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著製服的恐怖分子

第二章 穿著製服的恐怖分子

星期一的早晨。

最近,奏總是由身兼保鏢的艾劄克開車接送他上下學,今天也是請艾劄克將車子停在熱鬧的校門口讓他下車。

「放學見,我去上課……了……」

奏有氣無力地準備定下車,此時艾劄克叫住了奏。

「你還好嗎?臉色看起來很差喔。」

「嗯,我沒事……」

「出現狀況時請使用這個。」

艾劄克拉出胸前的盧恩符文頃鏈在奏的麵前晃了晃。

「用力握住它並默念我的名字,速度可比手機還快。」

「謝謝你的安慰,比起這個,還請你早點抓住犯人吧。」

奏背對著車子,虛弱地向車內的艾劄克揮了揮手,然後步入校門;看著奏弱不禁風的背影,艾劄克露出擔憂的神情。

「奏那傢夥真的沒問題嗎?」

學生專用的入口處熱鬧無比,女孩們不知道圍繞著什麽東西在大聲**,奏採了探頭,在人群中看見一隻大型犬。

「聽說是走失的狗……」

「好像是前幾天打雷時逃出家門的。」

奏無意問聽到同學們的對話,心想「果然是這樣」,對麵鄰居家的小狗可立也一樣,聽到雷聲就會嚇得四處亂竄,奏曾經看過鄰居叔叔拚命追趕牠的模樣。

看來,那隻迷路的狗在找到主人前都會受到不錯的照料,它非常溫馴,同學們伸手摸它時還不斷地搖尾巴,奏隻是淡淡地瞄了一眼便從旁經過。

(反正我家又不能養寵物……)

這是為了預防感染。

(而且,最近我也被狗討厭了。)

黃色寶石項鏈垂掛在胸前,奏心想,如果戴著它多少可以平撫發怒的大口真神就好了。

第一節是地理課。

然而奏根本提不起精神專心上課,為了趕上進度,奏每天都在家裏認真複習,可是每到上課的時候,腦海卻不斷地胡思亂想。

(我還是很想知道捐贈者的事情呀。)

奏漫不經心地轉動著自動鉛筆如此想道。

盡管陷入險境,奏卻絲毫沒有怪罪捐贈者的意思,他也了解自己不必抱持著『為什麽倒楣的是自己!』這種想法去怨天尤人,畢竟他未曾出現排斥反應,恢複的過程能如此順利都是多虧了這顆心髒,所以奏對心髒捐贈者的感激是不變的。

隻不過,什麽都不知道確實令奏感到不安,器官移植時(原則上)依照規定不得讓器官受贈者知道器官捐贈者的身分背景,即使身為心髒捐贈移植協調員的艾劄克應該知道捐贈者的身分,但是礙於職務所限,大概也不能透露給奏知道吧。

關於捐贈者,奏隻知道對方是一位「男性」,以及……

(那個夢。)

他在夢中牽著「弟弟」的小手,準備逃出有一道高牆的城市。

轉移到奏身上的捐贈者記憶是重大的線索。

(捐贈者或許是在某個國家卷入某個重大事件,而成為一名逃亡者。)

奏從「逃亡」這個詞聯想到政治問題,艾劄克也以「亡國之徒」這類用語來稱呼凱文,假設他們是帶有政治色彩而行動的恐怖分子的話……

(目前共有六個國家加入歐洲器官移植網,由此可見,他們應該來自於其中一個國家。)

雖然和艾劄克談及此事時,他始終持否定態度,不過若能再多繼承一些伴隨移植手術一同轉移過來的記憶的話,說不定自己也能了解事情的原委。

「……好!嘉手納,就由你來回答這個問題吧!」

突然被老師點名,奏嚇得連忙站起來。

「什麽?是、是的!」

「請說出波羅的海三小國的國名。」

(波、波羅的海三小國……?》

今天的地理課授課內容為東歐地區,奏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在心髒移植前,奏甚至連德國位於何處都不知道,說白一點,奏其實是個地理白癡。

「呃,呃……東波羅、西波羅、北波羅……」

教室裏的氣氛突然凍結,奏的答案不由得讓人質疑他留級的原因,他真的是因為病重導致出席天數不夠才留級的嗎?

(唉!我果然好像不太適合待在這個班級裏……)

「嗨!嘉手納,近來還好吧!」

下課時間,一名穿著立領製服的三年級男同學來到二年級的教室,他是內海淳也。

但是奏一直趴在桌子上,幾乎不太搭理對方。

「喂,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內海低頭探視奏的樣於,沒想到奏卻突然站了起來,一把揪住內海的衣領,硬把他拖到走廊上。

「內海!你這傢夥,上次居然對我見死不救!」

「奏,冷、冷靜一點啦!」

「我可是差點就要被殺了耶!」

奏指的是烤肉那天發生的事情,被神樂崎帶開的奏不但遭到惡犬及大口真神攻擊,還差點被神樂崎突擊,簡直是生死一瞬間。

「我之前不是說了嗎!我有馬上跟過去,可是卻跟丟了!」

「少來了,那種地方怎麽可能會跟丟!」

「真的啦!一個失神你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啊,我沒有騙你啦!」

奏歎了一口氣,放開內海的衣襟,當時多虧了及時趕到的艾劄克救了自己,奏深切地體認到朋友一點也不可靠。

「別生氣了啦!我帶了上次畢業旅行時買的禮品要給你,能不能將功贖罪呀?」

內海一邊低聲下氣地說著,一邊拿出在浦安市(注:迪士尼樂園位於日本關東地區千葉縣浦安市)的某個遠近馳名的老鼠造型卡通人物國度的糖果,真是個無憂無慮的傢夥。

「你看起來還真憔悴,心髒不舒服嗎?」

「托你的福,我的心髒好得很!隻是精神有點疲勞罷了。」

由於不知道恐怖分子會從何處發動攻擊,所以奏隻能隨時隨地繃緊神經注意四周,導致身心疲憊,奏連從走廊的窗戶看到美國軍機在空中盤旋,都會擔心飛機是否會衝進教室;身後如果有同學經過,就會擔心或許是凱文而緊張不已,因此奏的精神狀態十分糟糕。

「怎麽樣都好啦,希望警察能早日逮捕那個傢夥。」

「你是指那個轉學生嗎……」

內海明明說了一堆話影響到奏的心情,他自己卻沒當真。

「可是真的很神!他的背後突然長出一對翅膀,身上冒出鎧甲……!」

「哦!是啊是啊,那你有沒有在附近看到攝影機啊?」

「當時真的很不得了,如果那是女孩子的話,肯定美呆了……」

兩個人就這樣在走廊上閑聊,這時有一位女同學從教室走出來對奏說道:

「那個……嘉手納學長。」

她叫做「田中久留美」,特色是留著一頭像小男生般的短發,奏和內海對望一眼後聳了聳肩。

「田中同學,既然我們都是同班同學,你就不要再叫我『學長』啦,用叫一般同學的叫法就可以了。」

「唔……嘉手納同學,有件事情想拜托您。」

「說話也不用那麽客氣啦,需要幫什麽忙?」

「下個星期的畢業典禮我們班必須選出五名在校生代表歡送畢業生,能不能請嘉手納同學出席呢?」

身為班級幹部的她,正為了找不到願意歡送畢業生的代表而傷透腦筋。

「哦!這個點子不錯!我也希望嘉手納來歡送我呢。」

「我才不要穿製服去歡送你們咧!搞得好像是我沒順利畢業一樣。」

「那個,別這麽說,如果你不排斥的話……」

雖然奏上個星期也沒出席「畢業生歡送會」,不過聽到年紀小的女孩子有事相求,當然不能坐視不管,於足奏決定要展現自己的男孩子氣慨,一口氣答應了她的請求。

「好吧!我願意當代表,我也該目送以前的同班同學盛裝出席畢業典禮的模樣。」

內海和久留美一起高興地說道,奏的腦海中浮現出艾劄克曾說過的「很好講話的候補人員」,不過這也是在幫助人,就不要想太多了。接著高興的久留美上前握住奏的手說道:

「謝謝你幫了我這個大忙!嘉手納同學真親切!我本來以為你很難相處呢。」

「呃……沒這麽誇張吧……」

「大家都不肯幫忙,害我傷透腦筋呢。」

最後久留美竟然抱著奏的手臂,像一隻小狗似地開心地蹦蹦跳跳,久留美的胸部正好碰到奏的手肘,害他當下一陣小鹿亂撞,就在此時,突然有一道殺氣騰騰的目光從背後直逼而來,難道是神樂崎嗎?奏緊張得回頭一望,原來站在身後的是山瀨美咲。

「你、你、你們在做什麽呀!嘉手納!」

「啊、美咲學姐!」

美咲是久留美在排球社的學姐。

「果然就如美咲學姐說的一樣,嘉手納同學人真好!他答應要去參加畢業典禮喔!」

憤怒的美咲突然抓住奏的另一隻手臂,將他用力地拉到樓梯邊。

「哇~~!怎、怎麽了?」

「真是的!烤肉那天我聽說你因為身體不舒服先回家了,我可是擔心得不得了耶!什麽嘛,沒想到你竟然和學妹在這裏談情說愛……」

「我哪有和學妹……!」

「我警告你,久留美已經有男朋友了,最好別亂來,免得別人閑言閑語!」

「哪有亂來呀!」

「這給你。」美咲說完後拿出一個小紙袋塞到奏的手中,又是某個在浦安市的老鼠造型卡通人物國度的紙袋。

「這是給你的禮物,希望你能有跟我們一起參加畢旅的感覺。」

打開紙袋一看,是一個老鼠耳朵造型的發圈,奏不明白美咲為什麽要送他這個東西。

「我考上公立高中了,四月開始就必須每天搭電車到立川上學。」

「考上了?恭喜你!去立川的話,就可以每天去月台那家站著吃的關東煮蕎麥麵店啦!」

「雖然我們總是不常見麵,不過,以後會變得更沒有機會見麵呢。」

「嗯、對呀……」

「我會等你下課的,今天一起回家好不好?」

美咲吞吞吐吐地開口問道,奏驚訝得頓時滿臉通紅。

「好是好啦,不過,艾劄克會來接我,所以隻能陪你走到校門口……」

聽到奏這麽說,美咲生氣地轉過身去。

「哼,那就算了吧!」

語畢,她生氣地奔上樓梯,留下奏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生氣。

「你真是遲鈍耶,連這都不懂。」

奏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內海站在背後。

「女孩子呀,她們最討厭男生不懂得去體會她們的少女心啦。」

「你明明隻是一個模型禦宅族,為什麽會了解女孩子在想什麽?」

「因為我的心中住了一個純潔的少女呀,否則哪做得出那麽具有藝術性的模型。」

事實上,奏並沒有那麽遲鈍,美咲和內海一樣,是奏在長期休學後和他感情依舊不變的老同學,難得她邀自己一同回家。

(可是,要是我運氣不好在回家時受到神樂崎攻擊,也會把她也一起卷進來嘛。)

奏知道自己沒有本事可以保護朋友,假使有艾劄克或神樂崎那般身手當然另當別論。

奏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處處受人保護,卻連一個女孩子都保護不了,像我這樣的男人真沒用……)

當時他也無法保護愛慕的鄔爾蒂雅,糟糕!現在可不是因為受到年長女性保護而怦然心動的時候呀。

對不起,山瀨。奏一邊在心底道歉,一邊戴起美咲送的老鼠耳朵造型發圈,內海突然眼睛一亮,開口說道:

「哦!不是貓耳而是老鼠耳嗎!」

(而且山瀨呀……喜歡動物耳朵的人不是我,是內海啦……)

奏苦笑著垂下肩膀。

校園中傳來『青青校樹』的歌聲,是畢業生正在練唱。

四周的氣溫驟降,風越來越寒冷,日本人以『三寒四溫』來形容初春多變的天候,而奏的身體很難負荷如此劇烈的溫差變化。

(雲層厚得像要下雪似地……)

盡管出生於柏林的艾劄克不怕冬天的寒冷,但是似乎還沒習慣四季分明的日本氣候;艾劄克將販賣機買來的熱咖啡當作暖暖包來取暖,用圍巾遮住嘴巴。

(目前戒指並未出現任何反應。)

如果有人利用〈卡都凱烏斯之戒〉變身時,他便可以透過手上的戒指掌握對方的行蹤,總而言之,戒指末出現反應即代表凱文他們還沒化身為任何人。

(而且目前也掌握不到他們的行蹤,那些人究竟躲到哪裏去了?)

艾劄克準備回車上待命時,突然停下腳步抬起頭來,因為他發現有個男人正站在自己的小型休旅車前。

那是一名個子比艾劄克高上許多的外國人,從長相來推測似乎是斯拉夫人,但是膚色卻是褐色的,他有著微卷的紅發與灰色的眼眸,外表看起來相當剽悍,體格像極了運動選手,他一看到艾劄克便大剌剌地笑著說道:

「怎麽還在開這麽破舊的老爺車呀!」

艾劄克的手離開圍巾嚴陣以待。

「……亞藍……」

天空烏雲密布,兩人站在車前相互對峙。

那個白人青年就是和凱文一起行動的男人。

「亞藍,你前天的舉動還真是令人厭惡呀。」

艾劄克稱為「亞藍」的年輕人笑嘻嘻地拿下手套說道:

「隻不過是稍微打個招呼罷了,誰叫你要搭上那台駕駛技術差勁透頂的車。」

眼前的亞藍就是在奧多摩遊湖大道上駕駛著白色BMW、不斷地向艾劄克他們挑釁的人物。

「你到底想怎樣,打算讓我們發生車禍、藉此害死奏嗎?」

「你是說移植心髒的那個少年嗎?很可惜,你猜錯了,我的目標是……」

灰色的眼眸中充滿殺氣。

「是你啊,艾劄克,我的工作就是要打敗你,你這不知廉恥的艾劄克。」

亞藍的攻擊對象不是奏,他的目標自始至終都鎖定在艾劄克身上,他追逐宏武的車企圖藉此造成車禍,害死車內的艾劄克。

艾劄克將右手伸入上衣內準備掏出手槍,不過手背卻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開,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傳至指尖。

「想開槍就該早點動手,不然你的速度絕對不可能比我快,劄克。」

亞藍伸出手來指著艾劄克,指尖不斷地冒出因靜電而產生的火花,亞藍能夠自由操控電流,戴在食指與小指上的金屬材質裝飾爪能產生電極。

「我至少還算是個巴比倫修術者。」

「我好不容易才獲得你這個師弟,真是遺憾呀,劄克,沒想到我居然要以這種方式和可愛的後輩斷絕關係。」

艾劄克緊握著拳頭大聲說道:

「為什麽要那麽做!你們做了再也無法挽回的事!你們剝奪了大多數人的希望啊!」

「希望?別開玩笑了,那個男人破壞了約定背叛我們,不要說你不知道那傢夥對凡城的人民做了什麽。」

亞藍也提高嗓門反駁。

「那個男人是戴著救世主假麵具的惡魔,他不隻是想消滅凡城,他在背後還籌備著更恐怖的計劃。」

「騙人!胡說八道!是凱文千方百計地陷害『那個人』!」

「你憑什麽這麽說。」

亞藍冷靜地反駁艾劄克的說詞。

「凱文無論身體或心靈都比你更接近那個男人,已經離開那個男人十多年的你,憑什麽這麽說。」

艾劄克無言以對。

「什麽都不了解的人是你吧,艾劄克!」

艾劄克惡狠狠地瞪著亞藍,發出悲語:

「……我相信哥哥。」

「吧,艾劄克。」

亞藍將戒指高舉至眉間。

「我們就此做個了斷!」

體育館內正在進行畢業典禮的彩排。

在校生代表事實上也算是工作人員之一,必須負責引導來賓入席、為畢業生準備胸花,奏在參加彩排後才知道畢業典禮當天將會忙得不可開交。

由於奏長期請假,所以單純地為了能參加大型活動而感到開心,但是他還是很擔心自己體力不足。

仔細想想,自從心髒移植手術結束至今也隻過了兩個多月,醫生們對動完手術的奏那快速恢複的體能感到相當訝異,畢竟奏的情況的確異於常人。

(或許心髒越強、體力就越好吧?)

就連奏自己也感到相當不可思議,因為他每天都非常明顯地感受到體力不斷地恢複,由於和手術前差太多了,令奏覺得彷彿不是自己的身體。

(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想讓這麽強壯的心髒停止跳動。)

「接下來請畢業生入場。」

負責指揮三年級的老師用擴音器宣布後,館內響起入場音樂,在體育館外等候進場的三年級學生陸續進場,畢業典禮會場內還沒有排放鐵椅,因此還感受不到畢業典禮的氣氛,不過,包含奏在內的在校生代表都拍著手排練迎接畢業生進場的一刻。不久,奏以前的同學們也排著隊伍陸續進入會場。

奏此刻驚訝地張大眼睛。

(咦!)

男生隊伍的最後列出現了令奏意想不到的麵孔,怎麽可能!奏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頓時愣在那裏。

「神……神樂崎……!」

混雜在學生隊伍中出現的人正是神樂崎卓。

真的是凱文。

(騙、騙人的吧……)

奏一直認為凱文不可能再以神樂崎卓的姿態出現,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凱文再次以「神樂崎卓」的模樣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奏的眼前。

凱文穿著筆挺的黑色立領製服在奏的麵前停下腳步回望著他,奏發現自己的雙腳不斷地顫抖著,正當他想要逃跑時……

「我並不打算傷害你。」

凱文對奏說道。

「我有話想跟你談談。」

早春的天氣變化莫測,早上明明還十分暖和,但是現在的氣溫卻逐漸下降,體育館內持續進行著彩排活動,天空的雲朵灰濛濛的,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降雪。

奏跟著凱文來到屋頂上。

(大事不妙!)

奏心想,雖然凱文表示不會傷害自己,但是到底可信度有多少卻不得而知。

驚恐與忐忑不安的心情使得奏全身僵硬,但是他仍鼓起勇氣來到屋頂,因為奏也有必須告訴凱文的事。

凱文的情緒果然很平靜,和那時候不一樣,奏甚至感覺不到任何一絲殺氣,在激烈的戰鬥中變成翠綠色的瞳孔和頭發,現在也已經轉為和一般日本人一樣的黑色。

(當時凱文也使用了神奇的法術。)

據艾劄克所說,凱文通曉古代阿茲特克遺留下來的法術,可以自在地操控植物,在波斯坦湖邊追擊奏的藤蔓據說就是凱文的傑作,奏心想,使用了那個法術頭發就會變色嗎?

屋頂上空無一人。

除了上體育課的同學們時而傳來的笑鬧聲之外,四周非常寧靜,兩個人就在上次奏收到『道歉巧克力』的地點麵對麵看著對方。

「……你想說什麽?」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奏,從聲音和表情即可感受到他的警戒心。

「你是衝著我的心髒而來的吧?」

凱文的視線敏捷地捕捉到奏掛在脖子上的那條黃色寶石項鏈,奏趕忙用手遮住寶石,而凱文似乎一眼就看出那顆寶石的作用。

「……是盧恩符文【Algiz】,可惡的艾劄克。」

「捐贈者就是被你殺死的吧。」

麵對微微地豎起眉毛的凱文,奏沒有半點退縮之意。

「你這個殺人凶手!奪走了別人的性命,還敢說什麽『原來能看到大家的笑容感覺還不賴』!直升機墜毀也是你們幹的好事吧,無端卷入一些毫不相幹的人,連捐贈者留下的這顆心髒都不放過……你這個偏激分子!我完全搞不懂你們的所作所為到底有什麽意義!」

「要恨就去恨那個把心髒給你的人。」

「恨?我怎麽可能會去怨恨那個人,因為有捐贈者的幫忙我才能免於一死,捐贈者善意提供了心髒,我當然不會怨恨他。」

「善意提供……」

「告訴你,我根本不知道捐贈者是誰,也不知道捐贈者生前做了什麽事,我是不知道你們到底在怕什麽,但捐贈者的記憶不可能如你們所想,完整地轉移到我身上,你們根本搞錯追殺對象了!」

奏像一隻豎起全身毛發、為了不讓敵人察覺畏懼之心的小貓似地立下決心,大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凱文依然以宛如精心研磨過的刀子一般銳利的眼神凝視著奏。

「心髒移植嗎?原來那顆心髒被當成是善意提供的器官了嗎?」

「很遺憾,事實並不是這樣。」

凱文直當了斷地否認了奏的說法。

「本來預定要移植到你身上的根本不是這顆心髒,是鄔爾蒂雅偷偷地對調了那兩顆心髒。」

奏愣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那才不是什麽『善意提供的心髒』,移植到你身上的並不是合法的捐贈者心髒,而是從非法的捐贈者身上摘取而來的,你原本要獲得的心髒早在移植前被掉包了。」

奏無法理解凱文所說的話。

掉包?這顆不是捐贈者的心髒?

「是你的運氣不好,要不是鄔爾蒂雅偷偷地把心髒掉包,你也不會無端被卷入這個事件中。」

「什、什麽意思?你說是鄔爾蒂雅小姐將心髒掉包?鄔爾蒂雅小姐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少騙我了!」

「我沒騙你,原本預定要移植給你的心髒大概已經和直升機一起燒毀了吧。」

奏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和直升機一起燒毀了……

(這顆心髒不是來自於捐贈者。)

「……你……你少騙我。」

胸口內的心髒竟然不是網路器官移植單位提供的,而是未經合法捐贈手續的心髒、是非善意提供的心髒,這怎麽可能!

奏的臉色發青,用手捂著左胸。

「……難道……他還活著就被……」

「那顆心髒的主人被箭貫穿頭部時,心髒還沒有停止跳動,而從那個男人身上摘下還在跳動的心髒的人就是鄔爾蒂雅,她真是個可怕的女人,鄔爾蒂雅在四處尋找心髒的宿主,所以她搬運心髒的目的不是要救你,她隻是想利用你的身體來保存心髒。」

緊握的拳頭不斷地顫抖。

「全是騙人的!」

奏胡亂地揮動拳頭想攻擊凱文,卻被輕易地避開,揮空的奏失去平衡往前撲倒在地,腦海中混亂到了極點,鄔爾蒂雅小姐運送的不是捐贈者的心髒?真正要移植到我身上的心髒已經隨著直升機燒毀了?也就是說,導致直升機墜毀的其實並不是神樂崎,而是郎爾蒂雅小姐為了掉包心髒而故意使直升機墜毀?奏頭痛欲裂、暈頭轉向,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呀!

「不可能!鄔爾蒂雅小姐不是那種人……在那座湖邊時,鄔爾蒂雅小姐一直保護著我……叫我要好好地活下去……她滿臉憂傷地叫我要活下去呀!」

奏心想,難到鄔爾蒂雅小姐真的是為了保護這顆心髒才叫我活下去的嗎?她不是為了救我的性命,而是在利用我?

凱文始終冷眼旁觀,奏則因為腦中一片混亂而蹲在地上。

「什麽心髒移植嘛,人類老是做出這些可怕的事。」

奏驚恐地抬頭望著凱文。

「你……你說什麽?」

「居然將自己的心髒換成陌生人的心髒,你難道不覺得害怕嗎?」

奏的心跳越來越劇烈。

凱文到底想說什麽?

「古時候,西方國家的侵略者認為阿茲特克的『將心髒獻給神明的儀式』是一種野蠻的行為,因此十分忌憚。但現在,那些西洋人卻能從一個瀕死的人身上挖出心髒,將它跟患病的心髒對調,還美其名為『醫療』。那你覺得從一個自願獻身給神明的人身上取出心髒,和從瀕死者的身上取出心髒加以利用,哪一邊比較野蠻?」

「才、才不是這樣!你根本不懂,器官移植是為了拯救生命,而且腦死指的就是腦幹機能停止運作,再也無法……」

「你真的這麽想活下去嗎?」

凱文以銳利的眼神盯著奏繼續問道。

「為了活下去,你覺得將死人的心髒植入自己的體內也沒關係嗎?」

奏無言以對。

「從死者的身上挖出心髒,再挖出自己的心髒並將之丟棄,這些都無所謂?」

你真的這麽想活下去嗎?

奏覺得自己好像被利刃抵住喉嚨似的。

「……想……很想……當然想活下去呀!」

奏彷彿想反駁對方似地如此喊叫。

「想活!當然想活!非常想活下去!我一點也不想死,如果可以不用死,我當然會選擇活下去!你根本無法體會身體越來越虛弱、束手無策地等死是多麽恐怖的事,我因為心肌太弱而引發心髒病,心髒隨時都有可能停止跳動,身體變得越來越不聽使喚,能知道的隻有健康狀況一日不如一日,每天都害怕得不得了,你根本不了解那種感受,要是你懂的話,就不可能會動手殺人……!」

凱文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奏滿臉通紅地緊握雙拳,激動得氣喘籲籲。

「……但是,為了救活一個人,就必須要先有人死亡。」

凱文冷冷地繼續追問:

「你真的擁有必須這麽拚命地活下去的價值嗎?」

奏屏住了呼吸。

根本回答不出來。

籠罩著厚厚雲層的天空隱隱約約地飄下白色物體。

奏茫然地坐在地上,薄薄的雪花飄落在他的發梢,如同時間靜止一般,兩個人一動也不動地緊盯著對方,四周彌漫著緊張的空氣。

凱文率先垂下雙眼。

「我隻是想給你一個忠告,希望你以後別反悔。」

「艾劄克·法恩·瓦爾德米拉這個人真的存在嗎?」

這個問題好奇怪,奏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別胡言亂語……艾劄克就在我的眼前,而且一直保護著我。」

「你確定那個男人真的是你想的那種人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有話就直說啊!」

「別把他的話囫圖吞棗,最好再仔細地重新確認他的身分比較保險,至少,他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否則你將會後悔莫及,並且認為當初早點死掉還比較好。」

「我、我不會輕易上當的,別以為說些奇怪的話就可以動搖我的想法。」

「雖然你好像一直以為他在保護你,可是他所保護的真的是『你』嗎?」

這是什麽意思?

凱文像在出謎題似的,奏根本猜不透他話中的真意。

(不是保護我的話,那又是在保護誰?)

凱文非常誠懇地看著奏說道:

「嘉手納奏,為了避免後悔莫及,勸你最好仔細看清楚真相,那個男人的真實身分不是騎士……而是個惡魔呀。」

劍與劍互相碰撞,不斷地迸出火花。

艾劄克以劍柄撞開對手,迅速地隱身於停車場的車輛後麵。

「怎麽了?劄克,怕別人看到,不敢跟我來真的嗎?」

艾劄克與亞藍在緊鄰國中的市立體育館停車場裏展開戰鬥,停車場內隻停放著數輛教職員車輛,並且遠離熱鬧的街道座落於建築物的陰暗角落,輕微的**並不會驚動他人,亞藍因此毫無顧忌地向艾劄克發動攻擊。

「滾出來!劄克,你什麽時候變成膽小鬼了!」

亞藍身上隻〈著裝〉著代替防彈背心的鎧甲,他認為這樣的防護就足以應付艾劄克。

「你雖然開車技術一流,不過論劍術還隻是個毛頭小子嘛!」

艾劄克從亞藍的相反方向找到空隙、一刀砍了過去,但是亞藍敏捷地作出防禦。

亞藍的劍尖沿著艾劄克的劍迅速地滑向艾劄克的後頸部,微微劃下一道傷痕,差一點刺穿艾劄克的頸項。

「別再抵抗了!」

攻擊不斷地被艾劄克躲開,亞藍也越來越沉不住氣,他明明已經壓製住艾劄克,卻無法擊中他的要害,艾劄克的閃避技巧十分高明,他利用優異的運動能力來彌補技術的不足。

艾劄克以手背擋下閃避不及的劍尖,鎧甲外型酷似昆蟲的外骨骼,以強化鈣、角質層及碳纖維製成,質地比金屬更輕盈,相當易於活動,碳纖維硬度足以媲美鑽石,緊密張疊這種鎧甲的話,甚至可以抵擋子彈、保護要害。

亞藍站在台階上,藉著衝力由上往下砍向艾劄克,艾劄克立即用劍阻擋。

(再這樣纏鬥下去的話,最後會輸在體力上!)

艾劄克的運動神經絕對不輸亞藍,問題是亞藍的耐力足以媲美職業籃球選手,再打下去自己毫無勝算。

「怎麽了!你的實力大不如從前喔!」

就在此時……

艾劄克胸前的盧恩符文寶石開始震動並散發出藍色光芒。

(奏?)

艾劄克趁亞藍發動攻擊的空檔迅速地退至後方,再僵持下去無法分出勝負。

「不要在那裏東躲西藏!」

亞藍豎起戴著金屬爪的食指和小指瞄準艾劄克,電流立即穿過兩根手指朝著艾劄克施放銳利的閃電,電流在艾劄克的眼睛旁邊被彈開,亞藍運用法術自由自在地操控著電流,威力直逼強力電極槍,一旦被擊中必定無法再次站立。

「我警告你別想逃!」

(碰碰運氣……!)

艾劄克抽出腰帶、擺在眼前。

在艾劄克叫喊的同時,亞藍也放出電流,自皮帶扣飛出來的外骨骼零件和亞藍發出的電流對撞,兩人之間產生強烈的火花,就在亞藍因為強光而睜不開眼退卻的同時,艾劄克趁機迅速地拔出槍枝,開槍射中亞藍身旁的水龍頭,水龍頭被完全破壞,瞬間噴出大量的自來水淋濕了亞藍。

「什麽……唔!」

亞藍不僅無法掌控電流,反而因為自己施放的高壓電而觸電,艾劄克用眼角瞄了一眼跪在地上全身無法動彈的亞藍後,轉身跑離停車場。

「別、別逃……!」

(奏!)

盧恩符文寶石發出的求救信號表示奏已經陷入危機之中,艾劄克急忙奔向校園。

(糟糕,原來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拜托一定要趕上!」

艾劄克翻越校門衝進校園。

用力打開門衝上屋頂後,映入艾劄克眼裏的是穿著同款製服的奏和凱文對峙的畫麵。

「……看吧,邪惡的騎士出現了。」

聽到凱文這麽說,艾劄克再度舉起手槍。

「別想碰奏一根汗毛!」

「不怕引來人群圍觀的話,就盡管開槍吧。」

凱文像是在嘲笑氣憤的艾劄克一般,雙手攀上圍籬,輕而易舉地往上一躍,坐在鐵絲網護欄上。

「剛才你說捐贈者的記憶不會因心髒移植而轉移。」

凱文朝著奏說道:

「那是隻知道信奉大腦的現代科學中誕生的錯誤思維,心髒能自行思考、感覺,並且掌控細胞記憶,是一個比大腦還要纖細的靈魂器官,你想知道的事情心髒都知道,仔細去傾聽心髒發出來的微弱聲音吧,以那些現代常識去否定真實的感受實在太愚蠢了。」

「心髒的……聲音……」

「別忘了,嘉手納奏,你必須靠自己的力量來厘清真相。」

艾劄克扣上扳機,凱文迅速地脫掉上衣,幾乎在艾劄克扣扳機的同時丟出上衣。砰砰!似是爆破聲響的槍聲在校園中響起,奏「啊!」的大叫一聲,就在槍彈射穿學生製服的瞬間,凱文將身子往後仰,宛如潛水人員似地縱身躍向鐵絲網護欄的另一頭。

奏慌慌張張地跑到鐵絲網護欄前,看到向下墜落的凱文背上長出一對黑色翅膀,和上次不一樣,那雙翅膀像極了緊緊覆蓋著薄膜的蝙蝠翅膀。

他在墜落聖地麵前得到了乘風而上的力量,乘著風揚長而去。

「奏,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他沒有傷害我,你還是快點把手槍收起來吧。」

艾劄克回應一聲,趕緊將手槍收進腰上的槍套中。

「看你這副打扮,是不是又和誰戰鬥了?」

「嗯,剛剛凱文的同伴出現了,似乎是為了將我引開。」

宛如卸下石膏似地,艾劄克一麵脫下鎧甲,一麵關心地問道:

「剛剛真是好險,你沒事吧?」

「嗯……不過凱文似乎不打算傷害我,反倒是……」

「反倒是什麽?」

奏沉默不語。

——你確定那個男人真的是你想的那種人嗎?

奏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對方故意說艾劄克的壞話,目的是想挑撥奏和艾劄克。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不過我真的沒事。」

艾劄克露出狐疑的表情,凱文既然出現過,怎麽可能會沒事。

「快要下課了,最好在警衛發現以前趕快離開比較好喔,不然艾劄克的打扮實在太引人注目了。」

總覺得不能丟下凱文遺留下來的製服,於是奏撿起它抱在胸前走向樓梯口,推開頂樓的門時,奏突然「哇!」地大叫一聲往後倒退,大吃一驚的艾劄克衝上前一看,發現樓梯下出現一隻體型龐大的狗。

「那隻狗好像是……」

是那隻因為迷路而暫時留在教職員辦公室前接受照顧的狗。

汪!被狗這麽一吠,奏嚇得撲向艾劄克,奏原本就非常害怕大型犬.

「為、為什麽?它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下一刻,那隻迷路的狗便搖著尾巴定下樓去。

「是不是因為聽到槍聲而受到驚嚇的關係啊?」

艾劄克站在發出驚歎的奏身旁,表情變得相當嚴肅。

心髒雖然安然無事,但是凱文的話卻刺傷了奏的「心」。

這是奏的切身感受。

回程中果真下起雪來,艾劄克的小型休旅車使用的是防滑輪胎,風雪不大的話應該沒問題,但是照這樣看來,明早應該會積上厚厚的雪。

看過晚間新聞的氣象預報後,仁美阿姨也十分煩惱地說道:

「又是打雷,又是下雪!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呀?」

阿努叔叔似乎是因為明天可能會下大雪怕不方便出門,所以今晚決定留在公司過夜。

「吃飯囉!你看!因為今天的鱈魚非常便宜,所以我就試著做了鱈魚火鍋。」

陶瓷鍋不斷地冒著熱氣,氣溫驟降時最適合吃火鍋來暖暖身子,但是坐在餐桌前的奏不知道為什麽,拿在手上的筷子一動也不動。

「哎呀,怎麽啦?奏,你看起來沒什麽精神耶。」

「……啊,沒有啦,我要開動囉!」

艾劄克以眼角餘光偷看拿起湯匙舀取鱈魚的奏,坐在一旁的仁美阿姨開口說道:

「艾劄克先生,要不要我幫你舀一些火鍋料呢?」

「啊,沒關係!偶自己拿。」

「也舀一些青菜吧,茼蒿菜非常好吃喔,啊!不能沾美奶滋!」

看著心不在焉、緩緩移動筷子的奏,艾劄克似乎發現了什麽。

晚餐後,他來到奏的房間。

「奏,我來還上次和你借的漫畫啦。」

奏正趴在書桌上茫然地看著鄔爾蒂雅的模型,他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心事重重,直到聽見艾劄克的叫喚,他才回過神緩緩地站了起來。

「啊,已經看完了嗎?再拿些續集去看吧。」

「這部漫畫真是有趣呢。」

「這部漫畫可是經典喔,日本的小孩子都是看這個長大的。」

「對學習日語也很有幫助呢,我好想要這種四次元口袋。」

「不需要那麽認真啦,艾劄克的日語已經夠流利了。」

「啊,你……你說得沒錯,哈哈。」

艾劄克總覺得奏無精打彩的,本來奏隻要一提到漫畫就會興奮地熱烈討論,今天卻是沉著臉不太開口說話,於是艾劄克收起笑容,盯著悶悶不樂的奏問道:

「凱文說了什麽嗎?」

「他肯定說了什麽對吧?從你的表情就可以窺知一二。」

「嗯。」奏垂下雙眼。

「說說看吧。」艾劄克彎下腰來鼓勵奏。

凱文講了許多事情,奏還來不及理出頭緒;而且,自凱文口中說出的那一句話仍然震撼著奏,盤旋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奏有些遲疑地開口說道:

「……他問我,你真的這麽想活下去嗎?」

「咦?」,艾劄克張大著眼看著奏。

「他問我,為了活下去,你覺得將死人的心髒植入自己的體內也沒關係嗎?」

「他還問我,你真的擁有必須這麽拚命地活下去的價值嗎?」

奏勉強地擠出這些話之後,立刻又露出愁眉不展的神情,艾劄克凝視著奏的側臉難過得無法言語。

「……他說得太過火了。」

「我從來沒想過這些問題。」

奏沮喪到了極點。

「即使要移植心髒也無所謂,我就是很想活下去。他的第一個問題我還能類似像這樣回答他,但是,當凱文質問我是否真的擁有必須這麽做的價值時……我竟然一句話也答不出來,艾劄克,我什麽也答不出來啊。」

「奏,別將凱文的話放在心上。」

「我這個人真的有這種價值嗎?」

「是不是其實根本就沒有這種價值呢?大家真的值得為我這種人付出嗎?……花了大筆的醫療費用,甚至有人善意捐款幫助我,還專程前往完全沒有保險給付的德國醫院,然後我就好像在期待著別人死去一樣地等著移植心髒,並從一個瀕臨死亡的人身上摘除還在跳動的心髒……我……我即使要做到這種地步也想活下去……」

奏在膝蓋上緊握拳頭,肩膀不斷地顫抖。

「……我當然會怕啊,把一個陌生人的心髒移植到自己的體內當然會感到恐懼,可是,我還是一直期待著能快點換掉那顆弱不禁風的心髒,不過,凱文卻問我是不是真的擁有必須這麽拚命地活下去的價值……其實我是不是根本不值得大家為我付出呢?我給大家添了那麽多麻煩、連累了那麽多人、讓大伯母花了那麽多錢、害直升機上的人失去生命、害鄔爾蒂雅小姐與艾劄克及吾妻醫生遭遇危險吃盡苦頭,我……我根本不配像這樣繼續活下去……!」

「奏!」艾劄克語氣堅定地叫了奏一聲,用雙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

「凱文的目的就是要動搖你的信念,絕對不能上他的當,不能讓他們稱心如意呀。」

「可是艾劄克……!」

「麵對那種問題時,幾乎沒有人能果斷地回答Ja(YES)。」

艾劄克直視著奏的雙眼。

「更何況你才十五歲,若是已經身為人父的人,或許可以用必須守護孩子和家庭而不得不活下去這樣的答案來回答他,但是對你這種還沒有肩負起社會重責的孩子而言,那個問題太殘酷了,即使是現在的我麵臨和奏相同的處境、必須麵對相同的問題的話,一定也和你一樣無法反駁,我根本沒有自信能大膽地說出『Ja』。」

「看到渴望活下去的人就會想要幫助對方,這就是人的天性,重要的是開創未來,努力活下去的價值不就是在這裏嗎?要是覺得現在的自己沒有價值,今後努力成為有價值的人就好了,不就是這麽一回事嗎?」

眼淚不停地在奏的眼眶中打轉。

「堅定你的信念,絕對不能被那些話影響。」

艾劄克摟住眼前的奏,寬闊的肩膀緊緊地包住奏還很嬌小的身體。

奏將臉埋在艾劄克的胸膛上吞聲飲泣。

窗外的大雪如同要掩蓋夜色一般不斷地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