嗆，估計沒個十天半月，也回不了我屋裏。”
王氏臉一沉，將手裏的茶往桌上重重一放：“這也賴我，人可是你自己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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