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棲靈寺之上香(上)
第九章 棲靈寺之上香(上)
日子很是風平浪靜的過了一月有餘,直到突然有一天,姚喬氏將姚玉欣叫了過去,屏退眾人後,才算正式細細的說了此事。
“五皇子身份貴重。能嫁過去,即使是為人姬妾,也得是修來的福氣。這樣的福氣倒不是誰家都能受得住的,按說以咱家這樣的身份也是夠不上的,如若能成就這份姻緣那可真是咱祖上庇佑了,這也是欣兒你的好福氣。”
其實,這事能不能成,還得看五皇子是否相得中姚玉欣,姚家雖想將姚玉欣獻於五皇子,但絕不是什麽通房外室之類,是要真真正正收進府裏做良妾的。
開始姚喬氏還說著嫡母應說的場麵話,也把姚誌敏的意思放在裏麵說了,可後來到底是沒忍住,聲音有些哽咽,“你父親和我也是萬般不舍的,咱這樣的人家到今時今日其實已不需要靠自己的姑娘去鋪設關係,隻是此事又掛著知府大人那邊,你父親也是左右為難,可他肩挑重擔,不敢掉以輕心,到底是要為了家族,犧牲你了。”說著拿著絹帕沾了沾眼角,“知道你心裏是不願做小的,可這樣的事情卻不容你有什麽念想了,自小看你長大,雖你不是我肚子裏出來的,可我到底把你當親閨女不差,知道這事,我這心裏真真的舍不得啊。”
姚玉欣知道嫡母說的是真話,心裏不由得也唏噓不已,想必母親是不知曉父親的全部盤算的,還當是因著知府大人的意圖才迫不得已將她送人做妾,其實倘若父親不願,這事能籌謀回轉的可能性大得很。隻是父親卻為著家族利益,不願去籌謀,反而更願促成此事罷了。母親到底是看不通透抑或是太信服父親了。
“母親不必難過,各人都有各人的路數,這也是欣兒自己的命份罷了。能為著父親分憂,能報答母親的養育之恩,欣兒已是無憾了。”母親已然如此難過,姚玉欣也早已從父親的態度中得知此事的勢在必行,便放棄爭取的機會,反而轉過來寬慰嫡母。
“素知你是個懂事的,隻是……”到底不敢把話說得太明白,再怎樣的人物,將來也是要伏低做小的,倘若一生榮華也就罷了,要是最後淒苦伶仃又如何是好?“在外和在家不一樣,你今後要留心,更要注意分寸,切不可惹人耳目,偏你的樣貌和氣韻,恐你未做什麽,便早就已惹人注意了……”
姚玉欣低歎,也難為嫡母了,“瞧母親說的,好似欣兒這就要嫁人了一般,先不說那五皇子是否相得中欣兒,即使相中了,橫豎欣兒還未及笄呢,怎得也會再留一年。這話不是說的忒早了些?”
聞言,姚喬氏也破涕為笑,“可不是,瞧瞧我說的都是甚話,到底是亂了心神了。”
隻有在乎才會慌亂,姚玉欣壓下心中感動,將頭倚進姚喬氏懷裏,“母親放心,欣兒本是懶惰的性子,就想著淡然安寧的過小日子,自不會招惹是非的,但倘若真有一天,那般的日子有人叫我過不得,欣兒也不是任誰都能欺負了去的……假若不是欣兒能左右的事,且受著就是了,欣兒亦無所畏懼。”這話很是明白,她本憊懶,隻願舒坦的過自己的小日子,不願與人爭鬥去邀寵爭寵的,可後宅裏倘若有人招惹她,她亦不會忍氣吞聲,姚家骨血哪有懦弱的?隻是若是朝廷爭鬥,五皇子敗落,這就不是她一己之力能夠影響的了,到時候且無論是什麽,也隻能是自己的路數。
姚喬氏聽著明白,不由得又紅了眼眶。姚玉欣怕姚喬氏繼續傷心,好說歹說的,逗哄著說了好一陣子話,才告退出來。
至此,知道姚玉欣婚事安排的,還僅僅限於姚誌敏夫妻,姚立恒和姚玉欣本人,任誰都未聲張。姑奶奶那邊亦是風平浪靜,頗沉得住氣。畢竟五皇子還未駕臨,此事亦隻是他們這邊私下的合計,五皇子到底會不會接受,盡管眾人頗有信心,但畢竟是皇室宗親任誰也不敢確定。畢竟是兒女的婚姻大事,在未最終定下之前,眾人都極有默契的心口不宣,以防真的五皇子未相中姚玉欣,再影響了大姑娘的閨譽。
又過了些日子,姚玉欣去給姚喬氏請安,一進屋卻驚訝的發現自己不是最早的那一個。姚立恒早已站在屋裏,正在幫著姚喬氏盤髻,而珊瑚和彩玉幾個丫頭卻都束著手站在周圍,一邊比劃著一邊抿嘴偷樂。
“大爺,這邊還有一縷子頭發丟下了。您得給梳上去。”
“哎哎,大爺,這邊的又掉下來了,這邊,對,就是這的。”……
“大爺,那個翠玉簪子別在那裏和這邊的不對稱,再往下一點,再低一點,呀,又太低了……”
……
幾個小丫頭看著大爺今天難得的好興致,就都大著膽子你一言我一語的指揮著,看著姚立恒手忙腳亂的樣子,一屋子人笑得不行,卻又怕惹惱了他不敢真的放出聲來,看著眾丫頭想笑卻又使勁憋著的模樣,剛進門的姚玉欣頗為忍俊不禁,“我說著怎得今天柏鬆苑門口一個當差的都沒有,合著都在屋裏熱鬧呢。”
姚立恒轉身,看見剛進門的姚玉欣,不由眼睛一亮,“珊瑚,你給來母親梳髻,爺本梳得好好的,都叫你們幾個小丫頭給指揮的亂了。”
一屋子人聞言都笑了起來。姚立恒拿眼一掃,聲音一素,“都還站在這幹什麽,不用當差的?母親寬厚,你們就當柏鬆苑的差事是那麽好當的?看你們誰誤了事,就給爺仔細著。”
聞言,幾個小丫頭不禁身子一抖,到底是怕姚立恒十足十的氣場,急急地行將出去,屋裏轉瞬就隻剩下珊瑚和彩玉給姚喬氏梳著髻。
“作甚嚇唬她們,左不過隻是鬆泛一小會兒子罷了,礙不著什麽的。”
給姚喬氏梳髻的珊瑚聞言,拿眼瞟了眼姚立恒的臉色,看著他並不是真的發怒,便打趣道,“奶奶有所不知,大爺這是被大姑娘瞧著了窘地,惱我們呢。”
姚立恒低低一笑,“本就是為著母親開心,偏偏那幾個丫頭到先樂的不行,笑話爺倒也罷了,耽誤了差事可怎麽是好?”
姚喬氏聞言也不拆穿,隻招手叫姚玉欣過來。“今兒個,你哥哥倒是趕在你前頭了。”
姚玉欣嘴角還掛著笑意,“哥哥恐是特意起個早,上次抱怨說母親的巧宗都讓我得了去,這不變著法的,哄母親高興呢,勢要做到比玉欣孝順,走到玉欣前頭才肯罷手呢。”邊說著邊走過去,在首飾盒裏翻了翻,揀出一支赤金絲鏤空裹南珠的發釵,對著姚喬氏的發髻比了比,插好,“母親,瞧著這樣可好?”
“倒是瞧著極妥帖的,還是我的欣兒手巧。”
一旁的彩玉也趕快跟著說道,“到底是大姑娘,這眼光就是獨到的很呢。”
剛一群人笑話他,這緊接著就同樣的事捧著姚玉欣,立於另一側的姚立恒聞言,微哼,“都是爺平時慣得你們,當著爺的麵就敢不顧爺的臉麵,這是踩著爺的頭臉來抬你們大姑娘呢。”
彩玉聞言嬉笑,到底是姚喬氏身邊的大丫頭,自是知道大爺和大姑娘向來親厚,別看這樣說話,但隻要是向著大姑娘的,在大爺這裏就絕不會討不了好。
“瞧哥哥這拈酸吃醋的勁兒。左不過這些個是我們姑娘家的玩意,自然精通熟悉些個,若是外頭生意上的事情,這滿屋子裏的人自是無人能出哥哥之右的。看著妹妹得到誇獎,哥哥卻在這裏饒舌,玉欣可是不依的。”
姚立恒本就是為了湊趣,聽姚玉欣這樣講,嘻嘻笑了幾聲,便湊到姚喬氏跟前,“母親,最近瞧著似乎沒前些個時候那麽悶熱了。挑個日子去棲靈寺上香可好?”
揚州西北郊,蜀岡如臥龍般蜿蜒綿亙。棲靈寺就坐落在蜀岡中峰之上。因著棲靈寺出過幾名名揚四海的得道高僧,外地遊方講經的和尚也多將棲靈寺視為必經之地,山上便極是熱鬧。人們也都說棲靈寺神明高在,許願禮佛具是靈驗,香火自然也就極其旺盛。寺廟裏的僧人,來遊方的和尚,來往進香的信男信女,方圓百裏內就沒有能再比過棲靈寺的寺廟了。而自古經商哪有不信佛的,姚家每年捐給棲靈寺的香火錢就有個上千兩的銀子,家裏就是沒有甚麽大事,每年也都是會去上香,祈求一年的風調雨順,財源廣進,若是遇逢大事就更會去趟棲靈寺了。
姚喬氏聽姚立恒這般說,便想著據說五皇子再有個十來日可能也就到了,能在五皇子來之前去上個香,祈求佛祖保佑也是好的,便開口道,“我也正有此意,就後天去吧。不逢初一十五的,寺裏也稍微清靜些個。恒兒,你叫個人先去棲靈寺支會住持大師一聲,就說府上女眷都去,煩請提前照料一二。”說完又扭轉頭,“畢竟天還是熱的,你們帶好消暑的瓜果,別到時候再熱著了。一會兒子二姑娘和三姑娘若是來了,也提點著她們身邊的丫頭些,明日把該準備的都備齊整了,莫要忘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