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命定炮灰

第12章 命定炮灰

“對不起,爺,不注意睡著了……”她惶恐地解釋,沒有忘記自己還在罰跪中。可現在的姿勢明顯不是跪,是躺,很可能讓這個龜毛的皇子不高興。

“賓客走了這麽久,你是不打算收拾了?”

“奴婢在罰跪……”

說完她就後悔了,這不是提醒對方,自己跪得不對麽。

“可我看到的,不是罰跪,是罰躺。”七皇子臉色冷冷的,一看就別想討什麽好,“先進屋收拾,罰跪未足之處,上午補足。”

“是。”

安錦繡起身,卻覺得頭有點昏昏的,想是折騰了大半夜沒睡,又在寒氣逼人的磚石上渡過一個黎明,生生地累著了。

七皇子還在身後補充:“等你收拾完,王妃也差不多要起了,你頭一次伺候她洗漱,當心著點,別笨手笨腳惹惱了她。”

“是。”

安錦繡從身體到心理,都不太舒服,並不很想搭理他,隻是保持著宮女的恭敬,上頭吩咐一句,她便應一句,明顯並不熱情。

“你要是扛不住,可以走。讓尚宮局換個大點的來,小了,啥事都幹不成。”

又來!

安錦繡心中生氣。昨天半夜又當天神又當宮女還當女歌星,就這還不滿意,你到底想怎樣?

她察覺到七皇子是想讓她自己走,難道是怕趕走一個十一歲的小宮女太不人道?

可他也不像是個講人道的人啊。

“奴婢可以的。”她倔勁兒一上來,十頭牛都拉不住,別說是一個七皇子。

正堂內其實並不狼籍。隻有在七皇子眼裏,這兒才曾經張燈結彩、高朋滿座;在安錦繡眼裏,不過是擺了一晚上的道場,擺上去的時候是啥樣,“送客”之後還是啥樣。

誘人的是那些糕點小吃,原封不動地在案幾上,雖說已經涼了,可在安錦繡眼裏卻是不折不扣的美味。

七皇子在院子裏散步,並沒有進屋。安錦繡瞅準機會,迅速塞了一個玫瑰糕到嘴裏。

“隔夜的東西也吃,你到底是不是安家的人?”七皇子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他不是應該在院子裏嗎?

安錦繡一驚,玫瑰糕滑到喉嚨口,頓時噎住,桌上隻有酒,沒有茶,嚇得她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片刻間,表情就不對了,臉色也變了,眼淚鼻涕一起下來了。

七皇子一個箭步衝過來,扶起搖搖欲墜的安錦繡,在她背上重重一拍。

“哇”的一聲,半塊軟糯的玫瑰糕從她口中噴出,掉落在地上。

“吃個糕也能咽死,你還能做什麽?”

緩過來的安錦繡驚魂未定,倒也沒忘了道謝:“多謝爺……救了奴婢……一命。”

說得氣喘氣喘的,不想哭,可方才憋出來的淚水還掛在臉上,看上去也著實可憐。

一塊帕子扔了過來。

安錦繡還沒來得及感謝,隻聽七皇子道:“瞧你那臉,還能看嗎?回頭別衝撞了王妃,沒的讓她惡心。快弄幹淨去!”

有一種人,刻薄到做了好事都讓人不想感謝他。七皇子目前就是這麽個待遇。

打掃了戰場,又假模假勢去給“白骨精”王妃洗漱。

端盤水進去,望著那骷髏,安錦繡終於鬆了口氣。

她寧願看到骷髏,也不想看到七皇子。

倒不是怕他。別人覺得他詭異得可怕,安錦繡卻是不信鬼神的。她隻是不喜歡這樣喜怒無常的人。

“白骨精”王妃長得雖然嚇人,卻始終如一。

給“她”卸披風的時候,安錦繡發現了一個情況。

這骷髏很高,自己要惦起腳尖才能勉強拂到“她”頭上的披風帽沿兒。雖說她不知道原主的真實身高,但從自己與七皇子對視的角度來看,這骷髏分明和七皇子差不多高度。

這是“他”,不是“她”。所以,這根本不會是王妃的遺骸。

是七皇子被人耍了嗎?

難道是……大家被七皇子耍了?

這個念頭嚇了她一跳。

“以不變應萬變,以不變應萬變。”安錦繡在心中默念了幾遍,終於平靜下來。

眼前這個“白骨精”,你真當它是一具骨架,而不是一個“人”,其實也沒那麽恐怖。

安錦繡絞了一把絹布,輕輕地擦拭著骷髏。

一邊幹活,一邊想:不管是他被人耍,還是他在耍人,我是來伺候七皇子的,研究對錯沒有意義,盡力便是,做得到就做,做不到他要換人,那也是命。

炮灰的命。

安錦繡是吃夠了炮灰的苦。

事實上,安錦繡全家都是炮灰。而且炮灰得很無語。

院子裏那個正在數著樹上有多少個新芽的七皇子元恒,是祁國的七皇子。

他爹是當朝寶慶帝,現在則是寶慶四十二年的早春。

一年前,也就是安錦繡十歲的時候,祁國出了一個大案。

五十五歲的寶慶帝身體不錯,長得也很對得住國民。那天他穿著新龍袍,精神抖擻地去祭天。新龍袍上九條金光閃閃的大金龍,張牙舞爪,本來是很霸氣的。

不知哪個大臣眼尖,發現新龍袍某個犄角旮旯之處的某條大金龍,居然少了一個爪子。

按理說,一件龍袍的製作,上上下下,事關幾千口人,層層把關下來,沒把金龍煩得出走,已是造化。怎麽會出現這樣的事呢?

誰也不知道。

就像大家都覺得吃飯怎麽可能噎死呢?可就是有人噎死了。一個道理。

皇帝身邊服侍衣衫的太監全杖斃了。

據說有一個臨死前還一直念念有詞:“一百四十四,一百四十四……”

是啊,彼時的龍,生四爪。九條龍,每條龍四條腿,每條腿四個爪,可不是一百四十四個爪子?

可見,數學學不好,回古代都混不下去。

數不清龍爪的全死了。苟活下來的,天天緊張地盯著龍爪看,有些眼花了,就重影了,嚇得重數。

江南安家被卷進龍袍案,實在是非常冤枉。

雖然女兒叫錦繡,可人家真的不會繡龍袍。別說不會繡,便是摸一下,看一眼也輪不上。

安家隻是在龍袍進京途中,讓護送的人馬歇了歇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