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樹枝寶劍

第19章 樹枝寶劍

不獻唱的夜宴,自有它獨特的雅意。

來賓居然沒有什麽變化。據七皇子說,要請的賓客本來是很多的,隻是,他大哥對席上的人員比較挑,有些並不太順眼或講不到一處的,大哥不喜歡,他也就不邀請了。

又加上昨日宴席氣氛好,可惜半途被影響,七皇子覺得,有必要賓主再盡興一次。

“安懷遠”並沒有來,大約是缺席的唯一一員。也可見,昨日真是七皇子一時興起,人家壓根就不在他日常名單上。

有了首日“大戲”的錘煉,安錦繡的演技更好了。

她熟練地在門口迎接各位“王公大臣”,有條不紊地將他們引到自己相應的座位上。

她其實昨天是用了心的,而記那些自己素不相識的名字,並對應他們的身份地位,並不一件容易的事。可安錦繡認真地做到了。

夜宴依舊是七皇子一個人的“獨角戲”,可是這戲演來逼真而深入。他縱論古今,笑談邊關,時而傾聽,時而高論,甚至還會激烈地與人爭辯。

當然,這爭辯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可那流水一樣的思維,讓安錦繡覺得他是有對手的。

如果他的對手的確不存在於現實中,那麽,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在與自己“內心的對手”激辯。

他是神經病嗎?

很可能不是。

他或許是一個類似於神經病的天才。安錦繡認真地想。

他的縱論讓安錦繡對朝廷的認識發生了質的變化。她原本隻有一點點原主留下的關於朝廷的記憶,那是一個十歲孩童從父親那兒聽來的片言隻語。七皇子卻無疑是給她上了一堂生動的時政課。

她從那些縱論中,讀懂了祁國的官職與部分機構,又了解了少許機構的職能。

她從那些激辯中,依稀能聽出這個世界的文學與哲學認知水平,與自己掌握的那些曆史時代相去不遠。

若沒有夾雜其間的幾句“瘋話”,她可能會被眼前這個博學的人所傾倒。還好,每次她快“倒”的時候,七皇子就會來上幾句,讓她立刻明白,一切不過是“妄談”。

比如,七皇子突然說:“錦繡,昨晚上喝完酒,壇子封得不嚴實,似是走了味兒。”

錦繡趕緊解釋:“請爺恕罪,奴婢辦事不周。哪怕被爺罰跪,也該將酒封好再去……”

這話說得有水平,看似承認了錯誤,其實還是提醒七皇子:是你催得太緊,才耽誤了我封酒。

七皇子一蹙眉:“大哥,上回你帶來的……對對,就是那酒,似乎還存著,今兒倒可拿出來讓大夥兒一賞……哈,為弟是這麽小器之人麽?回頭讓人回贈十壇去您太子府,讓嫂子好好收著。”

又過三巡,已是後半夜。

便是鐵嗓子,一場演講下來也該累了吧,可七皇子不。

他醉意朦朧,衝著錦繡大喊:“我的劍,我要舞劍!夜凜凜,風蕭蕭,寶劍夜出鞘。”

安錦繡有點抓瞎,大爺啊,你要什麽不好,你要寶劍?

你見過軟禁思過之處,會放著刀劍?

不怕你自盡還怕你被謀殺呢!

“啊……”靈機一動,“爺,您的寶劍不是拿去開刃了嘛,工匠還沒送過來呢。”

安錦繡真是大膽,她越來越覺得,每當七皇子發神經的時候,你越是腦洞大開地跟他發揮,他就越高興,絕對不會怪罪於她。

果然,七皇子突然回想起來似的:“方才送過來了,你恰好不在,我給掛在外頭樹上,對,掛著呢!”

說罷,“忽”地竟然從安錦繡身邊掠過,驚起的風將她鬢角處的碎發拂下來一撮。

他貌似會武功的樣子……

長得帥、有文化、會武功、高品位,還是貴族血統……這不應該是言情小說的男主角麽?

安錦繡遺憾地想:這位爺到底是哪根筋搭錯,惹怒了寶慶帝,將自己的大好前程毀於一旦啊!

“忽”地一聲,七皇子又從安錦繡身邊掠回屋裏,手中已然多了一根樹枝。

樹枝……

好吧,不是無形的寶劍,安錦繡已經覺得很直觀了,不能再要求更多。

不得不說,七皇子舞劍的身形真的很好看。他舒展而不失硬朗,剛柔並濟。

安錦繡花癡地想,要是他換一身衣裳就更好了。不要穿得這麽正式,跟要上朝似的。要換一身飄逸的長袍,將那烏黑的長發披散下來,再配上如此優美的身姿……

該是多麽妖孽啊!

正要吸溜一下口水,突然,“咚”的一聲,七皇子手中的樹枝擦著安錦繡的頭皮疾速飛向門外……

為了“迎接”貴賓們,安錦繡將門簾收起了一個角,樹枝正是從那個小小的縫隙中極其準確地穿了出去,落到了不知何處。

“呀,想嚇唬一下你,看來多時不練,準星差了點。”七皇子的語氣居然有些調皮。

安錦繡極度無語,擦著頭皮飛過,這叫準星差。要是準星不差,是不是就釘在我腦門上了?

“奴婢該死,是奴婢長得太矮,但凡再長高一寸,爺的角度便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這話真有情緒,是個人都聽出來了。

但是“神經病”聽得很高興。他就喜歡來情緒。

“你反省得很是有道理,快去將我的寶劍撿回來。”

安錦繡記得,那“咚”的一聲似乎是從廊下發出,並不太遠,想來他的“寶劍”也就落在近前。

一邊打著燈找“寶劍”,一邊想:今日把他哄得很開心,應該不會罰跪了。

那樹枝卻已不在廊下,跌落在台階下數米開外。

七皇子殿下的手勁可真不小,安錦繡讚歎。

跑下台階,撿起樹枝,卻發現樹枝上掛著什麽東西。將燈舉起,湊近了一看,卻是一條青色的絹布。

安錦繡不動聲色地將絹布悄悄擼下,拿著樹枝回了屋裏。

夜宴直至天色將明。是夜沒有外敵來犯,散時終於“賓主盡歡”。

疲憊的安錦繡終於被同樣疲憊的七皇子恩準,去小睡片刻。

安錦繡離開前,將那青色布條輕輕壓在書桌上的白玉鎮紙之下。

正欲穿過書房回臥室小憩的七皇子,眼光落在那布條上,又深深地望了安錦繡一眼。

安錦繡眼睛一垂,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