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全世界隻有你

78、全世界,隻有你

程旭並沒有請我去吃大餐,而是帶我去了一家大排檔。

天氣已經很冷,我坐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

他幫我點了熱玉米汁,又熟練地點了幾個菜,對我說:“這家店的老板夫妻很不容易,他們的幾個特色菜做得很好。”

“哦。”我還是有些奇怪,直到老板來上菜,和程旭熱情地打招呼,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才知道,他們認識。

老板走開以後,我問他:“你和老板很熟啊?”

“他們的女兒,是我前女友。”程旭笑起來,“我大學畢業以後,因為不想和她分手,就來了她的城市,結果沒過一年,她就把我蹬了,跟著一個香港人跑了,現在大概在香港做闊太太吧。她不太回來,我和她爸媽的關係倒變得很好。”

我嘴角抽搐地看著他,他這是要為我過生日嗎?是要追我嗎?哪有一個男人追女孩子,會把她帶去前女友家開的大排檔,給她介紹自己的感情史的?

“怎麽?覺得奇怪?”程旭搖頭笑,突然說,“jojo,誰都有過去的。我一直好奇你的qq簽名是什麽意思,你不是說你的男朋友在國外麽?為什麽會寫著‘我在等你回來’?”

我拿著筷子呆滯地看著他,想了想,說:“他很久沒回來了,我在等他。”

“他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

“他會不會回來?”

“不知道。”

“你打算等他多久?”

“到明年9月27號。”我歪著頭想了想,“恩!不到一年了。”

“如果到時他不回來呢?”

“不知道。”

“jojo,有件事,我一直想對你說。”

“嘿!別說你喜歡我想追我!今天我生日,拒絕你會很不給你麵子哎!”

“不是。”程旭笑了起來,他笑著的樣子還挺好看,“我是想說,你願不願意,讓我陪著你一起,等他回來?”

“……”我看著他,完全地愣住了。

這個生日,過得真是奇妙。

一直到過年回家,我也沒和程旭見幾次麵。

而且,這是第一個沒和秦理見麵的冬天,我竟然有些不習慣。

雖然往年的見麵,我們並沒有聊到葉思遠,可是我總覺得秦理是我和他之間的一條線,通過秦理,我能略微地感知到他的情況。

最起碼,我能知道,他沒有死。

是的,我曾經想過,他會不會已經死了,寂寞地死了,大家瞞著我隻是不想讓我擔心。

很可笑的想法,在麵對秦理時,我知道自己真的想多了。

我不知道葉思遠的任何情況,我甚至不知道他還在不在米蘭,但是我知道,他還活著。

像我一樣,活得好好的。

四月時,我心煩氣躁,趁著工作不忙,我請了年休假想出去旅遊。

正糾結去哪兒時,我接到了程旭的電話,隨口就問了問他的意見。

我們已經變成了挺好的朋友。

程旭沉吟片刻,問我:“願不願意去j市逛一圈?我給你做導遊,我們那兒現在春暖花開,風景很好。”

我動心了,答應了他。

我跟著程旭去他的家鄉玩了幾天,他的父母管理著一間社區醫院,一家三口就住在醫院裏,我睡客房。

程旭的父母特別有意思,尤其是他的爸爸,很幽默,很開朗,他是骨科大夫出身,我向他請教我一逢陰雨天就全身酸痛的問題,他搖頭說:“骨折痊愈後的確可能有這個症狀,因人而異,有些人一點事兒都沒有,有些人痛得連床都起不了,阿旭的一個小兄弟就是這個情況,實在也沒辦法,平時做做針灸、熱敷,症狀也許會好一點。”

好吧,我接受這個終身刑罰了。

程旭帶著我去j市的幾個景區玩,還帶我去吃了許多美食,我們甚至去劃了手劃船。

小船兒在湖中蕩漾時,我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個人,他是沒辦法劃這種船的,他沒辦法做的事,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看著湖堤上陌生的風景,遊人們興致盎然地在拍照留念,孩子們在追逐嬉戲,還有人在放風箏,我突然想起我也曾經和他走過h市的湖邊,看到風箏飛滿天的情景。

彼時,也許我的眼神中透出了一絲向往,他看了我一眼,說:“你想放嗎?我們去買一個,我陪你玩。”

我的眼睛掠過他身邊的空衣袖,最終沒有答應。

為什麽還是忘不掉他呢?隻餘下不足半年了,我是不是應該,做好思想準備?

我把等待唱成了一支歌,等歌唱完了,一切都結束了。

在機場等航班回h市時,程旭碰到了他的老朋友。

那是一對外形特別出眾、個子高挑的男女。

很意外的,程旭對那個女人的口氣非常不好,甚至算是口出惡言,我有些疑惑,這一點也不像他的作風。

他們三個人聊了幾句,我沒在意,一直到程旭湊到那個男人耳邊說了些什麽,那個男人笑了一下,說:“一個理由,我愛她。夠不夠?”

那句話就像一記重拳砸在了我的心上。我不知道那兩個人之間有過怎樣的故事,但是我能讀懂他們看著彼此時,眼裏的神情。

那個神情就是——全世界,隻有你。

我曾經從一個人的眼中讀到過這種訊息,我相信,我回應給他的,也是一樣的眼神。

可是現在,這一切已經頻臨崩裂的邊境。

世界很大,我們卻那麽渺小,要從這大大的世界找到一個小小的你、唯一的你,並不容易。

我們找到了對方,卻又遺失了。

一個月後,王佳芬生了一個女兒。

我去醫院看她,她剪了一個超醜的短發,臉龐腫腫的,臉頰上還長出了一些斑,實在是有夠難看,可是她的神情,卻幸福地可以直接把我打到地獄裏去。

我再是美麗,打扮得再是光鮮,也比不過她那樸實的幸福。

我抱起她的小女兒,小東西才出生兩天,真的跟個小貓一樣,腦袋上是稀疏的毛,小手指看著像是透明的似的,她閉著眼睛張著小嘴,嘴裏還吐出幾個小泡泡,手腳蹬啊蹬啊,真是可愛極了。

我把她抱在懷裏,像抱著一塊柔軟易碎的豆腐,渾身做著筋骨,緊張得不得了。

“好可愛哦!她叫什麽名字?”我覺得自己要哭了,“佳芬,你居然做媽媽了。”

王佳芬的眼神裏泛著溫煦的光,她笑著說:“大名兒還沒取,小名叫朵朵。”

“哈~朵朵,朵朵。”我逗著懷裏的小東西,樂得合不攏嘴,“我是小桔阿姨哦。”

我用手指戳了戳朵朵的小臉蛋兒,她小嘴動了動,眉頭一皺,突然就“哇——”一聲哭了起來。

“哎呀哎呀!怎麽了這是?”我手忙腳亂地把朵朵交回王佳芬懷裏,她的先生、父母和公婆立刻圍了上來,一堆人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大概是餓了,喂奶喂奶。”

“剛喂過呀。”

“是不是要換尿不濕了?”

“不是才換過麽。”

……

我站在一邊,看著這個情景,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轉身跑出了病房。

我在街上快速地奔跑。

撞到一個又一個路人。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崩潰。

其實,我知道的……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最後期限一天一天地臨近。

我越來越麻木。

八月底,程旭又一次問我:“如果他沒有回來,你打算怎麽辦?”

我看著他,沒有回答。

九月初,我接到一個新的單子,是一家意大利服裝品牌進駐國內,在h市開設第一家旗艦店的開業活動,包括剪彩儀式、明星走秀、和消費者的互動環節,還有晚宴。

我很少做這樣的活動策劃,但是對於意大利的品牌,我有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

與對方的經辦人關小姐溝通了許久,我了解到這是一個新品牌,成立不足兩年,卻快速地搶占了市場,在意大利20至30歲的年輕消費者中口碑很不錯,介於快消品牌與中端品牌之間,偶爾也有娛樂圈的年輕藝人請這個品牌定做禮服出席活動。

我翻著意版的品牌畫冊,主色調是暖暖的橙色,文字一點兒都看不懂,但是看著展示服裝的設計風格,覺得非常不錯,是我喜歡的範兒。沒有故作深沉的另類,沒有懾人眼球的誇張,有的隻是自然、簡單、平和、隨性,又在一些小細節上突出了設計師獨特的理念。

這個品牌的名字叫——.

展開拚寫是:arancione ragazza,我不認得,也讀不出。

關小姐告訴我,這個公司的老板就是該品牌的首席設計師,是一個中國人,很年輕,很優秀,但是非常低調。哦……怪不得,這個洋牌子的設計裏,還能看出許多東方元素。

我和同事們開始忙得四腳朝天,聯係晚宴場地,策劃活動布景,聯係走穴明星,不知不覺就到了葉思遠生日那一天。

那天,我很累很累,回到家已是晚上9點多,踢掉了高跟鞋,我就撲到了床上。

扭過臉看著那幅日出,它已經被我裝在了畫框裏,掛在了牆上,整整1米5乘1米大呀,占據了幾乎半麵牆。

在那個太陽中間,最最耀眼的地方,還有一個空缺。

我自欺欺人地認為,我沒有把它拚完,沒有。

我就這麽賴在床上,連衣服都沒有換,漸漸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程旭的電話吵醒。

“嗨,jojo。”

“嗨。”我懶懶地回答著他。

“國慶節你放假嗎?”

“不知道啊,我在10月2號有個活動要做,做完了大概能放幾天吧。”

“有個事兒想找你幫忙。”

“什麽事啊?”

“我的一個兄弟,10月6號結婚,我要回j市喝喜酒,想找你做一下臨時女友,行不行?”

“為什麽呀?你一個人去不就得了。”

“幾個大學同學都拖家帶口的了,一個人去忒沒麵子,你要是有空,就陪我去走個場吧。”

男人的心思真是簡單易懂,把我帶去公共場合,介紹我是他女朋友,一來二去,假的也變真的了。

“對不去,程旭,我不想去。”

他很失望,還是說:“沒關係,那我一個人去吧,對了,你在幹什麽?”

“在家。”我翻了個身,看著天花板,突然問他,“程旭,你還記不記得我去年生日時,你對我說的話?”

“嗯?”

“你還願意陪我一起等他回來嗎?”

他有一會兒沒說話,接著就開了口:“是,我願意。”

“還有……10天了。”

“我陪你等。”

“如果他沒有回來,我也許依舊不能答應你什麽。”

“沒關係,我給你時間。”

“如果他回來了,怎麽辦?”

“我就告訴他,抱歉,你讓陳桔等得太久了,她已經累了。”

我笑起來:“你好自戀。”

“沒有人值得你等這麽久的,jojo,他是一個男人,無論如何,都不應該。”

“我知道。”

掛下電話,我坐起來,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我打開筆記本電腦,又打開qq,我想了很久很久,終於給自己換了一個簽名:

——有個人說,他會陪我等你回來,直到期滿。

然後我關機洗澡睡覺。

9月27日,我精神恍惚了一整天。

那也許算是我的世界末日了。

程旭陪著我,我們並肩坐在江邊,一直坐過淩晨。

我買了一大堆啤酒,程旭隻允許我喝一罐,我就省著喝,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嚐著那略苦的滋味。

我以為奇跡會發生的。

結果,什麽都沒有發生。

12點一過,我站起來,把空啤酒罐扔進江裏,回頭對程旭說:“走了,回家。”

他站起來,看了我一會兒後,突然向我張開了懷抱:

“jojo,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的眼淚立刻決堤,我撲到他懷裏,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程旭緊緊地抱著我,手掌用力地摩挲著我的背。這是一個男人善意的擁抱,溫暖,寬厚,可以撫慰我冰冷的靈魂,卻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享受到。

五年的等待,終於期滿,我實現了自己的諾言,卻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結果。

我隻不過想親口聽他說出一個理由,而現在,這也許會變成一個永遠的秘密。

陳桔,你刑滿釋放了。

忘了,他吧。

三天以後,我和幾個同事去了那個意大利品牌開業活動的晚宴場所,確定菜單、音響、舞台布置等事宜。

結束工作時已是下午4點,我們收拾了東西離開宴會廳。

略微西墜的太陽還是有些刺眼,這幾天秋老虎肆虐,h市的氣溫一直居高不下。

走出大門,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太陽鏡落在了宴會廳裏,和同事們打了招呼就小跑著回去拿。

心裏空落落的,浮著一絲異樣的情緒,心跳似乎格外得快。

其實這幾天我都是這樣的狀態,仔細想想,並不稀奇。

從宴會廳拿了太陽鏡出來時,酒店門口正停下一輛黑色的車。

我往門口走去。

有人從副駕駛室下了車,走到後車門邊,把門打開。

我走到了旋轉門邊,看到同事們在門外等著我。

一個人下了車。

先前的人擋住了他的身子,我看不清他的樣子。

他們逆著光,仿佛是一幅剪影,我不太戴隱形眼鏡,此時隻能看見一個大概的輪廓。

我正走進旋轉門裏。

旋轉門緩慢地轉動著,我的腳步跟著它的速度,一步,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我走到了門外,抬起頭對著太陽,眯了眯眼睛。

同事們向我揮手打招呼,小章問:“找到眼鏡了?”

“找到了。”

我與那兩個人擦肩而過。

砰砰!心猛地一滯。

我似乎聽到了樹葉飄動的聲音。

一群鳥撲棱著翅膀從不遠的天邊飛過。

太陽紅彤彤的,將周圍的雲朵映成了一片火。

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

身邊湧動的空氣變得稀薄。

我的心“通通通”地跳著。

異常激烈。

我覺得自己在發抖。

我的腦袋好像忘記了思考。

站在酒店門口,我靈魂出竅,仿佛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

眼前的一切都是靜止的,我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我瘋了。

我真的瘋了。

陳桔,你已經出現幻覺了。

明天就要去看心理醫生了,不能拖,不能拖,一秒鍾都不能拖了。

再拖下去,你會死的。

可是……

我慢慢地轉過身去。

那兩個人並沒有走進旋轉門,他們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裏。

那個男人背對著我站得很直,高高的個子,挺拔的身姿,卻散發著一種陌生氣息。

我一直沒有開口,隻是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影。

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泛出了一圈金色的光。

他穿著黑色西服、西褲,黑色皮鞋。西服質地精良,剪裁合身,襯出他鍛煉良好的身材。

我能看到他的後腦勺,烏黑的發仔細打理過,很精神的樣子。

我能看到他寬寬的肩。

我能看到他長而直的腿。

我能看到——他身子兩側,懸落的衣袖。

西服的袖子比較挺括,一衝眼看並不會覺得太突兀,但是視線移到袖口,就會發現,那裏什麽都沒有。

我盯著他,沒有動。

他站在那裏,也沒有動。

我聽到他身邊的男人問他:“葉先生,怎麽了?”

我屏息靜氣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沒有說話。

他隻是轉過了身來。

我看到了他的臉。

五年歲月,還是有一定力量的。

他依舊英俊。

隻是臉上已經褪去了青澀,褪去了稚氣,顯出一種沉穩的氣質。

短劉海看似隨意地垂在額頭上,剪得很有型。

他的臉頰依舊瘦。

他的眼神依舊亮,卻不如從前那麽清澈。

他的神情,依舊淡定溫和,隻是眉間,多了一些難言的內容。

他的嘴唇抿得很緊,似乎牙關都是咬著的。

我盯著他,眼睛眨也不眨,生怕我眨一下眼,一切都消失不見了。

他突然抬腳向我走近了兩步,嘴角牽了一下,露出一個所謂的笑。

兩個淺淺的酒窩在臉頰上浮現了出來。

我就站在那裏,直愣愣地盯著他看。

腦袋裏冒出了一個成語——滄海桑田。

我的心緊緊地抽了起來。

可是我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就像是一個白癡,看到了一樣夢寐以求的東西,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小章拉了拉我的手臂,在我耳邊小聲說:“jojo,別這麽盯著人看,不禮貌。”

她已經發現了他的特別。

他們都已經發現。

我依舊不動,視線越來越模糊,眼前的一切好像變成了朦朧畫。

他看著我,終於開口:

“小桔。”

我等了許久,沒有下文。

沒有“你過得好嗎?”,沒有“我回來了。”,沒有“對不起。”……甚至連聲他媽的“你好”都沒有!!

他隻是站在那裏,看著我,叫了我的名字——小桔。

我該說什麽呢?

小章收回了手:“jojo,我們去停車場等你。”

眼前的世界突然又開始運轉,我的視線猛然變得清晰。我一把拉住了她:“一起走。”

“你們認識。”她指指我和他,“不聊一會兒嗎?”

我扭頭看她,冷靜地說:

“不認識,他認錯人了。”

第六章、我把等待唱成歌完。

撒花!第六大章終於完結!

趁著這個機會,想問問大家的意見,含含有計劃把《思遠》開定製印刷,因為全文字數較多,加上番外,大概有近50萬字,分上下兩冊,需要70多塊錢吧。不知有沒有姑娘想訂購的,如果大家有需求,麻煩和含含說一下,我要開始找人做封麵和精修校對了,6月底前(最遲最遲七月上旬)全文連載結束,爭取第一時間發定製。

如果大家都不感興趣,含含就不弄啦~

下一大章是思遠的完結大章——“能否再一見鍾情”,

最後再次祝大家六一快樂,內啥,小兔崽子終於回來了……想扔臭雞蛋啥的,就衝著他去吧,別管我扔就行。

我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