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節
他說,我們可以包裝出一個勵誌的歌手,你是從社會最低層出來的,當然,我們不會說你是幹這行的,但我們可以說你是一個捏腳的,平民天後。到時候我幫你做幾首歌,能不能站住腳跟一炮而紅還是要看機會的,我不能給你打保票。
我問他,我能見到王菲麽?
他說,等王菲錄歌的時候我通知你,你過來到棚裏就行了。我說,棚在哪裏啊?
他說,北京。
我說,哇哦,你這一路體驗的真夠遠的。
他說,嗯,因為一直在北京待著,藝術的細胞有點枯竭,需要山穀裏的清風吹醒我,也需要旅途上陌生的果兒傷害我,果兒你知道麽,果兒就是姑娘的意思,我們北京這個圈子裏都這麽叫,你要先熟悉起來,萬一你到了北京聽不懂,鬧笑話。
我說,嗯,果兒,我是果兒。
他說,好,這個名字真有範兒,你叫什麽名字?
我說,叫我冰冰。
他說,你已經有藝名了啊,這樣,你還是叫冰冰,但你要改一下你的名字,因為北京已經有兩個冰冰了,你知道的吧,所以你的名字裏可以有冰字,但是你可以和果結合起來,叫冰果。你覺得怎麽樣,藝術氣息和搖滾範兒完美結合。
我說,冰果,好啊。
他突然又撓頭說道,冰果,不行,聽著像毒品。
我說,沒關係,毒品讓人上癮。
他當時就兩眼發光,說,真是不虛此行,真是不虛此行,我想好了,如果給你做一張專輯,專輯的名字就叫《冰毒》,你覺得好麽。
我當時眼淚就刷一下流了下來,不是被這個名字感動的,我當時就覺得,如果我真的出了唱片,那麽我就有臉去參加以前小學初中的同學會了,我要不要帶一個助手?我覺得還是不要了,太裝×了,還是讓司機和助手遠遠地等著就可以了。我覺得我還能上台唱歌,還給這個世界留下一張唱片,你知道麽,我在這個世界裏留下了東西,那我就死了都無所謂了,隻要我能夠證明我來過這裏,我就不怕死。我從來不覺得我應該屬於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是我們去到真正的世界之前的一個化妝間而已。而且我變成了一個歌手。你知道那種感受麽,於是我就哭了。
王菲的製作人一看見我哭了,“冰毒”說,這個名字真的很好,從專輯運營的角度來講,市場定位非常準確,就是那些迷茫的都市青年。他們天天在夜店裏混,天天溜著冰,但是突然有一張叫“冰毒”的唱片,太震撼了。
我淚眼裏看著他,都快看不清楚了。
這個時候,老板娘在樓下叫,到鍾了,要不要加鍾。
我說,你加一個鍾吧。
他說,不了,人生海海,我隻停留一個鍾。這是我的電話。
他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用一個一塊錢硬幣寫在了好久沒有粉過的白牆上,我們那個牆壁粉刷質量那個差哦,石灰粉刷刷地往下掉,掉了我一床單,我的床頭正對著窗口,揚起來的粉塵顆粒一顆一顆的,外麵太陽好大啊。我的眼淚就這樣幹在臉上,我說,那你什麽時候再來。
他說,我要去北京商量一下,雖然我是一個製作人,但我也有一定的決定權,不過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本職工作還是要做好。你等我消息就可以了,你的聲線非常好,當然,你的身材也非常好。我是有信心的。我這走了一千多公裏,你算是我的一個大收獲,所以說皇帝都要經常離京微服私訪,好的藝術都在民間,科班出身經常幹不過那些半路出家的,這個你要放心我的實力。多少錢?
我說,你給十塊就行了。
他大吃驚,說,你們這裏真便宜,北京要一千多。
我說,不是的,我隻收你十塊,我是虧的,因為我還要給老板娘八十。但我隻收你十塊。
他掏出來十塊錢,放在我手裏,說,未來你的出場費是這個的一萬倍。
我說,我隻要能出唱片,隻要能唱歌就行了。
他說,記住,誰也不能妨礙你唱歌,我會去促成這件事情,合作愉快。
我伸出了手,說,合作愉快。
然後他就走了,他穿著一件呢子的風衣,斜挎著一個包,還有大大的圍巾。那是冬天,他剛走出門就對著手哈了一口氣,白茫茫的。我一直站在我的小隔間的窗口發呆,那天我都沒有接客。我傻了整整一天。
此刻的國道上開始堵車,應該前麵發生了交通事故。我所擔心的是l988的離合器承受不住那樣走走停停的環境。我對娜娜說,結果不用說也知道,那是個騙子是吧?要不然你今天也不會坐在我這輛破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