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十字架戀人

放學後。學校。水塔屋頂上。

在櫻丘高中最高點的我，邊哼著歌，邊準備寫和咲夜的交換日記。

雖然這很麻煩，不過要是不寫她會生氣呢。我手中轉著筆，思考著。

那，寫些什麽呢……？

好。今天就寫《那個》吧。

口中哼著“那個人”最喜歡的歌——《Loves,sothatwanttokill》，筆在本上飛動著。

就在日記漸入佳境的時，

「嗬……炸肉餅那種東西，和好肉餡是重點啊」

「嗯。把洋蔥炒成半茶色加進去就是好吃的訣竅啊。這樣不隻能留有洋蔥的脆感，溫和又濃烈的味道也……啊，咲夜！？」

從水塔梯上露出頭來的咲夜，伸頭看著我正寫到一半的日記。

「不要隨便看啊。剛寫到一半的。等寫完以後就給你」

「那種東西還不如不寫！」

爬上水塔邊的咲夜飛快的抽出了大劍。

劍尖挑起我的圓珠筆，在空中將那斬成了兩斷。

「你幹什麽啊！」

咲夜劍身一轉，頂到我胸口上，道

「這是我要說的！你寫的內容是什麽！」

「是什麽？……這你一看就能明白的吧。是《美味炸肉餅的製作方法》啊」

聽到我的話，咲夜全身輕顫了起來。是為菜譜的完美感動了……才怪，一定的。

「我說過要你認真寫的吧！？明明是這樣，可密你卻總是在寫莫名其妙的東西！」

一陣風吹過，掀動了筆記本的頁。

我寫來與咲夜交換的日記，有著下列的標題。

四月二十八日——《美味咖喱的製作方法》

五月二日——《格鬥遊戲必勝法》

五月五日——《附近貓的生態》

咚！

咲夜就像發火了一樣狠狠的跺了下地。

「明白嗎？開始交換日記，是為了了解彼此的心意！是通過無法說出的感情，了解對方隱藏的一麵，來加深感情的！」

「你這像把什麽地方寫的全背下來在重複說明呢。是少女漫畫上寫的嗎？」

「少羅嗦。閉嘴！」

咲夜就像眼中要噴出火來一樣瞪著我，將大劍壓了上來。

「啊，好痛！刀刃傷到我了啊！」

「是密你不對吧！？明明是擁有眾多強大功能的交換日記，你卻總是在胡寫！」

咲夜的目光一瞬落到了筆記本上。

那臉眼看著泛起了紅。

「隻、隻有我那麽認真的寫……不是很丟臉嗎！」

連耳根都通紅起來的咲夜，手在大劍上加勁，刺進了我的胸。

「這是懲罰！密你這個笨蛋！夠了！交換日記停止！」

她猛的拔出大劍。閃著金色光芒的光粒，隨著鮮血一同從傷口中噴了出來。

嘴裏念叨著什麽抱怨的咲夜，爬下了水塔邊的梯子。

不過我剛這麽想，她的頭就又露了出來。

「雖然交換日記停止……但我不會停止和密你戀愛的！」

咲夜還是滿臉通紅，幾不可聞的補充道

「隻……隻是一點點，不過我覺得戀愛在進展……。所以，你也給我認真對待！」

她一說完，就從梯子上跳下，連我的回答都不聽的跑開了。

倒在水塔上的我，等傷痊愈後，慢慢坐了起來。

風吹過，再次翻動起交換日記的頁。

那上麵，寫著這樣的文字。

《我覺得你也，稍微，有些優點》

《我絕對，會喜歡上你的！》

《要戀愛，有些害怕》

《即使這樣，我也要戀愛。

為了殺死你——》

日記上，充滿了咲夜坦率的感情。

她是對戀愛無知的，笨拙的，粗魯的，除了戰鬥以外什麽都不會的對天使兵器，可即使這樣，咲夜也在盡自己最大努力的麵對著我。

為戀思考，苦惱，痛苦——拚命的想喜歡上我。

想和這樣的我，戀愛。

交換日記上，充滿了咲夜這樣的決意。就像刺痛我心般的，將她的感情傳達了過來。

「抱歉喔。咲夜」

輕聲的，我道歉著。

因為我，並不打算麵對如此認真的咲夜。隻是用無聊的語言擺脫，欺騙著她。

其實，就算沒有咲夜的命令，我也在寫著日記。與喵美的對話，和來夏去掃墓。以及同風花小姐的相遇和離別等等——每天發生的事，我都記在自己的日記上。

不過，那日記是不能讓咲夜看的。是不能，寫在交換日記上的。

我不可能把真正的感情告訴她。

我不可能讓她，知道我隱藏著的另一麵。

要問為什麽，那是因為我——

不會，與她戀愛。

望著那可愛筆記本上咲夜努力寫下的日記，

我耳邊，忽然響起了“那個人”喜歡歌曲的後麵的段落。

這舒緩的曲調，不知為何變得那麽悲傷，將我的心緊緊的揪了起來。

離畢業，還有三百多天。如果能平安度過這期間，“那個人”就會回來。我所愛的人，將會殺死我。

隻要忍到那時就可以了。

隻要忍耐這翻攪在胸中的鈍痛，活下去就可以了——

「嗬嗬……會怎麽樣呢？每次遇到你的時候，你都是這種不堪入目的醜態呢」

突然，我聽到了一個少年的聲音。那聲音，我記得。

我反射性的拔出槍，環視起四周。

在哪裏？在哪裏……？

「我在下麵。能下來嗎？」

我毫不猶豫的跳下了水塔。膝彎曲，抵消了衝擊。

銀發，透明般的白色皮膚。深紅的瞳。把如同人工雕琢出的美少年，悠然的靠在樓梯間牆上站在那裏。

「好久不見了呢。密」

那纖細身體上包裹著華麗法衣的少年——自稱亞當。

如果身為歐米加的我，是最後的人類，那這自稱亞當的少年，就是最初的人類。

而就像在證明這點似的，他也和我一樣擁有不死的身體。

我裝作平靜的，將手槍指向亞當眉間。

「……說不堪入目的醜態還真是過分啊」

「你不覺得自己很難看嗎？竟然不欺騙自己的在痛苦……。嗬嗬……要騙就要騙得徹底才對啊。對那對天使兵器，對自己的心也是一樣。你真是個半吊子」

那個對天使兵器——他說的，是咲夜。這家夥，知道咲夜到這裏來了。可惡。他一直在監視我嗎？

「不好意思，我可不記得欺騙過自己的心。我可是以坦誠聞名的」

「那，你剛才的樣子，為什麽那麽痛苦？」

「密……你對《黑桃0》太疏忽了吧？而且，你在操縱她的同時也無法否認的融入《日常》了吧……你在那種生活裏不是感到快樂了嗎？」

亞當的目光就像敲詐一樣注視著我。

「你，不是覺得《幸福》了嗎？」

我沒有說話，隻是回瞪著他。

「不回答嗎？明明隻有饒舌是長處的」

少年輕笑一聲，食指尖撫起自己的唇。啊，這麽說起來，他有這種女人的習慣。

「這也難怪。因為你，一直都是自己背負著重擔呢」

「謝謝你的忠告」

我按住扳機，槍口頂到少年的眉間。

「可能的話，我希望你就這樣回去」

少年根本不在乎指著自己的手槍，唇邊翹起的笑道

「不用這麽著急啊。我，不是為了破壞你重要的《學校》來的」

咚！咚！咚！咚！

我連續射穿了他的兩肩和雙腿。少年倒了下去，我騎到了他身上。

把槍口頂在他太陽穴上，道

「……既然這樣，你來幹什麽？」

金色的光從少年的槍傷中噴出。將體內的鉛彈排到外麵，治好了傷口。

「來警告啊，密……。我應該說過的。如果你執意要違抗《神之計劃》的話，下次我就是《敵人》」

我，沒有疏忽。

但，反應慢了。

亞當迅速的動起，將匕首插到了我胸中。

什麽時候……？

就在這麽想的瞬間，我的身體，被推開了。

少年拔出匕首，以那纖細的胳膊難以想像的大力插了上來。

我沒能回避。

不知道是為什麽，我的身體連動都動不了。四肢簡直，像被看不見的絲綁縛住了一樣僵直。

亞當緊握住匕首柄，向我胸中捅著。

就那樣一下貫穿到後背的刃，將我釘到了樓梯間的牆上。我就像標本箱中的蟲一樣，被釘在了上麵。

「嗬，真是意外呢……。虧你一副體育總是在休息的樣子……」

少年的手伸向法衣上的十字架。沙啦，隨著清脆的聲音，十字架變成了匕首。

我笑著，對他聳了聳肩。

「喂喂，你該不會還想紮一把上來吧。這可不是《黑胡子千鈞一發》啊」

他表情絲毫不變的，將匕首刺入了我的腹。而且，那刃在轉動絞著內髒。

「嗚……啊……」

劇烈的疼痛，讓我不由呻吟了出來。

「這也應該告訴過你了。我討厭你那種口氣。你記不住別人說的話嗎？」

「不好意思哈。我可沒心思認真記住男人的話」

「那麽，今後請好好記住」

亞當的匕首在我腹部絞動起來。劇痛隨之襲來，不過這次我忍住了。我可不想讓這該死的小子高興。

直直注視著我的《最初的人類》宣言道

「我，會成為你的敵人」

那赤紅的瞳中，閃動著妖異的光。

「那是叫……咲夜的吧。我會排除掉你重要的棋子」

「老實說，她是個障礙。身為歐米加的你，應該靜靜恭迎人類末日那瞬間到來。就算有任何失誤……也絕不能與人戀愛」

擁有治愈之力的光從我胸口湧出，治療起傷口。亞當的手動著刀，又將傷口劃開了。就像是要增加我的痛苦一樣，傷害著重要的髒器。

忍耐著劇痛的我，笑了。

「不會，戀愛的啊」

「你不明白嗎？人類的心是很脆弱的」

亞當輕笑了下，拔出了我身上的兩把匕首。

失去支撐的我，跪到了地上。

「好了，我已經警告過了。之後，就請你自己決定吧」

「……你想讓我幹什麽？」

「和剛相遇時不同，那對天使兵器似乎已經接受你一些了。既然這樣，突然襲擊也是很容易的吧？」

「讓我……親手殺了她？」

少年沒有回答，轉過身，

「期待你能做出明智的判斷」

向屋頂邊護欄走去。

在要撞到上麵的金屬網前，就像溶入陽光一樣消失了。

一個人留在屋頂的我，慢慢爬了起來。我的傷已經完全痊愈，飛散在製服上的血跡也全部消失了。

「成為敵人，嗎……」

我不由得笑了。

「嗬嗬……嗬嗬嗬嗬……真是愚蠢……」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

他屬於什麽組織，有著什麽力量——什麽是他的目的這些，我完全不知道。

我所知道的，隻有他和我一樣擁有不死身這點而已。

但是——不管他是什麽怪物，都無所謂。

咲夜，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力量》。不管受到任何威脅，我都不可能放開咲夜的吧？

「要是能做出明智判斷的話，我早就解放咲夜了啊」

無論發生什麽，我都要與“那個人”重逢。

隻有這，是我的命題。我的希望。我的命運。我的夙願。

是不惜欺騙努力想和我戀愛的少女也一定要實現的，絕對目的——

區區危險，我怎麽可能屈服。

「放馬過來吧。我會打敗你的」

可就像反證我的心一樣，

亞當的話重新回響在腦中。

『你，不是覺得《幸福》了嗎？』

就像要驅趕那不愉快的話似的，我嘀咕道

「事到如今，怎麽可能會動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