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

十二聖獸宮

決從懷裏掏出一卷卷軸,銅黃色皮紙柔然而陳舊。他打開它,卷軸內側空空如也,決咬破手指,將鮮血均勻的塗在卷軸上。

卷軸仿佛有生命般吸收著血液,很快,當血液全部融入皮紙,卷軸表麵便起了變化。

古老的咒文清晰的凸顯在卷軸上,隱隱的還有煙霧從黑色的文字上蒸發出來。

【始於死亡,殤後誕生。輪回不休,從何處結束,便從何處開始。】

決一邊吟誦著魂咒,一邊他緩步走到白之獒麵前,匍匐在地上的白之獒整個身體都陷在雷電的漩渦中,霹靂啪啦的光圈像鐵鏈般緊緊套牢著他。白之獒似乎對天罰無知無覺,他那一雙清透的雙眸怔怔的望著遠處的顧聽語。

一滴,兩滴……

淚水安靜的滑落,偶爾有悲鳴哽在喉中,少年愈發死寂的模樣顯得異常哀傷。

決沒有多言,他伸出右手,指尖緩慢的插進白之獒的胸腔。白之獒的身體輕微顫栗,但他卻如同失去靈魂的木偶般,沒有掙紮。

待決的手離開白之獒的身體,他的掌心正抓著一團黑色的霧氣,隨後白之獒虛脫的軟倒在地。

“迷惘。”決說罷,那道黑色煙霧緩緩升入空中,隨後飄向輪回鍾樓。

決放開白之獒,轉身抓住修邇,運用同樣的方法從修邇的胸口處抓出黑色的煙霧。

“殺。”“虛華。”“貪欲”……

按照十二聖獸宮排位的順序,倒下聖獸越來越多,一道道黑色霧氣接連朝著輪回鍾飄去,漸漸的,那些黑霧變換出張牙舞爪的姿態,陰暗之氣爭先恐後的奔向輪回鍾樓。

當決從眠的胸腔中扯出“恐懼”,眼下所有的聖獸都靜靜的躺在泥沼中,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哢哢……”靈魂深處傳來細微的碎裂聲,每個人都感應到有什麽東西就要爬出囚禁千年的牢籠。

決孤獨的站在輪回鍾下,他把卷軸放在顧聽語腳下,鮮血正不斷的侵入卷軸。決仰望著昏暗的蒼穹,靜止片刻,最後將指尖放在了自己的胸前。藍光閃爍,決感到身體冰冷無比,那種撕扯靈魂的痛苦,像是硬生生從心口處掏出自己的一部分。

最後一絲黑霧脫離決的身體,決沙啞的誦道:“絕望”。

決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身體好冷,但是空蕩蕩的心房湧出一陣奇異的安心。靜默片刻,決暗自歎息:答應你的事情……終於……完成了……

十一道黑色霧氣飛向鍾樓深處,一直飛入聖殿之上凝結的那隻巨大白繭裏。

沉睡在白繭中的人,曾經在千年前受了很重的一次傷,以至於日日靠吸取怨冥花的**為生。

那個人曾經說,他是十二聖獸裏,唯一不能真正背叛源惡的人。

源惡本身並沒有實體,每當實體死去,源惡都要製作一個容器代替已死的肉身。

幻生便是源惡的容器,他的一切都是為了源惡而存在。隻是不知從何時起,幻生漸漸開始有了自己的意識。

幻生守護的原罪,名為“幻覺”。幻生就像是月亮投射在水中的倒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有沒有存在過。一旦軀體的宿主醒來,幻生便再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或者說,那個人現在並不叫幻生,他有一個世人為之恐懼的名字,他叫源惡。

而事實上,正是因為決在攻擊顧聽語的一瞬間說出了:“幻生就是源惡。”如此才導致顧聽語分神的刹那被一劍穿心。

千年前的那場聖戰,源惡消耗的能量實在太過巨大,他不得不把自己的靈魂分成十二種原罪,分別將它們寄住在十二聖獸的體內。

換句話說,十二聖獸就是源惡的一部分。

將邪惡力量寄養在他們體內,原本設想的是經過一千年的時間,寄住在十二聖獸體內的原罪都在各自靈魂中被放大到最大。那些被最大化提煉的罪惡,將在源惡複活的同時,再次與源惡合體。

如此這般,源惡的力量將會比千年前更加強大,強大到不可估計。

現在源惡已經蘇醒,也就是說,聖獸就已經沒有用處了。所以聖獸們的結局,注定是滅亡。

另一邊,有人正破繭而出。

男人輕盈的落在地上,深深的吸了口氣,千年後的空氣裏夾雜著鮮美的血腥味,男人滿意的勾起嘴角,他睜開眼睛,碧綠的瞳孔在黑夜裏閃著熒光。

潛伏在暗處的陰靈匍匐在男人的腳下,他們虔誠的吟誦著咒語:讓一切重生,讓一切毀滅,從何處結束,便從何處開始……

男人走出輪回鍾塔,他站在塔頂俯視整個天地,浩浩蒼穹仿佛一抬手便能握在掌心。隨即他看到被斬魂劍定在鍾塔下的顧聽語。

有那麽一瞬間,男人憶起了許多事情,時間好似從來沒有流逝過,千年前,就是在這個地方,正神被斬魂劍釘在輪回鍾之上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最終化作塵埃消散。

詭異的綠色瞳孔黯淡下去,隻不過轉瞬間注意力又回到顧聽語身上。此時的顧聽語奄奄一息,斬魂正耗盡最後一點鳴淚的力量,等待鳴淚完全被吸收掉,顧聽語也就徹底墜入死亡。

男人輕輕跳下鍾塔,他像離弦的箭般垂直落下,速度快的無法用肉眼辨認,隻消片刻,當他即將砸到地麵時,男人一個翻身便穩穩的站在顧聽語麵前了。

“……幻生……唔……”顧聽語艱難的張開嘴唇,無奈一股鮮血猛的溢出嘴角。

男人笑了,他甚至愛憐的摸了摸顧聽語臉頰說道:“你和她長得很像。”

“……誰?”

“你母親。”男人不再看向顧聽語,他轉過身,輕輕對決說:“你做的很好。”

決恭敬的跪在地上,整個身軀因為失去原罪而劇烈的顫抖,決說道:“我答應幫你複活的事情,如今已經做到了。按照約定,現在,請讓幻生回來。”

“哦?”男人好似非常困惑的搖搖頭,他湊近決的耳朵,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既然已經複活,那麽【幻生】根本就不存在了。”

決好似被人當頭一棒砸下,他眯起眼睛:“你說什麽?”

“好孩子,”男人安撫性的拍拍決的腦袋:“讓我給你講個故事。”

“我很早就聽說三界之中有一隻不被任何人駕馭的麒麟。他很強壯,很驕傲,他好像沒有任何弱點,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他有個已經死去的弟弟。偏偏很湊巧的,麒麟從前唯獨愛護他的弟弟,你猜……我知道以後會怎麽做。”

決猛的抬起頭。

“沒錯,”男人繼續說道:“我按照他的弟弟的原型創造了一個實體,一摸一樣的綠色眼睛,一摸一樣的舉止神態。麒麟果然放不下與他弟弟一摸一樣的人,盡管明知那人並不是自己的弟弟。一直到現在,他都認為那個可笑的模具真的存有靈魂。決,幻生是隻不過是鏡花水月,是個夢,你會相信自己夢存在麽。”

“幻生……不存在?”決難以置信的望著男人,痛苦的重複喊道:“可你就是幻生啊!”

男人笑的很柔和:“不,我當然不是幻生,事實上,幻生根本不存在這個世上。我相信幻生也是慢慢發覺到這一點的,所以他才會做一些令人頭痛的事。比如他總說自己不信命,那是因為他害怕自己隻是一具空殼。再比如他曾經蓄謀幫助顧聽語他們,但是他也很清楚,他無法背叛我,也無法在最後一刻站在顧聽語的麵前。”

“怎麽可能,”決望著那張與幻生一摸一樣的麵孔,喃喃自語:“……你騙我。”

男人撫著決的頭發,手輕輕劃向他的脖頸,他用蠱惑人心的話語輕輕說著:“乖孩子,知道努力都白費了……難過了……”男人漸漸收緊手中的力量,嘴角帶笑:“不過沒關係,我帶去你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