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煎熬
第二十五章 煎熬
臥室的門被掩上，段易峰仍維持著抱住羅驍的姿勢,他背部緊緊的貼在門上,下意識的收緊手臂，全身處於半防備狀態時,突兀的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阿驍，剛剛有人來嗎？你沒事吧？”俞梧一邊敲門一邊擔心的問。
段易峰危險的眯了眯眼，雙手牢牢鎖住懷裏的羅驍,屏息保持著絕對的安靜,俞梧現在出現會對他造成不小的困擾。
“已經睡了嗎？難道是我聽錯了？”房門外，俞梧輕聲嘀咕著,不一會就聽見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白熾燈光使房間明如白晝,緊貼在門上的頎長身體在地麵透落一片暗影，羅驍仍處在極度震驚中,俞梧的出現讓他有了一絲希望，而他的離開又猶如一記重錘擊在胸口，心跳變得緩慢，更清晰的是那種由心底而生的絕望感。
段易峰，竟然擅自闖了進來！
自己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被他牢牢控製住了！不！沒辦法阻止，也沒辦法反抗，那雙牢牢困住自己的雙手力度大的驚人，段易峰，他又想要幹什麽！
關門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下一刻，鎖住自己的力道便全部撤回，羅驍立刻退後幾步，全身毛孔張開、用高度防備的姿勢麵對著段易峰。
那雙漆黑的瞳孔充滿了戒備與不安，段易峰試圖安撫他，“你別怕，我什麽也不做，隻是實在忍不住想要見見你，還有一件事，希望你能親自回答我。”
“突然這樣闖進來，你的話有幾分可信度？”羅驍退到床邊，麵無表情的諷刺的反問。
段易峰也意識到自己衝動了，但事情做也做了，沒法再後悔，他攥緊了手指又緩緩鬆開，直視著羅驍一字一句認真的問：“我想知道，旭旭是不是你親生的？”
羅驍勾了勾唇角，嘲諷的冷冷回擊，“旭旭當然是我親生的。”
“不，不是這個……”真正麵對羅驍，這樣的問題還是難以啟齒，段易峰幾乎能想象羅驍的表情，一定會很糟糕的，“我的意思是，旭旭是你自己生的嗎？根本沒有所謂的母親，旭旭他就是你生下來的對不對？”
他問的時候緊緊盯著羅驍，神情焦躁而小心翼翼，連對方臉上最細微的表情變化也沒有錯過。
羅驍猛然僵住，他瞳孔放大，猶如被巨雷劈中，耳膜震得嗡嗡直響，大腦中也是一片空白，他身體難以控製的晃動了一下，緊咬著下唇，痛苦的神情在臉上停留了整整十秒，他才從這種狀態中擺脫出來，即使無力仍想要反駁，“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刻意假裝的平靜已經被臉上龜裂的表情出賣，羅驍內心波濤洶湧，段易峰為什麽會知道這件事！他是不是也知道旭旭是他的兒子！他想幹什麽！想把旭旭從自己身邊搶走嗎！不！不能讓他這樣做！
“我已經找到了當年給你接生的人，羅驍，你到底在隱瞞什麽！你這樣苦心孤詣的騙我到底是為什麽？！”段易峰有些氣惱，他走到羅驍身旁，手指扣住他肩膀，低沉而咄咄逼人的質問著。
太殘忍了！羅驍低著頭，感覺小腹下方那道淡紅色的疤痕撕裂一樣的疼痛起來，他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殺了他怎麽樣？那瞬間他突然產生了這樣的念頭，而事實上他也做了。
段易峰並沒反抗，羅驍猛地一拳揮下，然後揪住他衣領將他按倒在地上，雙手用力的掐住對方脖子，羅驍臉色陰沉，瞳孔也被一片陰霾所籠罩，他戾氣十足的怒瞪著段易峰，壓低聲音怒吼。
“你很得意是不是！看著我像個女人一樣生孩子你很得意是不是！段易峰你到底想怎麽樣！我現在連家都不敢回去你知不知道，造成這一切的人是誰！憑什麽！你說對我有興趣就把我強製留在身邊，你說喜歡我就必須讓我也喜歡你，那跟我有什麽關係！你喜歡我就放過我啊，憑什麽我就必須喜歡你，你身邊的人也是，他們都覺得我不知好歹，他們都覺得你喜歡我是我的榮幸，我就應該放下那一切毫不猶豫的愛你，真可笑，我到底算什麽？我也是人啊！我也會有想法！”
那樣的嘶吼夾雜著痛苦的掙紮，羅驍眼圈濕潤的怒視著段易峰，他雙手勒緊，段易峰一動不動的盯著他，臉上的表情痛苦而複雜。
因為空氣不足導致呼吸困難，他臉色漲的紫紅，手臂青筋爆出也控製著沒有反抗，他跟羅驍一開始就錯了，後來隻能一錯再錯，這場賭局就是這樣，總會有一個人被傷害。
“段易峰，我恨死你了。”許久，羅驍鬆開手，他沒有****的勇氣，就算再怎麽努力也狠不過段易峰。
猛烈灌入喉嚨的空氣導致段易峰用力咳嗽起來，他捂住嘴，努力將聲音壓的極低，羅驍癱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盯著虛無的空氣。
“不是這樣的，那時候你明明說過喜歡我的，那天晚上，我們去看流星雨的時候，我還記得，羅驍，對不起，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你再試著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段易峰小心翼翼的靠近，即使過了這麽久，這些話被翻出來仍然會疼，很疼。
羅驍低低的冷笑，“不，你錯了，我從來沒喜歡過你，那時候隻是被你逼瘋了，因為想離開你才假裝那樣做，否則我怎麽可能離得開那個地方。”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別冷靜，就連瞳孔也是波瀾不驚。
段易峰自然不信，他顫抖著一把將羅驍摟在懷裏，用力之大仿佛要將他生生捏碎，彼此身體緊貼著沒有一絲縫隙，羅驍連反抗都放棄了，隻是嘴角似笑非笑的諷刺越來越強烈。
“別再這樣折磨我了，再試著相信我一次吧，我會用盡全力愛你的，不，愛你還有旭旭，我什麽都聽你的好不好？把那件事情忘了吧，就像五年前那樣，再嚐試著喜歡我好不好？不，不用喜歡，你隻要稍微別那麽恨我就好，剩下的都交給我。”
溫熱的呼吸燙在頸項的肌膚上，灼熱的仿佛要燃燒起來，段易峰低沉的嗓音暈染著壓抑的沉悶，使原本就壓抑的氣氛變得更加緊致，幾乎……快要無法呼吸了。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沉默許久，羅驍冷靜到有些不正常的質問，“你喜歡我，我就必須喜歡你，你也這樣覺得是吧？”
“我沒有！”段易峰立即反駁，他突然站起身，焦躁不安的翻找著什麽，那樣恐慌的表情並不適合出現在段易峰臉上，羅驍痛苦的抱著頭，他到底該怎麽做！隻是想要擺脫掉那段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而已，段易峰為什麽就是不肯放過自己！
——我放過你，那誰來放過我！
段易峰終於找到一把水果刀，他將刀柄朝向羅驍，認真的沒有半點開玩笑的說：“你不是想殺了我嗎？來吧！像五年前那樣捅我一刀，如果我沒死，你也像五年前那樣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前麵的話強硬而堅定，唯有說到最後，語調突然變得柔軟，帶著低低的懇求。
羅驍不可思議的抬頭，幾乎控製不住想要大笑，算什麽？這算什麽？！太可怕了，這種感覺太可怕了！他怎麽可以用自己的死來威脅別人？！
“殺了你，我能活的了嗎？”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交鋒，可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卻比****更痛苦百倍。
段易峰目光微沉，毫不猶豫的反轉刀把，就要朝胸口刺去，他半點也沒有猶豫，羅驍來不及阻止！
殷紅的血液滴落地麵，地板上匯聚成一灘灘血滴，刺鼻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段易峰難以置信的盯著羅驍，那雙握在刀刃上的手被割開一道傷口，染紅了水果刀。
“咣當！”刀刃撞擊地麵，段易峰完全沒想到羅驍竟然會阻止自己，以至於一時沒反應過來。
“滾！”羅驍從喉嚨裏擠出一聲低吼，鮮紅的血液刺激著視網膜，他搖晃著站起身，想要到客廳裏去找藥品包紮。
“你……我送你去醫院！”段易峰想要靠近，卻又被羅驍冷漠的眼神逼退，站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
羅驍看也不看他，擰著眉頭直接錯身走向門口，血液在地麵連成一條扭曲的線條。
他記得俞梧把藥箱放在壁櫥裏，平時幾乎用不著，但現在真去找卻又找不到了，手掌的傷口疼痛的厲害，羅驍隻能先用布纏住，血液流失的很快，幾乎瞬間就將布染紅，他隱約覺得視線模糊。
必須把傷口先簡單處理一下！
段易峰也在旁邊幫忙找，羅驍受傷的事實讓他動作有些慌亂，就連茶幾上擺放的杯子也莫名其妙的翻看了一下，沒有！到處都找不到！段易峰看著緊皺眉頭、完全無視自己的羅驍，壓製住想要關心的言語，現在最重要的是找人過來。
論醫術、論速度，陳檀無疑是最佳人選。
俞梧被客廳突如其來的巨大動靜驚醒，他本就沒睡著，這下直接就衝了出來，第一眼落在段易峰身上，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然後就是憤怒，他攥緊拳頭朝著段易峰走去，第二眼便順其自然的看到了羅驍，最終目光定格在他手上。
“俞大哥，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嗎？”羅驍轉身朝他愧疚的笑了笑，隨即有些為難的問，“那個……藥箱放在哪裏了？”
俞梧盯著被染紅的布，瞳孔緊縮，轉身就去取藥箱，根本顧不上段易峰，“這是怎麽回事？”抱著藥箱走到羅驍旁邊，俞梧警惕的看了一眼段易峰，蹲下.身擔憂的問。
他不難猜測，這件事肯定跟段易峰有關。
羅驍避而不談，“沒事，雖然血流的多，其實傷口不深，就是疼的厲害。”他臉色蒼白的扯出一抹假笑。
“我先幫你清洗傷口，可能會有點疼，稍微忍耐一下吧。”俞梧說完就小心翼翼的拆除被胡亂纏在掌心的棉布，羅驍緊咬著牙，額頭冷汗淋淋，臉上無法避免的露出痛苦表情。
段易峰打完電話，站在羅驍旁邊眨也不眨的盯著他，身體有些僵硬，想要問他痛不痛又覺得多此一舉，想要安慰點什麽又清楚始作俑者是自己。
“拿水過來。”俞梧拿著血紅的棉布，抬頭瞥一眼段易峰，語氣不善的冷道。
硬硬的語言帶著命令口吻，段易峰強迫自己不去跟他計較，轉身到廚房去取了冷水出來，俞梧先用冷水清洗傷口，然後再用雙氧水消毒，這個過程會有些痛，段易峰焦躁不安的看著羅驍，再次建議。
“還是去醫院吧，這樣萬一感染了……”
“傷口不深，血止住就好了。”俞梧頭也不抬的打斷，他對這方麵的常識很了解，也不由慶幸刀口不夠鋒利。
“但是他很痛！”段易峰怒道。
“你以為是誰害的？不是你他會受傷嗎？而且，你怎麽會在我家？我勸你馬上離開，這裏不歡迎你！”
“我不能走！”
俞梧取過手機，快速的撥了110，冷冷的下最後通牒，“馬上離開，否則我報警了。”
“你盡管……”段易峰不屑一顧，話說一半被羅驍打斷。
“你走吧！”
“……我擔心你。”
羅驍捏了捏冰冷的手指，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臉色煞白，“放心，沒有你我會更安全。”他說的**定，半點猶豫也沒有。
“你走吧，他都不需要你還站在這幹什麽！”俞梧不耐煩的開口。
格格不入的感覺異常清晰，仿佛無形之中被劃分了兩個圈子，而段易峰此刻被隔絕在羅驍的世界裏。
“好，我走！”頓了頓，段易峰輕聲道，心裏空落落的，像是被誰挖去了一塊。
無人挽留，羅驍看也沒看他一眼，段易峰走到門邊，還是忍不住回頭。
羅驍坐在沙發上，他低頭忍耐著傷口的疼痛，手指緊攥在一起像在壓抑著什麽，俞梧半蹲在地上，托著羅驍手掌認真而小心翼翼的上藥，他的動作極其溫柔，目光關切而擔憂。
那是一幅無比和諧的畫麵，段易峰卻隻覺得無比刺眼，讓他控製不住想要去破壞，硬逼著自己離開，他清楚再待下去有害無益，門咣當一聲被鎖上，段易峰靠在旁邊的牆壁上，手無力的蒙住雙眼。
——又被弄砸了，結局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房間裏，俞梧輕輕的在羅驍傷口處纏著紗布，他擔憂的看著羅驍，安撫著問：“好了，沒事了，現在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吧？”
陳檀接到電話從床上爬起來，火急火燎的開車趕到公寓，卻看見段易峰好手好腳的站在地上，他表情立刻變得難看起來，段易峰受了不小的刺激，頹敗無神的看了他一眼，有氣無力的說：“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陳檀很少見段易峰這樣無精打采的消極樣子，他是軍人，始終信仰著頑強拚搏、永不言敗的精神，更何況，段易峰現在看起來不太正常，他暫時收斂被對方捉弄導致的不悅感。
“怎麽了？”
“沒事。”段易峰目光渙散無光，許久才突兀的問了一句，“陳檀，你為什麽對大哥言聽計從？”
陳檀目光堅定，隨意的站姿也頗有軍人風範，“他是我的長官。”
“不是這樣，你沒必要每件事都聽他的，大哥就沒有會錯的時候嗎？”
“也會有，可是我相信他。”陳檀毫不動搖，“我這條命是他救的，自然也聽他的。”
“沒有人能保證不犯錯吧……我都說過了……”我隻要一次機會，就算這樣也不可以嗎？
求之而不得就該放手嗎？可是，連大哥那麽優秀的人也會犯錯啊！
陳檀大踏步離開，麵容始終嚴肅認真，段易峰在房外等了一晚，心中忐忑不安卻又不敢敲門打擾，隻能傻子一樣的等在外麵。
早上俞梧打開門，看見段易峰時怔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對方竟然一直沒走，但隨即他又笑了笑，“正巧我有東西給你。”他從包裏取出一份資料遞給段易峰。
段易峰接過資料，目光卻直接落在俞梧後方，羅驍正在給旭旭整理書包，由於手掌受傷行動有些不便，他沒看到自己，微微彎腰正跟旭旭說著什麽高興的事情。
“好好看看吧，別再來打擾我們！”俞梧說完又加了一句，“如果你真的為他好。”
羅驍牽著旭旭離開，旭旭一如既往的朝段易峰做鬼臉，俞梧走在後麵，意味深長的打量了段易峰一眼。
段易峰緊捏住手中的資料，等他們走遠才將其展開，瞳孔緊縮，牢牢的鎖定在其中一行字上，麵色陰沉。
這是一份親子鑒定報告！
檢驗結果：俞梧的基因型符合作為羅博旭親生父係的遺傳基因條件，親權概率（RCP）為99.9999%。
非常感謝支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