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為四年
53、為四年
53、為四年
承乾從立政殿出來時,心事重重。
立政殿裏,母後抱著琉璃百花燈,怔怔發呆的那幕總是在他跟前閃過。
母後怎麽了?為什麽看上去……好像心碎神傷了?
“小銀子!”
“奴婢在。”
“讓楓葉姑姑到我這來一趟。”
“是。”
此時,立政殿裏。
長孫皇後坐在立政殿的後園,看著漫天飄揚的花瓣,有些愣神,是相思花?
原來,已經開了嗎?
“娘娘?”
“楓葉,相思花什麽時候開的?”
“是昨天吧。這個,奴婢也沒注意到……”楓葉小心的扶著長孫皇後站起,邊攙扶邊說著。
“什麽時候種的?立政殿的後園一直都沒有相思花……誰種的?”
楓葉頓時有些為難,不知是否該說出那個名字。
長孫皇後鬆開楓葉的手,慢慢的走在漫天飄揚的花瓣中,相思花,相思花……
最好不相思,如此才能不相憶。
恍惚中,好像看到當年的少年攜著自己的手奔入桃花林,一路歡笑,一路緊緊相牽。
如今,隻剩這相思花瓣。
桃花嬌美,世人相贈以表愛慕……
世人不知,這桃花相贈,贈了愛慕,也贈了相思朵朵。
所以,桃花,也是相思花。
相思入骨,看不見,摸不見,夜夜刺痛,痛到麻木。
楓葉看著站在飄揚的花瓣裏,一手緊緊抱著琉璃百花燈,麵容茫然,眼眸仿佛失去了焦距般的長孫皇後,心頭酸楚不已。
想起當初,皇後娘娘嫁給皇上時,雖然很痛苦很難過,可至少不曾像這樣般,仿佛失去了靈魂般麻木不仁的樣子,如果可以哭出來,是不是會好點?
這樣下去……,皇後娘娘該怎麽辦?
那個沈君元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可是,她該怎麽做?她楓葉不過是立政殿的大宮女而已。又能做些什麽?
天牢最深處的牢房裏,沈君元坐在地上,慢慢的用幹草編織著什麽。
長孫無忌進來時,就見沈君元手心裏一隻惟妙惟肖的螞蚱。
怔了怔,長孫無忌輕輕歎息一聲,開口,“你還記得這個?”
“無垢最喜歡的。”沈君元沒有抬頭,依然低頭凝視著手心的螞蚱慢慢說道。
沉默半晌,長孫無忌才啞聲說道,“都這麽多年了……”
沈君元微微嘲諷一笑,“你想說什麽?還是希望我忘了無垢嗎?”
“對你好,對她也好。”
沈君元閉目不語。半晌,才低低說道,“無忌,你不懂……”
長孫無忌看著沈君元,緩緩開口,“我希望我這輩子都不會懂。”
禦花園的亭子裏。
承乾緊緊盯著跪在自己眼前的楓葉,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你說……沈君元就是那個做琉璃百花燈的人?!”
那不就是母後一直念念不忘的心儀之人?!
“是的!殿下!求殿下無論如何也要救下沈先生,如果……他死了的話,那皇後娘娘她……”
承乾緊閉了眼,又慢慢睜開,“楓葉姑姑,你可知道,他是前朝罪人?!”
楓葉卻抬起頭,一臉平靜,“楓葉不知,楓葉隻知,如果他死了,皇後娘娘一定會傷心而死。”
承乾定定的看著楓葉,半晌,才啞聲開口,“楓葉姑姑,我想去看母後……”
立政殿裏,長孫皇後依然緊緊抱著琉璃百花燈,好似全世界隻剩下自己懷裏的這個琉璃百花燈般……
腦海裏不斷閃過哥哥長孫無忌昨日到來跟自己說的話:
“如果他不是堅持要來送你這個琉璃百花燈的話,他不會被他們抓住……,他不會被他們要挾……觀音婢,這是他的選擇,有人盜了你的鳳釵,嫁禍於他,想拉你下水,如果,他不是自己站出來的話,你會被連累,哪怕皇上相信你,你的名聲也會被玷汙,中山王,魏王他們也多少會被連累,畢竟……,一國之母卻和前朝罪人有舊,多少對你不利……,觀音婢,這麽多年了,你早該忘了他……,現在,你就徹底的忘了他吧……”
忘了?如何忘?
長孫皇後眼前模糊,似乎可見那座桃花林,桃花林裏,笑語連連,白衣少年溫柔的凝望……
直至一聲低喚,“母後……”
臉上,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擦拭著自己不知何時滑下的淚水。
慢慢清晰的視線,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乾兒?”
忙擠出笑容,擦去臉上的淚水,長孫皇後溫柔的看著眼前的一臉難過的承乾,“乾兒怎麽來了?怎麽了?不舒服嗎?母後給你請太醫吧。”長孫皇後連連問著,聲音溫柔急切,似乎完全不見剛剛的心傷絕望。
可承乾知道,不一樣了。
母後的溫柔依舊,母後的關切依舊,可母後的眼睛不再明亮,就好像,人,還活著,可心不在了……
“母後,兒子很好。”承乾臉上揚起笑容說道。眼睛掃過長孫皇後懷裏仍緊緊抱著的琉璃百花燈,輕聲問道,“母後,那個人……”
長孫皇後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抬眼看向承乾,問道,“可是楓葉說了什麽?”
承乾隻是靜靜的的凝視著長孫皇後。
“別理楓葉說的。”
“母後,楓葉姑姑說的難道不是真的?那個人對母後不是很重要嗎?”承乾輕聲問道,揚起的笑容有些艱澀,“母後,能不能告訴兒子,剛剛,您為何哭了?”
長孫皇後一愣,隨即慢慢一笑,笑容溫婉美麗,眼淚卻慢慢滑落,“乾兒……,隻要你們好好的,母後就會很好很好……”
承乾心頓時一疼,伸出手,慢慢擦去長孫皇後臉上滑落的淚水,低聲道,“母後,你曾說,不管發生何事,都會站在兒子身邊……,兒子也是一樣,不管發生何事,兒子都會站在您的身邊……”
長孫皇後忍不住鬆開了緊緊抱著琉璃百花燈的手,俯身抱住承乾,低低的哭泣出聲,“乾兒,乾兒……”
甘露殿上,太宗帝放下奏折,疲倦的閉了閉眼,揉了揉額頭,沉聲開口,“李福!”
“奴婢在!”
“殿下呢?”
“殿下剛剛從立政殿出來,現在,應該在回起暉殿的路上。”李福輕聲回答著。
太宗帝微微睜開眼,若有所思,“李福!叫徐柱跟著點中山王殿下。”
“遵旨!”
承乾回到起暉殿,掃了眼跟隨在自己身邊的小銀子和小金子,沉默了一會,拿起筆,寫了兩封信,分別交給小金子和小銀子,低聲道,“這封信務必麵交杜構!這封信給我舅舅。”
小金子和小銀子恭敬接下。
待兩人走出後,承乾又提筆寫了封信。
轉身對珠兒低聲道,“珠兒姐姐,這封信,請你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交到長孫衝手中,但是,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珠兒一愣,隨即輕輕點頭,神情凝重道,“殿下放心,珠兒明白。”
承乾又低聲囑咐道,“不要讓紅玉和徐柱發現。”
珠兒鄭重點頭。
看著珠兒走出去了,承乾才喚來紅玉。
“紅玉……”承乾盯著紅玉,神情淡然,“你來起暉殿也有一段時間了吧?”
紅玉怔然,自殿下回來後,就突然摒退其他人,包括她,隻留下小銀子,小金子,和珠兒三日,這裏頭是為何?紅玉心裏很是疑惑。如今,殿下又如此發問?
雖然心裏疑惑,但紅玉依然恭敬嚴正的跪伏在地,回答道,“回殿下的話,奴婢來起暉殿已經四年多了。”
“四年了,真快,紅玉,雖然你是父皇賜下的,但這幾年,你很忠心。”頓了頓,承乾肅然道,“所以,我想,你應該知道,起暉殿接下來會發生一些事情,如果……,你不想再跟著我的話,那麽現在,你還有時間……”
紅玉一震,下意識的抬頭愕然的看向承乾。
是夜,太宗帝站在甘露殿的窗台邊,看著月亮。月色很美,想起承乾曾經指著月光灑下的庭院說,那是天上的酒釀不慎傾倒人間……
乾兒一直很聰慧,隻是不愛張揚罷了。
三封信?虛虛實實,或真或假?太宗帝勾起嘴角微微自得一笑。
就不知道,長孫無忌和杜如晦會作何選擇了。
還有……觀音婢。
此時,長孫無忌的府邸,長孫無忌皺眉盯著擺在自己桌前的兩封信。
都是同一個人的筆跡。
信上的內容卻是大相徑庭。
署名給長孫舅舅的信上,內容很簡單,隻是單純感謝舅舅為國出力,辛苦了雲雲,末了,雲淡風輕的問了句,琉璃百花燈的製作人現在在哪?
而給長孫衝的信更加簡單:偷取長孫無忌書房裏關於天牢的布置,看守的將領,巡邏的時間,沈君元所在的位置,處決時間。
為什麽要插手沈君元的事情?
長孫無忌皺眉看向耷拉著耳朵跪在自己麵前的長孫衝,厲聲問道,“殿下之前真的沒跟你提過?!”
長孫衝慌忙搖頭,“沒有!沒有!真的沒有!爹,您要兒子說幾次啊?”
“哼!”長孫無忌冷哼,要不是他剛好想起忘了拿東西,轉身折返書房,就真的被這小子給得手了!!膽大包天了啊!竟然敢偷他書房的東西!
“你給我滾到祠堂跪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來!”
“啊?!”
長孫無忌說罷,拿起桌上的信,匆匆的轉身出去。
待長孫衝耷拉著耳朵被押到祠堂後,四下無人了,才偷偷從懷裏拿出另一封信,喃喃道,“還是殿下聰明,早早就準備了兩封信。嘿嘿。”
就著祠堂的燭光,長孫衝盯著信,自言自語道,“玉佩?應該是這個了吧?紅玉風鳳佩?”
同一時間,杜構偷偷的摸出了杜府,剛剛翻牆下來,下頭就有人悶哼一聲,咬牙切齒,“好你個程懷亮,你敢推我?!”
“可,可是,杜構要踩到我了啊……”
碰!
緊接著程懷亮委委屈屈的聲音響起,“李業詡,你幹嘛踢我?”
“踢你怎麽了?!”
“好了!別吵了!”杜構低斥一聲,看向李業詡,有些尷尬的一笑,“那個,不好意思啊,沒看清楚,就把你踩了。”
李業詡拍了拍胸膛上的大腳印,哼哼一聲,“別說了,我們快走吧。殿下說了,要盡快!”
一行三人快速的奔跑起來。
“俺們這樣做了,會被俺爹砍死的吧?”程懷亮邊跑邊抬頭看天,又喃喃道,“月亮真像燒餅啊。”
“我們隻是攪局而已。死不了的。”李業詡搖頭道,“我覺得我最多,就是被我爹打四十大板!”
程懷亮頓時苦臉,“那俺倒情願被俺爹砍死……”
“好了,別說了!”杜構低聲道,“都記好了,我們隻要放出謠言就好,其他的,就無需理會了。”
“明白,不過,殿下幹嘛要我們放出前朝罪人勾結突厥殺了魯王的謠言??”
杜構搖頭,“我也不清楚,總之,我們聽殿下安排就是。”想起殿下的筆跡,不由微笑。
李業詡偏頭,看向杜構,忽然問道,“杜構,你很喜歡殿下?”
杜構一愣,隨即臉色微紅,有些結巴道,“殿下那麽聰明,又和氣,你們不也很喜歡?”
程懷亮摸摸頭,嘿嘿一笑,“殿下長得也很好看啊。”
李業詡無語轉頭,喃喃道,“再好看也是男的啊。”
此時,起暉殿後殿。
承乾接過珠兒遞過來的紅玉風鳳佩,手指輕輕摩挲著,心頭似乎又見那日,父皇很鄭重的對他說,“父皇給你的,都是父皇最珍貴的。”
這紅玉風鳳佩也是……,不隻是因為他是父皇手諭,最重要的,他是父皇最敬重的母親,自己的皇祖母送於父皇的……
“殿下!”沉默跪伏在地的紅玉突然磕起頭來,“紅玉求殿下,不要去!”
“你知道我打算去哪嗎?”承乾淡淡問道。
“紅玉不知道,但殿下,請您想想皇上吧。”紅玉磕著頭,聲音有些哽咽道。
承乾微微閉眼,又慢慢睜開,心頭苦澀,神情卻很平靜,“紅玉,如果父皇來了,你就說我去了天牢。”
紅玉一震,不敢置信的抬頭,“殿下?”
小金子小心翼翼的推著承乾的輪椅,前頭,小銀子打著燈籠,珠兒緊緊跟隨在承乾左右。
很快就到了天牢。
此時,月亮依然高掛。
看了眼外頭的天色,承乾臉容淺淡一笑,轉頭望向天牢門口的長孫無忌。
舅舅果然來了。
“你不該來!”長孫無忌皺眉。上前一步,淩厲的眼瞪向小銀子,“你們就是這樣侍候殿下的嗎?!這是什麽地方?!你們也敢帶殿下過來?!還不趕緊請殿下回去。”您可以在百度裏搜索“唐風之承乾 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