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離別

第53章 離別

m國。

中心醫院。

成為父親的威廉姆斯先生在聽到孩子的哭聲之後,大概再等了兩分鍾。

產房過道上沒有任何人,周圍寂靜地似乎連樹葉落下的聲音都聽得清楚。

當然,醫院裏不存在樹葉這種東西。

切斯特繞著過道來回的走,內心的焦躁和欣喜快要將他壓垮。

又過了兩分鍾,產房緊閉的門終於打開,一個小護士抱著被毯子裹緊的小嬰兒走出來。

切斯特走了上去,又退了兩步,最後僵在半路上。

看起來有點不知所措,可是在切斯特的臉上沒有什麽起伏,除了他的眼睛。

小護士先是低著頭往前走,意識到麵前有人後她忽然抱緊嬰兒停了下來。

她和切斯特來了個詭異的對峙。

最後小護士抱著嬰兒匆匆跑下樓去。

切斯特跟在後麵,在樓梯縫隙裏看到她進了育嬰室。

育嬰室……清洗……科裏……

這些詞浮現在切斯特的大腦中,他無法準確地把它們連貫在一起。切斯特又回到產房門口,他的臉在秋天的光線下蒼白得嚇人,手腳僵硬得像是有誰在往他身上抹水泥。

很快,科裏被推出了產房。

切斯特快速走上前。

為首的克勞瑞絲摘下口罩對切斯特微笑:“很順利,切斯特。是個男孩,非常健康。”

“感謝,希爾頓。”切斯特飛快地說。

他看向推車上的科裏,男人看起來特別的累,閉著眼睛。切斯特抓住科裏的手,他感覺到科裏很輕地動了一下。感謝,切斯特又在心裏說了一遍。

將科裏推進了單人病房後,克勞瑞絲向切斯特說明小嬰兒會在半個小時後抱過來,至少不會超過一個小時,他們還需要做些記錄。畢竟國家向來重視,特別對於男omega。

切斯特低頭答應。

在克勞瑞絲離開後,他坐到科裏的身邊,拉著科裏的手等待科裏的醒來。

從生產到醒來對於科裏來說像是經曆了一個世紀這麽遙遠,在茫茫虛空中,他感到無所適從,疼痛和喜悅飛快地在他眼前掠過。可是有溫暖從手指向內傳遞,讓他急不可待地想要醒過來。

科裏慢慢睜開眼,他看見一雙黑眼睛。

他也曾無數次地看過這雙眼,深邃,漆黑,像不可預測的黑洞。

現在在這雙充滿吸引意味的眼睛裏,他看到幾點光和他自己的影像。

“科裏。”

那個人像是發出歎息一般,俯身親吻他的臉。

一個小時後,確切地說是一小時十五分。

一個不太好的時間。

對於已經能坐起來並脫離懷孕狀態的男人來說,他未免有些活躍了。

這使得切斯特必須多次地使用警告眼神。

科裏晃了□體,有微微疼痛感從身體下方傳來,男人不由皺了下眉,最後又哈哈地笑起來。這感覺竟然讓他覺得新鮮。

切斯特又看了眼時鍾,他是相信克勞瑞絲的,可是這時間已經超過了。

遠遠地,超過了。

對於兩個剛升級成為父親的人來說,每一分都像是煎熬。

“切斯特。”

背後科裏又用上飛揚起來的語調。

“他在哪?”

科裏眨了眨眼睛。

“我想見他。”

他的伴侶簡短而直接地說出他的欲|求。

切斯特回過身,男人的嘴角彎起,像往常一樣的微笑。可是他的海藍色眼睛使人清楚地看見。壓製著激動和難熬的等待,偽裝出一副從容的模樣。

切斯特回憶剛才的畫麵,他走過來把枕頭放到科裏的背上。

“在這裏等我。”他回答道,“別動,在這裏等我。”

切斯特在警告男人別再胡亂的動後又重複了一遍。

在科裏誇張地應答後,切斯特走出病房。

兩分鍾後,護士站裏的小護士瑪珍迎來了一個冷麵的男人。

他身穿黑色的風衣,皮膚白得像某種病症,眼睛又特別的犀利。這讓必須保持微笑的瑪珍內心不斷湧上寒意,不過幸好男人的語氣還算禮貌,隻是聲音太過威嚴了。

強勢的alpha,她還第一次看到見到。

“你好,請問希爾頓醫生在哪裏?”那個男人問。

“那個,醫生或許在資料室。”小護士不確定地回答。

男人沒有回答,像是陷進了一種思考。

趁男人沉默的這段時間裏,小護士趕忙打了下她的同伴,示意同來應付。

接著男人又問:“我想知道4012病房裏的omega生下的孩子現在在哪裏,希爾頓醫生說他很健康,半個小時後會送回來。”

兩個小護士麵麵相覷。

“事實上,先生。”瑪珍有點遺憾地說,“他的確很健康。他是在一個小時前送來的,可很快有士兵過來,並拿出了政府承認的文件,我們隻能把孩子交給他們。你是那位omega的伴侶嗎,你們不是簽署了關於把降生的孩子交給政府……”瑪珍看著男人越來越冷的臉,小聲地提議,“或許你還能看到他,沒過多久,我剛剛出去的時候還看見他們的車……”

同伴推了瑪珍一下,正在念叨的瑪珍抬起頭,發現男人已經離開了。

切斯特飛快地下著樓,這結果讓他始料未及。

國家……

切斯特捏緊拳頭,心底突然為了之前的放棄而感到了一點後悔。

出了醫院的切斯特很快就看見那個女護士所說的車,一輛擁有詭異迷彩顏色的救護車,車前站著兩個端槍的士兵,車子裏有一個醫生和三個護士。

嬰兒的哭聲從裏麵傳出來。

紅頭發的克勞瑞絲正在大聲地跟其中一個士兵理論。

“這簡直荒謬!”克勞瑞絲斥責著,“我跟你們說過,威廉姆斯先生簽了合約!他簽了!你們不該這麽做!”

士兵晃了下手裏的槍:“你最好離這遠些,女士。”

切斯特快速地往那邊走。

克勞瑞絲回頭:“威廉姆斯!”

此刻的切斯特不顧及散發出的alpha信息素是多麽的具有攻擊性,宛如一顆想要爆炸的炸彈。嗜血,凶狠。這幾乎讓在場的人都湧起想要抗拒的念頭。

“不,不。”士兵搶在切斯特前開了口,信息素讓身為同性的他也受到了影響,這象征著挑釁,alpha的尊嚴使他忍不住想拿槍崩了這個人。士兵說:“不管你們是誰,醫生,還是……我再說一遍,我們是政府派來的。而這位女士所說的第二份合同,代表人是她,隻要她拿著合同去找法院或者誰,他們自會定奪!”

“我真不知道為什麽每年都會鬧成這樣。”士兵抱怨道,“總是有人在小孩出生後戀戀不舍,自然這樣當初為什麽又要簽呢,我們也很無奈啊。”

“嗨,夥計。”旁邊的士兵笑道,“或者他們隻是想裝裝和藹的樣子。哪有母親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這是威廉姆斯家的小孩吧,不是聽說一個伯爵想要。這多好,以後富貴的命,他們隻要再生一個就好啦,反正一點也不在意。”

旁邊士兵反駁道:“別跟我說這些,不過是些自以為的有錢人,我隻給政府做事。”

“隻要十分鍾。”切斯特低沉地帶著克製地說道,孩子的哭聲一直在他耳邊回蕩著,像是釘子紮著他的神經,“隻讓我們和他呆十分鍾就好。”

這是克勞瑞絲聽到的第二次——除了上次因為婚約破滅切斯特對羅森先生用上了這種語調。現在他對著一個無名的士兵,低頭卑微的請求。

克勞瑞絲幾乎產生一種錯覺,切斯特也對孩子擁有感情。她想起了找男人簽第二份合約時的場景,那時候男人是多麽的不願意又多麽的勉強。

兩個士兵好笑地搖搖頭,“子彈可不長眼啊。”他們說。

“並不會耽誤太久,我會主動送回來,請相信我。”

“你們必須要讓孩子和他的家人呆上一會,這對他有好處!”克勞瑞絲在旁義正言辭道。

士兵頭疼地看著這個紅頭發的女人,他們真想拿槍托砸她的腦袋。

車裏的醫生也探出頭來:“我們也這麽認為,孩子一直在哭。我們可以使用一些安眠的藥劑,可這並不是一個最好的辦法。”

“好吧。”一個士兵懊惱地妥協,拿槍指了下切斯特,“最好快點。”

車上的一個護士抱孩子下來交給切斯特。

這是切斯特第一次碰到孩子,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甚至於有一點欣喜若狂和一點茫然無措。他感覺在接觸到他的那一刻,身體內部傳出一種無法描述的情感。

切斯特的大腦有一瞬間是空白的。

直到柔軟的觸覺傳遞到他的手上。

切斯特轉過身,克勞瑞絲在他身邊小聲地說:“威廉姆斯,那份文件就在我家裏,如果你需要。”克勞瑞絲舔了下嘴唇,話讓她的嘴唇幹澀。她並不是很確定,但或許,人都該有條退路。

“我在家裏等你電話。”她說道。

切斯特看了她一眼,快速地往前走。

他幾乎是托著孩子,手不自覺地拍著。他感覺毯子裏的小嬰兒沒再哭了,安靜地躺在他的手上。

切斯特走上樓梯,穿過護士台,來到病房前。

他深呼了一口氣,扭開門。

切斯特抬起頭,看見坐在床上的科裏正看向他,金發男人的嘴角還帶著一些弧度。

“哦,天啊——”科裏小心地接過小嬰兒,盯了他幾眼後評論道,“他真醜。”

切斯特在旁看著不說話。

科裏用手指輕輕點了兩下,毯子裏的嬰兒皮膚還很軟,小小的一團。他有點不敢相信,這個閉著眼的小家夥居然在他的肚子裏呆了十個月。

這真奇怪。

以後這家夥會養我嗎,科裏莫名其妙地想,或許會像我對他一樣對我。

那可有些糟糕了。

切斯特撐著頭,他很難得用這種姿勢,這讓男人看上去特別的悠閑。

切斯特覺得在這裏時間都變得慢了,什麽都像是不存在一樣。

隻有他、科裏和孩子。

切斯特的手碰了下桌子上的杯子,是空的。在他想著要去哪兒弄些溫水來時,他的伴侶又發出了第二次驚歎——“哦上帝,他是個男孩。”

他比他還激動呢,他連上帝都喊出來了。

切斯特探身和科裏說明,看到科裏答應後才放心的離開。

他再次去了護士站,並在女護士瑪珍的指示下得到一壺剛燒好的熱水。

這樣的順利讓切斯特滿意,他回到病房。

病房的門是虛掩的,裏麵非常的安靜,切斯特沒有聽到科裏誇張的叫聲。

這種變化讓切斯特疑惑,他輕推了一下門。

他聽到了很微小的壓抑的聲音,這點聲音讓他停止了要進去的念頭。切斯特看見坐在床上的科裏用頭抵著孩子,金色的頭發鋪開來像一朵漂亮的海葵。

他在哭。

切斯特突然這麽覺得。

科裏在忍隱地哭著。

“對不……起……”

切斯特幾乎是倉惶的逃出房間,在他聽到科裏這樣說後。

現實中的一切急速地鑽進切斯特的腦袋裏,雖然一開始他覺得這些都虛幻的像個夢境。切斯特從來沒有這麽真實的意識到,離逝的這種無可奈何和無力掙紮。

從來他厭惡科裏,就千方百計讓他離開,現在他愛科裏,就千方百計地追回他。因為男人一直都在,他離不開,國家法律和omega監測器讓他逃不了,所以他不害怕。

可如今,他們的孩子即將要離開他們。

切斯特看了下時鍾,還有兩分鍾。

他飛快地走到長廊盡頭,借用了辦公室裏的電話。

科裏是他的伴侶,手上抱得是他的孩子,他們三個,必須永遠的在一起。

聽筒嘟了兩聲,正式接通。

“希……”

“哦,這是誰啊,聽啊,是偉大的威廉姆斯先生。surprise!”

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讓切斯特立即冷漠下來。

“喂,還在嗎,威廉姆斯先生。我是布克申啊,還記得嗎,我曾經來拜訪過您呢。不過最近幾個月你都拒絕了,為什麽,我隻是想邀請您參加高爾夫啊。”

“希爾頓在哪裏?”切斯特冷聲喝道。

“噓,別這麽大聲。我知道今天您的孩子出生,這是件多麽值得高興的事。啊,對了,我忘了一件事,您是不是要找一位紅頭發的女士,她的手上好像還拿著一份文件。別著急別著急,我不會把這份文件撕掉,這樣太無趣了。”

切斯特克製著內心的怒火。

“還記得我第一次說的話嗎,威廉姆斯先生。我想看一看您的伴侶並詢問下我未來的孩子的狀況,可是您一次都沒有讓我看到,我什麽都不知道。您怎麽可以這麽狠心呐,您也要理解我一個老家夥的心情,我是多麽的熱愛孩子,熱愛您的孩子。”

“聽說國家必須要這位紅頭發女士作證您簽的合約才生效。”聽筒那裏傳來幾點嗚咽聲,“那我們來玩最後一個遊戲吧,限時遊戲!看您能不能在規定的時間裏找到這位美麗的女士,很刺激對嗎,親愛的先生,期待您的表現!”

在嗚嗚聲和布克申的優雅的聲調中,電話被掛斷了。

主動電話掛了之後,布克申體內鮮血的沸騰還沒有停止下來。他回味著剛剛男人的聲音,那簡短的一個半月相處,男人一直平淡地對他。

他不該是這樣的,布克申想,他十七歲就開始逛黑市,他必須隨時都忍隱隨時都陷入瘋狂,困境,在困境中掙紮的人才是真正的威廉姆斯。

對,就像剛才的那樣。

灰暗的房間裏,在窗簾泄露一角的地方,窗戶上印出布克申因歡喜而扭曲的臉。

他緩慢的轉過身,拐杖打在地板上格外響亮。

布克申舉高手裏的照片,他眯著眼睛端詳了一下,照片上是一個模糊的嬰兒的虛影,是他派去的手下匆忙拍下的。

哦,布克申走到長桌上,把它和桌子上另一隻照片放在一起。

他指了指,嘴裏念叨著:“十七的威廉姆斯。”然後將手指移到第二張虛影上,“後代。”

布克申古怪地笑起來。

他看向牆角被抓住的女人,她的嘴上貼上了膠布,但那雙綠翡翠般的眼睛充滿了怒力。

“醫生。”他哈哈笑著,“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聽筒裏的嘟嘟聲不斷地在切斯特耳邊回蕩。

可是切斯特像是沒有反應般,他保持的這個動作。

旁邊的醫生看到切斯特的表情好心地叫了他兩聲。

切斯特機械地回頭,他眼前突然模糊了一下。

切斯特扔下話筒急速往回跑。

穿過走廊,穿過護士台,這些熟悉的事物從他眼前一一掠過。

他簡直覺得是自己的靈魂在奔跑,他甚至感受不到四肢的溫度和力量。

切斯特被一種巨大的感覺擭住,這感覺比以往的任何一個都要深刻。

最後,他慢慢地停下來,停在無人的過道上。他的感官在瘋狂地回歸,他看到一個護士從4012病房裏,她的手裏還抱著一個嬰兒。

切斯特喘了一口氣,護士就消失在樓梯上。

手裏的水壺掉下地發出破碎的聲音,熱水飛濺到他的腿上。

切斯特左右望了一下。

科裏……

他感覺有什麽暖的東西從眼睛裏冒出來,它們劃過臉頰,迅速變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