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驚痛驚變(上)
第三十四章 驚痛驚變（上）
她是被一陣嘰嘰喳喳聲吵醒的。
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聲音？好煩！她不情願的睜開眼睛，卻正對上一雙幽黑的瞳眸，似是有著足以溺斃人的溫柔，淺含著一絲笑意。她有一霎那的恍惚，繼而想起這是葉銘揚的眼睛，才覺不妥，可卻又移不開視線。因為她在那雙似有著無數星子閃爍般的瞳中發現了自己愕然的影子，還有那濃的似要溢出的情意。
這是葉銘揚看她的眼神，她真的有些不敢置信了，這是第幾次看到他笑？她想象不到他竟會有這般溫暖的笑容……與眸光……
“你終於睡夠了，我們可以走了嗎？”卻是葉銘揚調侃的聲音先傳來了，眼角掛著一絲邪邪的笑。
夏亦菱立即羞的無地自容，竟然在別人的注視下睡那麽久，她的形象啊！嗚嗚……
想到這裏，她大力推開他後急忙站起，同時又有些氣惱不甘地道：
“誰讓你不叫醒我！”意思是你自作自受。她才不肯在言語上饒人，雖然底氣稍顯不足。
兩人正要跨上馬，忽地見葉銘揚雙眉皺緊，臉色陰沉起來。夏亦菱亦覺得不對，不安的轉過頭去。
他們似是聽到了什麽。
聽到了什麽？
是……馬蹄聲！
對！漸漸大起來的陣陣馬蹄聲！
天！
夏亦菱的臉色亦變了。
“怎……怎麽回事？好像有人追來了！”
葉銘揚雙眸又寒了起來，淩光一閃，便一把攬過她的纖腰跳上馬背，猛一拉韁繩，那馬受力嘶鳴一聲，便健步如飛的向前奔去。可也正因為這一聲嘶鳴，夏亦菱明顯聽到身後的一陣騷亂聲，在心裏大叫不好。
是臻玉公主帶人追來了嗎？這麽快！他們該怎麽辦？
此刻心裏驚懼與擔憂翻攪不停，耳聽著那馬蹄呼喊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心髒怦怦怦的都要從胸腔中跳出來了！
“葉……葉銘揚，我……我害怕！”她真的很害怕，若真的是臻玉公主，追上他們之後，會怎麽辦？一想到之前她曾對自己做的種種，她就不寒而栗。一個她恨之入骨的人，一個欺騙了她的人，她會怎麽對他們？
身後的葉銘揚似是摟得她更緊了些，她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聽他在耳邊說道：
“別怕，菱兒……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傷害，絕不會……”
夏亦菱咬了咬唇，心中慌亂的不能自己。都怪她！若不是自己睡那麽多，葉銘揚又不忍吵醒她，他們早就逃脫了。哎……可如今想這些還有什麽用呢？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呼喊聲也越來越大了。他們的馬馱了兩個人，怎麽可能跑得快？正自擔憂間，葉銘揚竟忽地攬住她從馬上跳起——
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沒使自己驚叫出聲，他們竟跳馬進了一旁的樹叢。
待稍稍整理好呼吸，他便拉著她繼續跑。
她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氣，可總覺得耳邊仍是有不住的呼喊咆哮聲。
“我……我跑不動了，怎麽辦？”她無助的看向他，卻被他忽地摁蹲進草叢，緊接著耳邊便傳來破空的“嗖嗖”聲，他們竟然開始射箭了！
“該死……”葉銘揚低咒一聲。
“菱兒！”他似是十分不忍的緊抱住她，然後再放開，然後——他似是從衣領內取出一樣東西，套在她的脖頸上。夏亦菱正詫異不已，卻聽他又道：
“好好呆在這裏，等我回來！”他看著她的眼睛，那裏麵的堅定讓她不禁點了點頭。
然後他笑了，用手輕撫了撫她的頭發，在她額上輕吻了下，便轉頭站起，想要走出樹叢——
“銘揚！”夏亦菱失聲叫了出來，手卻緊緊扯住了他的衣角。
他回頭，遲疑的看著她。
“不要去，不要……”她輕輕道，看向他的秋眸中閃現波光。
為什麽在他轉身的那一霎那她會覺得他好像要消失了，好像要離她而去？不要，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她不要！
“菱兒？”他握緊她抓著他衣角的手，眼中閃著不敢置信的喜悅與希望。
“等我回來。”頓了下，他終是又輕輕放開她的手，
看到他的衣角從自己手中溜走，她慌了：
“你……一定要回來！”
他對她抱以一笑，倏地轉頭，一道劍光閃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夏亦菱愣愣的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直到聽見前方一陣**與馬嘶，她才驚駭的回過神來，躡手躡腳地向前走去。
從這大片的草叢中向外探望，正好遮住了她的身子，但她卻能清楚地看到前方一片刀光劍影，葉銘揚已經跟他們交上手了！
她不覺擔憂起來，一顆心揪得緊緊的，雙手不安的攥著衣角。
對方有數十人之多，葉銘揚以一敵眾，他……
他有危險了！
眼見著那長劍在他肩上又劃出一道血口，她瞪大眼睛緊緊地捂住嘴巴，可心裏，卻是針紮般的一陣刺痛。
淚水不知什麽時候流了下來，她這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在顫抖。
眼見著那劍光一道一道的掃向他，她的心仿若窒息般的揪疼起來。
不！她不要這樣，她要立刻衝出去，他……
恍然間似觸到了一樣硬硬的東西，她垂下淚眸，竟是……一顆黑色的水晶石。
這是葉銘揚方才掛在她脖子上的，她還沒來得及細看。那是一顆菱形的黑晶石，如今在日光的照耀下正閃著詭異的黑光……他為何要給她這個？
眸珠急轉，此刻驚慌失措的她竟有不祥的預感，葉銘揚！
“銘揚！”她衝了出去，哭喊著衝向他。
場上眾人見她衝出來都滿臉震驚，稍稍停了下動作，隨即便聽一人大喝道：
“這就是公主要殺的女子吧！”
“公主囑咐兩個人一個也不能留，大家上！”
在喊聲中，有一人便衝到了夏亦菱麵前，舉刀要砍——
“菱兒！”
隻聽一聲大喝，身前那人的前胸便冒出了一支劍尖，隨著那支劍的抽離，大量的血液從傷口泵射出來，那人便倒地不起了。而兩隻眼睛，卻仍是睜得大大的，嘴巴裏也流出血來。仿佛根本不知道亦沒想到自己是怎麽死的。
夏亦菱驚駭的望著這一幕，隨即抬眼，看到了滿臉急切擔憂卻又滿臉鮮血的葉銘揚，竟不知要說些什麽。
忽地身子騰了空，竟是葉銘揚把她抱起向後躍去，避開了直刺過來的一劍。
“為何要跑出來？快回去！”他擋劍的工夫還朝她大喊，眼中滿是驚慌與擔憂。
“不……不要……嗚……”她無聲的哭了起來，不知所措的向後退著，她不要這樣啊！不願看到這樣的場景，這樣的一切！
“呃——”忽地脖頸竟被一條粗壯的手臂扼住了，隨即一柄亮閃閃的短刀便比到了她的頸間。
“菱兒！”葉銘揚一聲驚呼，眼睛裏充滿憤怒與驚恐的向她望來。
霎時間她已明白發生了什麽，似是很無奈的閉上了眼睛，想要遮掩一些驚恐絕望。淚水從顫抖的睫毛下滑落，是一種說不清的心酸與哀痛。
她清楚地感受到身後那人粗重的呼吸與急促的心跳，還有葉銘揚漸漸逼近的冰寒狠厲的眸光。
“你……你別過來！你……”那人似是對葉銘揚的眼神頗感畏懼，挾著她漸漸後退的雙手與雙腿都不住打顫。
“放—開—她！”
葉銘揚竟不顧一切的一劍狠劈下來——
緊接著她聽到一聲慘叫，睜開眼看，見有鮮紅的**灑滿全身——
那人拿刀的胳膊竟被葉銘揚一劍坎了下來，如今他正在捂著血肉模糊的肩膀痛苦哀嚎，一張扭曲的麵孔猙獰可怖，可葉銘揚卻並未停止攻擊，推開她之後大喊一聲長劍又橫掃過去——
一行鮮血濺下，那人已被從腰部斬成兩段。
夏亦菱頓時懵了，腦子裏嗡嗡直響。曾幾何時她見過這樣的殺戮，這樣慘烈的鮮紅……
葉銘楊如瘋了般，在場上所剩不多的幾人中纏鬥橫殺，血劍狂掃。
慘叫，哀嚎，血濺，鮮紅……
入眼的盡是腥紅，她分辨不出那是誰的血，即使地上有無數的殘肢斷臂，但她亦看到了葉銘揚胸前那刺眼的鮮紅。
終於，平靜了，似乎一切都歸於平靜了……
她抬起迷蒙的淚眸，隻看到場上以劍支地的他弓著腰對著她笑。
迷蒙的她幡然醒悟，似是有風向她吹來，她便順著風，抬腿邁步的飛奔向他——
淚水讓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但卻能清楚的看到血淋淋卻疲憊欣慰笑著的他。
他亦張開雙臂，等著她投向他的懷抱。
終於——她的雙臂緊緊的環住了他的脖頸，他的雙手亦緊緊的摟住了她的腰肢。
他把頭埋進她的發間，貪婪的呼吸著她的馨香。卻又感受著她的絲絲顫抖。
“菱兒，結束了，都結束了……”他緊閉著眼睛，溫柔的呼吸輕吐在她的耳側，安慰著她，亦是在安慰自己。雙臂摟的她好緊，好緊……
她的淚浸濕了他的頸間，滲得他衣上的鮮血更加暗紅。
她無聲的點著頭。是啊，都結束了，都結束了……
這地上的無數屍體，和他身上的鮮血，是結束了？
多麽慘烈的事實，可是……
她摟得他更緊了些，淚水奔如泉湧。似乎在這一霎那，天地間，隻剩下彼此……
忽地，她感到緊抱著她的雙手一陣顫抖，連身軀……
“銘揚，你怎麽了？”她驚慌的看到他痛苦的表情，緊接著是直衝而出的一口鮮血，更是讓她駭得花容失色，心頭一陣冰涼。
葉銘揚似是朝她無奈的輕扯下唇角，算作微笑，可她卻對著他用手捂住的胸口上觸目驚心的鮮紅“哇”的一聲哭喊出來——
原來，他受了這麽重的傷。
“怎麽辦？怎麽辦？”她驚慌失措，聲淚俱下，攙扶著他的軀體亦顫抖不已。
“菱兒……”他輕輕開口，臉上已是毫無血色的蒼白。可她卻從那眸光中讀出了滿滿的欣喜與濃濃的情意。
“你不要說話，不要說……嗚……”她的淚已不敢再流，可卻仍是止不住。
“我帶你去找大夫，我們走！”她知道他的傷很重，他需要立即救治。
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她將他的一隻手臂舉上肩頭，胡亂抹了下淚水，攙扶著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葉銘楊笑了，笑容明媚而溫柔，似是幽幽的清泉直淌過她心間，那裏清朗一片，溫暖一片……
但隨即，笑容僵在唇邊，一瞬間，世界俱變……
她清楚地聽到那刺耳的破空聲，清楚到耳邊隻剩下那聲響……
她清楚地看到那支羽箭閃著淩光刹那間刺入了他的胸膛，清楚到入目所及竟隻有箭柄的那圈詭異的漆紅與不穩輕搖的箭尾……
她眼睜睜的看著他的鮮血汩汩流出，衣上更加鮮紅；他的眼睛突地瞪得老大，看向她的眼神裏滿是無措的絕望……
那絕望漸趨深沉，深沉……濃的似要溢出來，而她，卻被這眼神盯的心上一片空白。
直到他沉重的身軀開始傾倒，漸漸的手臂滑離她的肩膀，又拖著她向地下倒去，她茫然空白的心中倏地被驚雷劈開了一個大洞，卻滿是慘烈的紅……
“銘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