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孟緋不足一歲的時候就從四川被送往千裏之外的上海，從小由爺爺奶奶帶大，一直到10歲半，才被父母接回身邊。
小的時候沒感覺，長大了的孟緋漸漸地對兩件事愈發困惑起來。
一、父母明明不是沒文化的人，為什麽給自己取了這樣一個名字？對一個女孩子來說，這個“緋”字多少有些不夠端莊的意味。
第二個疑問其實是孟緋一直以來最在意的問題。為什麽他們忍心把當時還那麽幼小的自己遠遠地送走，幾年也難得來看自己一回？很多年後，剛剛邁入母親這一偉大行業的孟緋曾就這個問題很認真地問過自己的母親。母親的回答和她以前告訴過孟緋的並不無同：你那時小啊，我們兩個都要上班呀，爺爺奶奶在上海，條件總比我們這個窮山溝好吧之類的。
孟緋聽了也隻是一笑，不多加糾纏。心裏卻想道：外麵的世界再好，也比不上在父母身邊。隨即暗暗在心底發誓：我，一定要給我女兒一個溫暖的家、全部的愛和感情，決不讓她也受同樣的苦和煎熬。隻是，孟緋也沒想到的是，她終究也沒能實現自己的誓言
??
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且說孟緋的父親是地道的上海人，大學畢業後支援內地的三線建設來到了四川，進了一家在當時的形勢下為了預防戰爭而專門建在山溝裏的軍工廠工作。當她的父親坐了三天兩夜的火車從上海到了重慶，再從重慶坐了十個小時的汽車來到這個當地人仍然把汽車當作最稀奇的事物予以圍觀的窮山僻壤之後，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麽叫痛不欲生，什麽叫欲哭無淚。可戶口已轉了，檔案也遷了，在那個年代，你唯一能做的事隻有順應形勢。孟緋的父親不久就適應了，不，與其說是適應，不如說是被迫接受現實，很快就落地生根，和同廠的一名川籍女子結了婚，很快有了孟緋，很快又將孟緋送到了上海。
上海留給孟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人多！
到處都是人，街道上、學校裏、公交車上、公園裏，甚至
??家裏。
上海的住房之緊張在全國也是聞名的。孟緋的爺爺奶奶和她的小叔叔一家三口共同居住在兩間總麵積不到３０平方米的屋子裏，雖然廁所是公用的，但有自家的廚房，即使隻有區區三、四個平米，也已經是值得全家拍手相慶的驕傲了。
孟緋不大，離開上海的時候也還沒滿１１歲。可她畢竟是一個人，不是一隻狗一隻貓，要吃要睡要占地方，會哭會鬧會發出種種響動。於是小嬸娘的臉上便總是不太好看，隻不過礙於二老的臉麵不好明說什麽，但嫌惡的眼神、嘲諷的語調是怎麽也少不了的。
孟緋小的時候不懂，沒媽的她還常常親切地喊著“嬸娘”要這要那。上了幼兒園後，便有些明白了，漸漸地也學會了察言觀色，總是蜷縮在奶奶的身邊看她操勞著家務，再也不去另一間屋裏隨便晃蕩。
其實，真正說起來，讀書之前的日子都還算是無憂無慮。上了小學後，孟緋才真正領教到上海人的排外。
雖然孟緋的父親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雖然孟緋父親這邊的所有親戚都在上海，雖然孟緋自己也能說一口地道的上海話，可借讀生的身份仍然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讓她喘不過氣來。上海人極端的自私自利自大就連七八歲的孩子也表現得淋漓盡致。在學校裏，孟緋幾乎沒有一個朋友，有的隻是鄙夷、不屑和排斥。這，還算是好的，更可怕的，當時正逢八十年代初期，不少新鮮事物如雨後春箏般冒了出來，半大不小的孩子們不知從哪裏聽來了“雜種”、“私生子”這樣稀奇古怪的詞語，自然全部安到了沒有父母在身邊的孟緋身上，任憑孟緋怎麽哭怎麽喊怎麽叫道：“我不是雜種！我不是私生子！我有爸爸媽媽，他們來看過我
??”也沒有用。
孟緋漸漸地有些害怕去上學。可裝病沒裝上幾次便被揭穿了，奶奶問她不願去學校的原因，什麽事都喜歡悶在心底的孟緋隻是低了頭說：“不想去
??就是不想去
??”那自然是不行的。打了、罵了、找了老師了，孟緋還是隻有屈服，隻有抹著眼淚重新背上書包回到那個讓人感到害怕和無助的地方。
不過，可能是因為老師察覺到了什麽批評過班裏的同學了，也許是新鮮勁一過，孩子們自然覺得那幾個詞匯已了無新意了，這次，孟緋回來後並沒有被班上的同學們嘲弄，反到有幾個挨著她座位的女生稍稍地對她表示了親近之情，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孟緋卻始終保持著沉默和獨來獨往。
爺爺奶奶總怕孟緋在外頭出什麽意外，放了學從不許她在外麵多停留，必須立刻回家，周末也同樣如此，待在房間裏哪都不準去。老人的好意和擔心，長大後的孟緋是完全能了解的，但回想起來，她那陰鬱、孤僻、不合群的性格應該也是在那時養成的。
現在的孟緋早已回想不起當時的心情了，隻記得，自己趴在窗台上，透過小小的四方格子向外望去時，是多麽渴望能和其它的孩子一樣，在外麵自由自在地跑啊跳啊，做遊戲啊
??
等上了三年級，認識的字多了起來，孟緋漸漸迷上了書本。不管是童話還是小說，卡通還是連環畫，古代的，現代的，中國的，外國的，孟緋把學校小小的閱讀室裏所能借到的書基本上挨個讀了個遍。這是孟緋對十年上海生活唯一感激的一件事！
孟緋如饑似渴地閱讀著，如海綿般吸收著各種各樣的知識。幸而，書都是從學校的閱讀室裏借出的，倒也沒什麽少兒不宜的內容。透過書本，孟緋開始了解外麵花花綠綠的世界。她總是沉浸在幻想中，沉浸在虛幻的世界，想像著自己是一個手舞雙刀的大將，騎著高頭大馬馳騁在疆場。或者，是個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有著疼愛自己的王子和家人。甚至，是一隻飛揚在空中的美麗的蝴蝶，吸引著人們讚歎的目光，得意地賣弄著曼妙的身姿。
靠著這些，孟緋渡過了一年又一年寂寞的童年，終於回到了親身父母的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我能想像得到，有多少上海的朋友或者有親戚是上海人的朋友會想要扔我一塊磚！
但我要說的是，雖然這文裏有許多虛構的內容，但這章的內容卻是完全真實的，它是我童年生活的寫照！
也許我遇到的人不能代表全部，也許年少時的我看人對事比較偏激，但那是我最真實的經曆和心情。
想扔磚的朋友，請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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