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回到盛世後,向南砰地關上了臥室門,心情煩躁地把自己扔到床上。他隱隱感覺林夕今夜有些不對勁,離開不隻是說說,像是要跟他來真的。

但是轉念一想,離家出走這種事兒她以前也不是沒幹過,哪次不是繃不住了就回來了。這麽想著,他心情稍微平複了些,就該幹嘛幹嘛去了。

第二天他去上班,林夕睡到中午才起來。昨晚和他談過之後,她幾乎就沒怎麽睡著,到天亮才迷糊過去。

人說愚昧就是重複相同的事,卻希望得到不同的結果。所以以此推論,她留在向南身邊十年,對他好,包容他,理解他,都換不來他對她的愛,那麽顯然她再留下去,也不可能得到不同的結果。更何況,他不把心門打開,她根本無計可施,倒不如試著離開。

從床上爬起來,她稍微洗漱了下,就打電話讓邵孟來幫她收拾東西。

邵孟聽說她準備搬走,而且語氣平靜,像是慎重考慮後做的決定,不是以往那種賭氣行為,心裏竟鬆了口大氣。他趕緊去往林夕所住的套間,進門時看見她,不由一愣,她臉色發白,眼底發青,似乎有些虛弱。

果不其然,林夕接著就連打了兩個噴嚏,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昨天淋了點雨,有點感冒。”

邵孟眼色一沉,大步走上去,抬手試了試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燒,跟著就按住她肩膀,將她推到客廳的餐桌邊坐下。她額發濕漉漉的,像剛洗完臉,所以他猜測她起床沒多久:“還沒吃飯?”

林夕點了下頭:“好像不怎麽餓,又急著收拾東西搬家,就沒弄吃的。”

邵孟開始挽袖子:“不能不吃東西,會餓壞身子。” 說完就大步流星地朝廚房走:“給你煮碗麵,很快。”

片刻後,一碗熱氣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麵就端上了桌,上麵還滴了幾滴香油,灑了些切得細碎均勻,綠油油的小蔥花,碗沿上搭了一雙木筷。

邵孟站在她身邊,臉上冷硬的線條此刻無比柔和:“吃吧。”

林夕微微笑了笑:“謝謝。” 手上拾起筷子,夾起幾絲麵條往嘴裏送,剛到嘴邊,就覺得胃裏翻了一下,有什麽東西要湧出來,她停住筷子,皺起眉頭,壓抑著即將要來的幹嘔。

邵孟察覺異樣,擔心道:“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林夕壓著自己的胃搖頭:“沒事兒,估計是昨晚涼到了,有點想吐。”

說完她把那夾麵硬塞進自己嘴裏,好歹是人家特意為她做的,一點不吃也不大好。

哪裏想到食物一入口,胃裏就跟掀起了驚濤似的,酸液狂往上湧,她趕緊捂住嘴巴,衝到衛生間裏亂吐一陣。

邵孟緊跟在她身後,一手替她撩著長發,一手有節奏地拍著她的背。待她吐完,他接一杯清水讓她漱口:“好點了嗎?”

林夕衝洗幹淨口腔,這才點點頭。

“要不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邵孟還是有些不放心。

林夕拿毛巾擦著嘴角,搖頭:“應該沒什麽事,待會兒喝點胃藥就好。”

“……” 邵孟猶豫片刻,試探地問:“你確定是涼了胃,不是別的什麽?” 她好像是聞到食物的味道之後才想吐的。

林夕一怔,大家都是成年人,她自然懂得邵孟的暗示。隻是向南從來就沒打算過讓她受孕,每次歡愛完他都是射在體外,根本不可能有懷孕的機會。

跟著她想起什麽,眼皮猛然一抬,他喝醉酒在玄關要了她那次,沒做保護措施……

不會,那麽湊巧吧……

仔細算一算,她的經期的確推遲了幾天,為謹慎起見,林夕還是選擇去一趟醫院。

做完血檢拿到結果後,她眼眶微微有些泛濕,手掌不由自主地撫上小腹,來回輕輕摩挲,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笑意。雖然這裏還很平坦,但是裏麵已經有一顆小小的種子在孕育,她現在是——媽媽了。

幸福撲麵而來,如此突然,她不禁有些想哭。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是不是像她曾經想象的那樣,男孩像他,女孩像她。

邵孟站在她身邊,神色複雜地注視著她,隻見她垂著眉眼盯著小腹,瞳仁上有一層水霧,卻淡淡地笑,神情仿若雲朵般柔和,他不由心下一沉,看樣子,她是打算留下那個孩子。

但是那樣一來,她和向南不就永遠都糾纏不清了?

輕咳一聲,他打斷她的遐思:“這件事,要告訴他嗎?”

林夕這才從美好的幻想中回過神來,臉上的笑意一寸一寸,慢慢收斂,安靜良久,她才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眉眼間滿是憂愁。

她本來都打算離開了,沒想到卻意外來了個孩子。若是不告訴他,似乎有些不公平,畢竟他是孩子的父親,享有知情權,但是告訴他的話,他會想要這個孩子嗎?會因此改善他們之間的關係嗎?

想到這些,她隻剩歎息。

因為這個意外,林夕搬離盛世的計劃暫時擱淺。她想,至少應該跟向南好好談過懷孕的事之後,再決定下一步怎麽做。

在等他回來的間隙,她下意識地拿平板電腦搜索起懷孕初期的注意事項。因為肚子裏有寶寶,她感冒也不敢隨便亂吃藥,邵孟便給她熬了些薑湯,又去菜市場拎了隻老母雞回來,燉給她養身子。

向南回來的時候,就聞見整個屋子都彌漫著一股濃鬱的雞湯香,不由一怔。他還以為按照她的性格,白天就應該已經離家出走了,怎麽還在?

想到這裏,又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什麽要滾出他的生活?不過都隻是說說,一時的氣話而已,她怎麽可能舍得離開他。

從玄關拐到客廳,向南看見林夕和邵孟兩人坐在餐桌旁,一邊吃飯,一邊在聊著什麽,神情很是輕快柔和。下一秒,她看見他,表情就僵硬起來。

兩人無聲地對視片刻,林夕下意識地從位置上站起來,微微笑了下,似是想緩和他們之間緊繃的氣氛,柔聲問道:“吃過飯了嗎?”

向南點了下頭,視線不爽地掃過邵孟,又落回到林夕臉上:“不是說要走嗎?怎麽還帶著別的男人在我家裏吃飯?”

林夕咬了咬下唇,並沒回應他的嘲諷,離開餐桌,筆直地朝他的方向走去,邵孟立即起身,緊緊地跟在她身後,黝黑的劍眉倒掛著,盯著向南的瞳仁中燃著兩團怒火。

向南眉梢一挑,冷笑,奇怪,這個跟班有什麽立場生氣,這是他的房子,沒攆他出去就算客氣了,難道還說都說不得?

“那個……” 在向南身前站定,林夕不安地抬眼望向他,有些艱難地道:“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纖細的指尖掐進掌心,因為擔心他的反應,她手心竟緊張得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向南個子比林夕高出一大截,居高臨下地睥睨她,看著她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樣,嘴角往上一挑:“該不會是你又打定主意不走了,要在我這兒繼續賴下去吧?”

被他這麽一冷嘲熱諷,林夕就再也無法直視他了,視線跌落下來,滑過他垂在身側的右手時,頓了頓,他手上捏著一個牛皮紙袋,紙袋上赫然印著:李周律師事務所。

林夕的眼神逐漸黯下去,這家律師事務所她知道,圈內很有名,主打離婚官司,而且為達目的不折手段,什麽轉移婚內財產,偷拍跟蹤陷害使絆子,完全沒有底線。一般的老百姓請不起他們,客戶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人。

不用說,這肯定又是為了幫溫暖。仁恒的財政被她掐住,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他沒有別的辦法,隻能考慮漫長而又麻煩的法律途徑。但是起訴離婚,一旦官司開打,以傅夜司的名氣肯定會造成不小的轟動,到時候媒體掘地三尺,不知道會不會挖出在背後支持溫暖離婚的,竟然是仁恒的主席。

想到這裏,林夕苦澀地牽起嘴角,在這個時候告訴他她懷孕了,他肯定不會要這個寶寶,他還等著去解救那個陷在水深火熱中的溫暖,哪裏會有精力考慮她們母子,哪裏會願意被她們牽絆住,與其聽他親口說讓她去打掉孩子,不如什麽都不講。

向南見她一直盯著自己手上的紙袋發愣,下意識地往身後一藏,催促道:“你到底要說什麽?”

林夕深吸口氣,重新昂起頭來,淺淺笑道:“也沒什麽,就是我的房子找了人在做清潔,所以今天暫時沒搬成。我今晚會先去酒店住,剩下的東西等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再找人過來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