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當恐怖分子劫持的飛機撞上紐約世貿大樓，大樓開始起火燃燒後，無數來不及逃出來的人聚集在大樓的窗口，揮動著雙臂向地麵上的人求救。甚至，不斷地有絕望的人從七十樓的高空跳下，如飄散的樹葉般紛紛墜地。

那時，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麽明知道是死路一條還會有那麽多的人義無反顧地跳下？

現如今，我懂了。

我的麵前就是無底的懸崖，就是噬人的深淵。可，那又如何？明知道迎接我的，隻有崩潰和毀滅，不是同樣義無反顧地跳下。

渾渾噩噩地過了半個月，我又去了“La-La”酒吧兩次，當然出於同一個目的。我早已沒有什麽自尊了，像條狗似地趴伏在王姐麵前搖尾乞憐，乞求著那一小片能帶給我短暫快樂和幻覺的白色藥片。

我的工作——我曾經最熱愛的與文字打交道的工作、最真的夢想——可以算是丟掉了，因為我已經連續兩次沒交稿了。每天，我都如同在睡夢裏生活，誰的電話也不接，什麽事也不做，常常是點著一支煙就開始發呆。一整天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不知道自己要什麽，沒有生活目標，哦，不，其實也不能說沒有，我現在的生活目標就是王姐手裏那小小的白色藥片——LSD。

“LSD——□□二乙基酰胺（Lysergids，簡稱LSD)。已知藥力最強的迷幻劑，極易為人體所吸收。吸毒者服用該藥30--60分鍾後就出現心跳加速，血壓升高，瞳孔放大等反應，2—3小時左右產生幻視、幻聽和幻覺，對周圍的聲音、顏色、氣味及其它事物的敏感性畸型增大，對事物的判斷力和對自己的控製力下降或消失。此時，在生理上常伴有眩暈、頭痛及惡心嘔吐等症狀

??”

這是我早已從互聯網上查到的資料，即使清楚地知道它是毒品的一種，即使清楚地知道它對我的身體和精神有百害而無一利，我吞咽的時候仍是不見一絲一毫的猶豫。甚至，越來越沉迷於它所帶來的感受。

吸毒者，這是多麽可怕的字眼！經過二十多年正規教育的我，過去一聽到這個詞，腦海中浮現的就是如同骷髏般瘦弱的身軀、無神而空洞的眼睛和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從來沒想到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和這個恐怖的詞扯上任何聯係。可如今，我也成了其中的一員？我不能不敢不想接受這個現實，卻又不得不接受！

“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接過王姐遞過來的東西，今天的我並沒有急於吞下，而是一邊把玩著一邊問道。

“什麽？”王姐淡淡地笑著回應著，看著我的模樣就好像在看一隻困在籠中的猴子。

“為什麽

??要害我？”

“哦，你覺得我是在害你嗎？”王姐的眉毛挑了挑：“我以為我在幫你呢！”

“說實話！”我有些怒了，雖然經過這段時間以來我都被折磨得快沒了脾氣。

“真的想知道？”王姐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嘲諷的笑，見我堅持地點點頭，不慌不忙地抿了口酒，嘲諷的笑化為冷笑，聲音瞬間變得冰冷：“還記得我曾經有過一個同居了八年的女友嗎？”

我茫然地點點頭。

“你不是問過我什麽會分手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就因為她是個雙性戀！她說，她要結婚了，她再也不想和一個女人糾纏不清，她需要男人、孩子和家！八年，該死的！她和我過了八年後，她居然告訴我她喜歡的、她需要的是男人！”王姐的聲音漸漸低了，眼角有晶瑩悄悄滑落。

沒想到是這樣，我望向王姐的目光不自自主地帶上了同情，王姐看到了，突然憤怒了，眼裏突然射出凶狠的光，歇斯底裏地朝我吼道：“同情？你憑什麽同情我？我不要你的同情！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們！你是什麽東西？連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不能確定的怪物！你們就學不會一心一意嗎？你們就做不到不傷害別人嗎？”

王姐平複了瀕臨瘋狂的情緒，嘴角帶了一絲冷笑：“所以，我要報複！要報複你們這些無恥的人！”

原來如此！

我就說嘛，王姐總不會是看上了我，以及於用這麽低劣的手段逼我就範吧。不過，她的話還真是說到我的心坎上去了，我果真是連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都不能確定的怪物嗎？我的臉有些白了，站起身，低了頭，對她說道：“對不起。”

“對不起？你跟我說對不起？”王姐仿佛聽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似地，笑得連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你愛的人、是愛你的人和你自己。笨蛋！”

這一聲笨蛋喚醒了我，我呆呆地站在那兒，仿佛看到了陸予華受傷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小妖絕望和受傷的眼神，仿佛看到了林丹的慘然一笑。我猛地一口喝下了手中的酒，身形搖搖欲墜。我的手打開又合攏，合攏再打開，我緊盯著那片在我手心裏靜靜躺著的白色藥片，拿不定主意。

王姐像是看穿了我的意圖，嘲諷地一笑，冷冷道：“你要是真有脾氣，就把它扔了，以後也再不要來了。”

那一瞬間我確實有把那片藥劑扔到她臉上的衝動，可最後，我還是沒骨氣地把它扔進了我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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