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蹴鞠賽一

唐風之承乾 42、蹴鞠賽(一)

42、蹴鞠賽(一)

入夜。

承乾坐在軟墊上,趴在桌案上,就著有些暗淡的燭火,勾畫著白紙上的陣圖。

想著明兒個,得找徐柱借他們的練武場,好好排練一下才是。

嗯,還得提前。杜構說他們去練武場的時候,青雀和李佑正因為練武場的使用鬧事。

不過……,如果練武場借不到的話,就得考慮考慮外頭了。承乾摸著下巴若有若思,找李靖老師不知咋樣呢?

無奈寵溺的聲音輕歎著開口,“乾兒,你是想把自己的眼睛弄壞嗎?”

承乾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誰,身後忽然出現的溫熱寬闊的胸懷,他已經熟悉不已,調整了一下,放鬆身體靠倒,仰頭,嘴角一彎,迎上柔和寵溺的眼神,“父皇,您晚上不回去了?”

“嗯。”懶懶應著,將手中的發著光亮的東西擺上桌案,承乾好奇的坐直,拿過,不由驚歎,“哇,好大的夜明珠。”

“正確的名字是‘落日’。”太宗帝壓低聲音說道,手慢慢扣上承乾的腰,將其拉進懷裏,下巴摩挲著承乾的頭頂,心頭暖暖滿滿的,嘴角彎起,一手覆上承乾玩著夜明珠的手,柔聲道,“取天上落日之意。乾兒,以後晚上讀書寫字的時候,就用落日,不許傷了自己的眼睛。知道嗎?”

承乾仰頭,心頭暖暖,眉眼隨即一彎,“知道啦,父皇。”

太宗帝隻是順勢親了親承乾的眼睛,寵溺道,“知道也要做到才好。”

承乾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低頭研究著“落日”

“乾兒,這是你的布陣圖?”太宗帝見承乾研究起夜明珠,便順手拿起桌案上的承乾剛剛塗鴉的紙張,仔細看了一遍,不由揚眉問道。

承乾小心翼翼的放下夜明珠,這東西可珍貴呢。

轉頭看了眼太宗帝手中的紙張,點頭道,“嗯,兒子胡亂畫的。”

胡亂?太宗帝心頭一笑,那要是認真的,又會如何?知道承乾這是為隊伍排練隊形,蹴鞠要贏有時很容易,有時很難,很多人都以為隻要會踢蹴鞠,蹴鞠踢的好就夠了。殊不知,蹴鞠除了腳上的功夫外,還需要隊伍的齊心合力,需要一雙能夠看透隊伍優劣,大局變化的眼睛,並隨時都能調整策略安排進攻防禦的腦子。

承乾的隊伍能上場的隻有九人,承乾是無法上場的。因此,更需要做好布局計劃,更需要好的眼睛和腦子。而承乾就是他們隊伍的眼睛和腦子。

按理來說,這次蹴鞠大會的安排對承乾這樣的很不公平,既不允許他們隊伍多一人,也不允許承乾退出。承乾是皇子,承乾還是嫡長子,承乾完全可以撒潑任性叫嚷著不公平,或者完全可以把這些事情扔到一邊,反正他行動不便不是嗎?就算不參加了,誰也無法說什麽!或者,承乾可以依仗自己的身份,把這些個事情推給杜構,或者程懷亮他們……

但承乾都沒有。

聖旨下達,承乾沒有來找他,也沒有去找皇後。

據李福說,承乾隻是微笑著說“遵旨”。

之後,自己來了,承乾也沒有就蹴鞠大會說任何一個字。沒有疑惑,沒有埋怨,沒有依仗自己這些年給他的寵愛撒嬌任性。

待組隊完畢,承乾依然自顧自的謀劃,安排,參與訓練,看著承乾在後園和杜構他們一起訓練,雖然隻是一旁看著,但在陽光下,那麽大的太陽,他看著都心疼,但承乾卻依然笑笑如故,沒有訓練踢球的承乾一頭是汗……

他們訓練關你什麽事?哪怕你隻待在後殿彈琴練字杜構他們也不敢說你什麽!你是皇子呀!

為何不對自己撒嬌說不參加了?

為何不幹脆放棄就算了?!

哪怕贏了,你也很清楚,這裏頭根本就沒有什麽不是嗎?

迎接突利可汗的重頭戲不是蹴鞠,乾兒,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為何還要如此投入?為何還要如此努力?

但心頭叫囂的種種在對上承乾疑惑的眨眼時,都瞬間消失,這便是承乾不是?曾在麟德殿的偏殿對自己說,哪怕爬著也要自己走上去的承乾……

他的,倔強的,承乾……

勾起嘴角一笑,將圖紙放下,將承乾按入懷中,低頭,用下巴摩挲著承乾的臉頰,輕聲呢喃,“乾兒,證明給父皇看,證明給所有人看,你是父皇最優秀的兒子!”

承乾心頭一震,不由睜大眼睛,前世今生,最大的念想是什麽?無非是,父皇口中的“優秀”二字!

上輩子和青雀鬥氣的最初最終的原因,還不是因為父皇對青雀的讚賞和那句“優秀”?

這輩子,他最初掩埋了自己對父皇的孺慕渴望,可當父皇寵愛於他,當父皇沒有輕視自己的殘疾,沒有像上輩子那樣看見自己的殘疾便對自己露出失望目光,他慢慢的挖出了這份渴望。

母後問他為何還要做到那麽好?

為何?為何?

那時不曾說出,其實,為的不就是證明嗎?青雀對他說,他會證明給父皇看他才是最優秀的時候,那時,他心裏有那麽一刹那,懊恨自己的行動不便,可最後,父皇不理他了,不再見他了,那心頭的渴望又慢慢的掩埋了回去。

但這次,他估算錯誤,他沒有料到,朝中的老狐狸們竟然都躲到他這來了!

而杜構又對他說,“相信!”

上輩子,從未有人對他說過的兩個字,杜構對他說了!

為了這份相信,他願意一搏,盡管心裏清楚,這小小的蹴鞠根本就不會得到什麽。

其實,那時候,當他決定一搏的時候,心裏也是憋著一份氣,為父皇無故對他的冷淡。

如同上輩子那樣,很想很想做出什麽事情來證明自己……

他對母後說的,青雀想做父皇最優秀的兒子,自己何嚐不是?!

可有一點,他從未想過,也不敢奢望,父皇,竟然知道他的心思……

父皇……明白他從未說出口的渴望……

手指慢慢揪緊太宗帝的袍衣,眼眶有些發酸,低低聲的應了一句,“好!”

長孫皇後站在窗台邊,凝望窗外的月色。

楓葉輕步上前,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娘娘,夜已深了,請娘娘安寢。”

長孫皇後回過神,慢慢搖頭,“楓葉,你先下去吧。我還不想睡。”

“可是,娘娘……”楓葉有些著急,娘娘這可是懷有身孕呢,要是休息不夠怎麽辦?

“下去吧。”長孫皇後嚴肅道。

楓葉一滯,隻好慢慢的轉身下去。

待楓葉走後,長孫皇後又轉頭看向窗外。

心裏回想著,在起暉殿用完晚膳,和皇上一起離開時,皇上說的話……

那時,她試探著說著承乾曾經說的娶妻生子什麽的話題。

皇上神情淡淡,沒有特別熱烈的反應。可在最後分開時,皇上突然提了一個名字——

“沈君元?”

“什麽?”

“就是上次做琉璃百花燈的人,聽說他畫畫很好,這次突利可汗到訪,朕就召他入宮了。觀音婢,你好好安排一下。”

……

皇上為何要突然召他進宮?

到底是為什麽?

在自己提到承乾娶妻生子的時候,皇上提出君元的名字……

難不成,這,是威脅?還是警示?

長孫皇後慢慢閉上眼睛,苦澀一笑。

那,這是不是也說明自己的猜測是真的?自己看到的也是真的?皇上對乾兒……

凝視著懷裏這即便沉沉入睡也依然彎起嘴角一臉恬淡滿足,太宗帝不由勾起嘴角,寵溺一笑。

但腦海裏竄入長孫皇後說的——娶、妻、生、子!

笑容消失,眼眸一沉,抬起手指慢慢摩挲著承乾的臉頰,眉眼,鼻子,最後,是嘴唇。

定定的凝視著,最後,還是,忍不住,慢慢的,靠近,直至嘴唇輕輕的碰觸。

停留了許久,不敢用力,不敢再有任何進一步。隻是眷戀不已的觸碰,就讓他的心裏忽然像炸開了鍋般,翻騰不已。

不管這種隻想自己擁有,不許任何人窺視的毫無理由霸道蠻橫的執念到底對不對?

他都已經決定——

貫、徹、到、底!

“乾兒,你說你想出宮?”太宗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皺眉看向對麵坐在輪椅上笑容滿滿好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的承乾。

有些頭疼的開口,“非得出去?”

“嗯!”承乾重重點頭。

練武場沒指望了,徐柱今天特意過來委婉的跟他說,魏王和齊王又鬧起來了。

而他不想跟青雀在這個時候有任何正麵的衝突,那樣會讓母後為難,也無意於現在的局勢。

所以,出宮!到李靖老師家,或者程將軍家!

不過,在那之前,得先說通了父皇才行……

太宗帝起身,走到承乾跟前,蹲□子,抬手摸摸承乾的臉頰,柔和開口,“那等父皇一下可好。等父皇把這幾份奏折處理完了,就陪你出去。”

承乾一愣,父皇要跟他一起出宮?那可不行!他出去算是玩樂,可父皇政事繁忙,怎麽能為他而出宮呢?便急急開口道,“父皇,我和杜構他們一起,沒事的!您就……”

聽到杜構兩字,他心就不舒服,便淡淡開口,一個字,“等!”接著,便起身走到禦案邊,埋頭改起奏折來。

承乾心頭有些無力,看著那已經專注批閱奏折的太宗帝,他心頭有些發悶,他有人保護有人跟隨,父皇趕忙非得跟他一起出去啊?!

很快,幾份奏折批閱完成。快速的換上常服,藍色袍服,白色方巾,俊逸瀟灑,又隱約流露出上位者的霸氣威嚴。承乾愣了楞,隻覺得這幾年怎麽看父皇好像比上輩子還有好看呢?

“走吧,乾兒。”輕輕鬆鬆的抱起承乾,太宗帝微笑,“是要去李靖家,還是程知節家?”低頭,戲謔神秘一笑,“要不,我們先去逛逛?”

承乾心一動,他這輩子還沒去長安城逛過呢!便對太宗帝笑眯眯道,“好,父皇,等我們去了李靖家,就去逛逛。”

這次出行,太宗帝選擇了騎馬,隨從隻帶了李福和小銀子,徐柱和另外一個護衛,幾人都是騎馬而行。

承乾被太宗帝抱坐在馬前,一路慢慢而行,不時看著街上熱鬧的攤販,偶爾就著某個看見的事情或東西討論一番,承乾畢竟飄蕩了一千多年,對一些事情的看法和想法都不一樣,和太宗帝爭論起來的時候倒也半斤八兩。

倒是太宗帝常常從承乾的“獨特”的話語裏獲得某些想法,有時靈機一動,對一些事情的處理也有了新的想法。

走至李靖的府邸,兩人終於就酒樓該不該有胡姬的爭論告一個段落。

李靖原本以為隻有承乾一人,便帶著兒子李業詡出來迎接,待看清抱著承乾的是太宗帝時,李靖不由臉色一變,正惶恐上前請罪時,太宗帝手一擺,淡淡一笑,“無需多禮。我朕是來看看,你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不必張揚。”

說罷,便抱著承乾徑直走了進去。

而承乾從太宗帝肩膀後探出頭,對李靖眨眼,示意沒事。

李靖這才鬆了口氣。

杜構等人在李靖的後院的練武場地,正兩兩配合的踢球。

見太宗帝抱著承乾進來時,都一愣,隨即急忙上前跪伏行禮。

太宗帝爽朗一笑,“不必多禮,都起來吧。”說罷,轉身小心翼翼的將承乾放到李府下人們早已安置好的榻上,也順勢坐了下來。

承乾看了眼杜構等人站得直愣愣的緊張樣子,便拉拉太宗帝的袖子,低聲道,“父皇,您和李靖將軍不如去裏頭喝茶吧。這裏太陽大。”

太宗帝掃了眼杜構等人緊張的樣子,心頭了然,但讓他留承乾一人在這裏……

又看了眼杜構,他心頭不樂意!

承乾見太宗帝不肯走,更大力的拉了拉太宗帝的袖子,壓低聲音道,“父皇!算兒子求你了!”

太宗帝低頭,見承乾故作可憐兮兮的眼神,心頭一軟,好吧。便起身,對杜構等人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便和一旁恭敬站著的李靖走向裏屋。

承乾這才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好好訓練了!

和李靖走向裏屋的太宗帝,一進裏屋,便笑著對李靖道,“你教乾兒的東西,乾兒這次看來用了不少。”

李靖恭敬拱手,“殿下素來聰慧。”

太宗帝微微點頭,又漫不經心開口道,“聽說趙節昨兒個來找你了?”

李靖一愣,隨即急忙彎腰道,“回皇上的話,趙節郎君昨晚來過,他是來請微臣指教蹴鞠技藝的……”李靖心頭擦汗,看來,皇上還是記著趙節這事呢……

太宗帝微笑,“你別緊張,朕隻是隨口問問。”又問道,“演武的事情,你這幾日抽個時間去看看,程知節到底是個粗心的,恐怕有些事情做得不夠細,你去看看,有什麽不對的,趕緊整過來。”

李靖恭敬應下。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過了大概半柱香功夫,太宗帝就有些坐不住了,便起身走向練武場。見承乾依然坐在榻上,手中拿著圖紙,正對杜構說些什麽,而杜構還彎腰……,太宗帝眼眸一沉,那杜構沒事靠那麽近做什麽?!

大步走了過去,邊走邊朗聲道,“乾兒!”

對急忙跪伏行禮的杜構淡淡點頭,“嗯,起來吧。”

便攬過承乾,低頭問道,“都交代好了嗎?時間不早了,咱們該走了。”

承乾抬頭看天,好像才半柱香時間吧……

但見太宗帝爽朗的笑容下不容置疑的眼神,便隻好點頭,“都好了。”

二更,然後,某樹要圓潤的滾去睡覺了~~~~~~~~~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