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愛民炊事班長的苦衷
王愛民 炊事班長的苦衷
王愛民(1953—1972)
1953年8月12日生於林西縣,漢族,69屆初中畢業生。1971年3月19日參加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五師四十三團,任四連戰士、上士、炊事班長,1972年5月5日為撲滅草原大火犧牲,享年18歲,被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授予二等功,追認為共產黨員。
★采訪記錄
王愛民的母親孫淑珍:
愛民是高個子,比較胖,外號小胖。她父親是林西縣醫院的藥劑師,轉業軍人,黨員,後來當了主任,我沒有工作。我一共有6個孩子,愛民是老大。
我今年73歲,愛民在家裏能幫助我管家,幾乎是半拉家長。“文革”中,我成分高,是富農,整天被叫去訓話,學習。她就在家裏帶弟妹,給弟妹們做飯,縫縫補補,送弟妹上幼兒園。
家裏除了我,她是主力,幫我跑腿兒幹活。我身體不好,血壓高。她很關心我和弟弟妹妹。
愛民學習不錯。性格開朗、活潑好動。喜歡唱歌。跟街坊、同學都處得很好。
去兵團前曾在郵電局幫忙,不掙錢,義務給人幹。報名去兵團時,沒告訴我,怕我不讓她去,那年才17歲。家裏孩子多,她想早點出去,減輕一下家庭的負擔。
走後,她來信說,那地方可好了,一去了那兒就不想回來了,跟當兵一樣的待遇。去了兩個月,就寄回來10塊錢,讓給弟弟妹妹買本子。
到兵團一年多,沒享福。一去就在炊事班,天天做飯,沒休息的時候。後來她當了炊事班的上士,負責給食堂采購。這中間,她回來過兩次,給連
裏買各種食物,如糧食、菜籽油、小豬、小雞、粉條、豆子,等等。回家可忙啦,見天在外麵跑。還讓家裏幫助她買東西,讓她爸給她買老鼠藥、老鼠夾子。因為連裏食堂的老鼠多,曾發生過老鼠掉進飯鍋裏,引起不少意見。
◆林西姑娘王愛民她回來後給好多戰友捎信。我還幫她送過信,到各家去送。走時再從各家拿捎回的信,一家一家去取。她熱心給大夥兒辦事。幫人買東西,捎東西,帶信。
後來當了炊事班長。來信說過年別人休息6天,她隻能休一天。她要管全連的飯,天天都得幹,維持大家的生存。
都說她不該去打火。這是命啊!
她腳長了個雞眼,醫生要介紹她回城裏做手術,她沒回,就在團部醫院做了。剛動完手術沒幾天,腳上還纏著紗布,就趕上救火,她是帶著傷去救的。她的本職工作是領導炊事班做飯,保證全連吃飽吃好,救火不是她的事。起初,連裏讓她在家裏看電話。她嘮叨起來,很不滿意。副班長見她這麽想去救火,就說你去吧,我來看電話。結果她就去了。◆全家人去掃墓她腳上剛剛挖了雞眼,走路還不穩當,一瘸一拐,從後麵攆上去的。去了就完了。她走得晚,死得早。聽兵團戰士講,沒燒太壞,能認出來。
團領導隻是說:打火時,風向變了,把他們圍在裏邊,再詳細的情況,沒人告我們。連長、指導員都帶著人去救火,但他們沒有死。
聽戰士說,團部有個當官兒的專門給愛民挑了一口好棺材。她老去團部采購,人家都認識她了。
唉,到兵團的時間太短了,還不到14個月呢,才18歲,多好的歲數啊!
炊事班長的苦衷
王愛民死後,通知了我們家。我父親急了,趕緊去團裏核查,才發現我還活著。原來王愛民和我不是一個人,雖隻差一個字。
——四連兵團戰友愛民
頭天晚上的五四聯歡節上,王愛民還給大家唱電影《洪湖赤衛隊》裏的歌曲:
……娘啊,兒死後你要把兒埋在那洪湖畔,將兒的墳墓向東方,讓兒常聽那洪湖的浪,常見家鄉紅太陽……
誰知道,第二天她真的就死了。她的墳墓並沒有向東方,隻是給她挑了一口好棺材。
——四連兵團戰友
因為夥食問題,很多兵團戰士都對她有意見。
食堂不可能人人滿意,炊事班長是個惹是非的差事。有人說王愛民就會做小鍋飯討好當官的;有人說她太會來事,整天往連部轉。再加上在麵條裏撈出死老鼠惹起了公憤,她這個炊事班長成為大家攻擊的目標。戰士們整天粗糧,連長卻頓頓白麵,誰能沒有看法?王愛民跟領導接觸多,談笑風生,自然招人反感。有的兵團戰士說:那個林西女的成天給牛連長做小鍋飯,哼,林西人真會來事。
但王愛民也有她的苦衷,小地方的人無權無勢,沒人瞧得起,為了生存,不得不依靠領導,親近領導。除非你不幹,誰當炊事班長都要給領導做小鍋飯。這太正常了。何況為改善食堂夥食她還費心思想了一些法子,並學會了做菜。她做的拔絲土豆和紅燒茄子都很受歡迎。她上林西采購時動員全家四處排隊,為連隊購買緊俏食品。為搞到威力強大的老鼠藥四處奔走,頭發裏刮得全是土……
特別是腳掌剛做了雞眼手術,領導讓她守電話,完全不必去救火,卻還一瘸一拐地追趕隊伍。當濃煙嗆倒了她,衣服被引燃,肥胖的軀體給燒得吱吱冒油之時,身邊的戰友塔拉趕忙幫她脫衣服,結果燒掉了兩隻手,自己也昏迷過去。但瘦瘦的塔拉卻僥幸活了下來,胖胖的王愛民卻氣斷命絕。
人們說:當發現王愛民時,全身已燒得就剩下了褲腰帶。
其實戰士們對她的意見有些過。她剛來兵團時就比較胖,並不是到炊事班後多吃多占發起來的。再說,哪個炊事班長不給領導做小鍋飯呢?這是她的本職工作。
團副參謀長特別命令把一口好棺材給了她,算是對她熱誠接待上級領導的回報。
王愛民犧牲後,有關部門照顧她弟弟當了兵,卻又不幸溺水身亡。白發人兩次送黑發人,母親無言以對,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