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靠海的城市一進入夏季就變得十分悶熱與潮濕。與那些出海納涼的人們不同,格德海景大廈頂樓的旋轉餐廳內,西裝筆挺或者禮服裙搖擺的男男女女們正舉著紅酒杯一邊談笑一邊鳥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我去一下洗手間。”西角落的桌子上,一位妝容精致的女子朝坐在自己對麵的年輕男人笑了笑,然後拎著化妝包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男人獨自舉著酒杯微微晃了晃,酒液映襯下的世界已微醺,像足了一個完美的假象。耳邊傳來簌簌的聲響,誰腕上或腳踝上的環佩叮咚作響。男人有些激動地抬起了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陌生女子的臉。

“先生,需要占卜運勢麽?”女子問。

女子海藻般濃密的長發臥在肩頭,算不上漂亮卻格外清秀的一張臉,她不施粉黛,穿著棉質的長裙,手上和脖子上都掛著銀質的飾品,所以才會發出那般的聲響。她的打扮與餐廳內的上流氛圍格格不入,卻讓男人恍惚了神。

“先生,需要占卜運勢麽?”女子又重複了一遍。

男人回過神來,點了點頭答:“好。”

女子坐下來,將手中的一副塔羅牌交到男人手中,讓他隨意將牌混合疊放。待所有的步驟全部完成後,女子拿著男人剛從牌陣中抽出的三張牌,翻開一張便是魔術師。她輕聲問:“先生想要問什麽呢?”

她的聲音穿過男人耳蝸的鼓膜,軟得像棉花糖。

鬼使神差的,男人垂下眼皮問:“我日思夜想的人,我什麽時候可以再見到她?”

女子好像並不意外於他的問題,她輕輕一笑:“隻要你願意相信自然的力量,就可以創造新的開始,你們也就能重逢了,也許今天就可以呢。”

男人慢慢靠近她,近距離地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然後嗤聲一笑,似是嘲笑她的解讀,也似是在嘲笑自己的妄念。

“多少錢?”男人掏出自己的錢包,準備付錢。

“先生,還有兩張牌——”女子失了剛才的沉靜,似乎有些著急了。

“我想念的那個人早就死了。各行各業都不容易,說吧,剛才的占卜多少錢?”男人繼續問價錢。

女子問:“先生說那個人死了,是怎麽死的呢?先生親眼見她死的嗎?就算是親眼所見,那先生聽過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句話麽?”

女子因為說話語速過快而有些微喘。

男人眉眼突然漾開一絲笑,慢慢的,他的表情又變得認真起來,他說:“你很像一個人,她也喜歡強辯,就怕別人不信她的話,喜歡將頭發披散在肩上,喜歡戴銀飾,喜歡玩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

“像那個死去的人?”女子的聲音又變得平靜下來。

“其實她在我心中永遠是活著的。”男人一仰頭,將杯子中的紅酒一幹而盡。

“小姐,這是我的位置。”這位置原本的主人從洗手間回來,已是另一副妝容,紅唇更加鮮豔,眼線更加魅惑。

“施施,她是這家餐廳的占卜師。”男人解釋道。

“你什麽時候也開始信這些。”林施施不以為意,一轉身態度輕蔑地問還坐在椅上的女子:“你都會些什麽?”

“占星和塔羅牌。”女子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幫我占卜一下最近的運勢吧。”林施施坐下來,一派女王架勢。

男人正打算阻止,卻被林施施一記眼神給掃了回去。林施施的醋勁很大,她隻是來挑釁的。

算出的結果是“今日會有無妄之災”,林施施一巴掌打過去,尖銳的指甲劃破了女子的臉頰,留下一道血印。男人坐不住了,他立刻擋在那女子身前,抓住林施施的手腕,製止她瘋狂的行為。

“我是你女朋友!你居然幫著她?她詛咒我哎。”林施施氣急了,名媛的端莊賢淑全然不見,此刻的她看起來就像一個潑婦。

女子躲在男人背後,身體微微顫抖著,她的長發擋住臉,旁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所以不知她身體的顫抖是因為害怕還是激動,亦或者是別的情緒。

這家餐廳內的記者正舉著一台DV捕捉這個經典的瞬間,也許旁人不能認全這三個人的身份,可是作為媒體人,一眼就認出了這三個主角:首席珠寶設計師溫宇宸、珠寶大王的獨生女林施施,以及一直活躍於各大網站論壇與時尚雜誌上的占星師cici。

這邊在**,外麵卻是驚動。很多人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跑,口中喊著:“救命啊,著火了,著火了!”

平日裏越是道貌岸然的人在災難麵前越是顯得膽小怯弱。他們爭先恐後地湧向逃生通道,紅光燃燒了半邊天,就在這樣一個混亂不已的晚上,火災造就出了一個紅人。大家通過記者帶去電視台、報紙上和網絡上的新聞可以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子預言了這場災難,大家都知道她是cici,很多網友對她進行人肉搜索卻一無所獲,身家背景空白一片,連真實名姓都無從得知。

繁華的街道口,LeD大屏幕上反複播放著cici和林施施的那段對話。

“叮鈴叮鈴”,微風拂過,一個年輕女子停住腳步望著大屏幕上的人。她褪下頭上的帽子,再麵無表情地望著周遭流動的一切。

她就是cici,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夏箏。

“我回來了。帶著我刻骨銘心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