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欺人太甚

京城煙雲 No.4欺人太甚

蘇媽媽立刻轉了方向,找到自家當家的,扯了人進屋,關上門低語,“我說當家的,依我看,小姐真是長大了,心性好了。聽小魚丫頭說,今兒早晨小姐很關心夫人的身體,剛才還牽了少爺的手帶回去玩兒了。你能不能想想辦法,將小鎖那個不安生的從小姐身邊支開。要是沒了小鎖,小姐保準能變好。”

古強若有所思地道:“你趕緊去一趟小姐的院子,趁小姐沒有改變主意前將小鎖的賣身契拿過來,我立刻出府將小鎖發賣了。”

“你說什麽?”蘇媽媽帶走了小魚,並不知道後麵發生的事情,以為自己聽錯了,聲音不自覺地就大了。

古強板了臉,“喊什麽喊?快去,這是小姐親自交待下來的,不想小姐改變主意,趕緊把小鎖的賣身契拿給我。”

蘇媽媽總算是相信了,激動得碰一聲推開門,就怕去的晚了小姐會變卦,直接用跑的。

青舒剛牽了弟弟的手回到自己院中,在外間坐下,話沒說上幾句,蘇媽媽便來了。

青舒便進了內室,拿了小鎖的賣身契出來遞給蘇媽媽,交待她把人賣得越遠越好。她可不希望小鎖這個禍根留在京城,哪天給她上點兒眼藥什麽的,給她找不自在。

其實,這犯錯的奴婢,主子家重重地懲罰,或者杖斃了,也沒人說什麽。因為奴婢是主家的私有物,奴婢在主子出事時不上前施救反而逃走,這就是死罪。可她畢竟不是真正的古人,打殺下人這種事,她想都不敢想,唯一想到的,就是把人發賣出去,弄的遠遠的。

身邊沒有了對前主的性子了解甚深的小鎖在,她的改變再突兀,別人隻當她大病一場,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懂事了、長大了,而不會往別處想。

蘇媽媽要走,古青舒便吩咐了一句,“蘇媽媽有空便過去教導小魚幾句,隻要她知錯了,便把人放出來。我再任性,也不會虐待婢女。”

蘇媽媽聽了這話,滿肚子的疑問,但稍一思索,便是懂了,笑容滿麵地應了,拿了小鎖的賣身契退出去。

送走了蘇媽媽,青舒聲音柔和地關心幾句弟弟青陽的日常起居,便叫了元寶進來,讓元寶伺候戀戀不舍的青陽回去午睡。

第二天上午,青舒正坐在院中大樹下乘涼,蘇媽媽便領了小魚過來。

蘇媽媽一打眼色,小魚便戰戰兢兢地跪在青舒麵前。

蘇媽媽便道:“小姐,小魚姑娘知錯了。如今夫人身邊有了丁家妹和小娟,這小魚姑娘要如何安排?”

青舒淡淡地掃了小魚一眼,“昨日你錯在哪裏?”

小魚心下忐忑,頭垂的低低的,“是非對錯小姐心裏自有公斷,奴婢不該在小姐麵前無狀,給了別人詆毀小姐虐待下人的話頭,請小姐恕罪。”未出嫁的女子,名聲最重要,清白之身是首選,其次便是品性方麵的。若是小姐落了個是非不分、無辜虐待婢女的惡名,夫家肯定不喜。她隻顧害怕,當然想不到這些,也並不認為小姐會理會這些,但蘇媽媽再三叮囑,她便懷著希望說了出來。

青舒看了眼旁邊的蘇媽媽,沉默片刻,吩咐道:“蘇媽媽,待小魚姑娘頭上的傷養好了,安排她回夫人身邊伺候。我身邊不能沒人,到時候把小娟調回來。至於丁家妹,如果夫人喜歡,就讓她繼續留在夫人院裏伺候著。”

蘇媽媽答應著,腳下輕踢一下一臉不敢置信的小魚,提醒她快回神。

小魚一個激靈,俯地謝恩,驚喜中落下淚來。因為她沒想到,自己居然走運地隻被關了一晚的柴房,連板子都不曾挨,也沒有餓肚子,就這麽過關了。

青舒剛打發了蘇媽媽和小魚,進到屋裏,坐到外間椅子上,小娟腳步匆忙地進院來,稟報說葛家小姐來訪。因為青舒身邊沒人伺候,蘇媽媽便和青舒商量,這幾天讓小娟在古葉氏和青舒院中兩頭跑,兩頭伺候。所以遇到通傳這類的事情,自然不是蘇媽媽親自來,便是小娟來。

青舒聽聞稟報微皺眉頭,“人呢?”葛小姐此人,前主看作知己,但承了前主記憶的她可不這麽認為。前世,她兩年的豪門生活不是白過的,雖然學不會別人的心狠手辣與百般算計,但看人的眼力倒是進步了不少。

小娟是個身體粗壯,麵色微黑,濃眉大眼,性格憨直的丫頭。她答道:“被管家攔在府門外。管家遣奴婢過來請示小姐,見還是不見。”

青舒交待她,“就說我身子未好,見不得風,怕將病氣傳給旁人,近期不宜見客。”這是個不得罪人的托詞。

小娟去傳話,沒一會兒捧著個精致的小籃子回來,“小姐,葛小姐留了點心走了,留話說過幾日再來看您。”

青舒示意她放到一邊。

小娟放下籃子,又稟報說:“還有,孫府派了管事婆子來探病,蘇媽媽正在偏廳招待茶水。那管事婆子說要親眼見了小姐才能放心。”

青舒不解,“孫家,哪個孫家?”

小娟一向是大大咧咧的,直來直往,並不怵過去的古青舒。如今換了靈魂的古青舒又沒什麽說道,隻要她把份內的事情做好了就成,於是說話更沒了顧及,“是準姑爺的府上。那婆子的樣子真凶,說話還陰陽怪氣的,也就蘇媽媽好脾氣,笑臉相迎。”

青舒聽了,眉頭皺的死緊,口氣漸冷,“告訴管家,派人將孫府派來的人盯住,別讓他們在府上隨便亂走,事情辦妥了讓他馬上來見我。蘇媽媽也要叫來。”

小娟不敢耽擱,答應一聲轉身飛快地跑出去。

聽到傳喚,蘇媽媽來的也快。

青舒也不跟蘇媽媽兜圈子,直奔主題,“孫府派了管事婆子來探病?”

蘇媽媽話回的小心,“是,小姐。”

此刻青舒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隻有管事婆子,主子一個也沒來?”

蘇媽媽:“是,小姐。”

青舒輕哼一聲,“那管事婆子都說了什麽?”探病?騙鬼去吧!

蘇媽媽臉上不由得帶了怒色,便挑揀著重要的地方說了。

孫府派來的管事婆子姓孫,進門便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不停拿話擠兌古府窮酸,直言古府待客的茶水連他們孫府的下人都喝不下去等等。再有,趾高氣揚地給了蘇媽媽兩個選擇。要麽將她帶來的大夫和婆子請到後院,給古青舒把平安脈、查驗女兒家的身體;要麽把古青舒請到前邊來,讓大夫和婆子給古青舒請脈、查驗。

做這些,無非是說有許多關於古青舒的難聽話傳到了他們孫府主子們的耳朵裏,他們孫府是有頭有臉的人,他們孫府娶的新娘子必須是清清白白的小姐,他們孫府娶的新娘子必須是健健康康的,進門就得給孫府添白白胖胖的新丁。

聽完蘇媽媽的講述,青舒柳眉倒豎,怒火中燒地起身,杏眸中射出懾人的寒光,“孫家,欺人太甚。”

蘇媽媽大驚,“小姐……”

小娟一直沒有離開,蘇媽媽說前半部時,她就聽得張大了嘴巴,到了後邊,怒紅著臉,握緊拳頭,“小姐,那婆子太不是東西,奴婢這就去揍得她半死,為小姐出氣。”說著,就要往外衝。

蘇媽媽眼快、手快,一把拉住她,“哎呦,你個不懂事的丫頭,你可不能亂來,這不是添亂嗎?”

青舒不由得詫異,前主雖然在兩年前買下了賣身葬母的小娟,卻並不親近小娟,隻讓小娟在院中負責粗活、雜活,並不讓近身伺候。不僅如此,前主哪天心氣兒不好了,在小鎖的煽風點火下,還會拿小娟當出氣筒,責罵她是家常便飯,關她柴房不給飯吃也是常有的事,打得她皮開肉綻的事也幹過那麽一回。難道她都不記仇?

小娟氣鼓鼓的,“小姐,那婆子太可惡,您隻管吩咐奴婢,奴婢一準兒收拾了那婆子。”她身體粗壯,性格憨直不說,還是有名的力氣大。真要她去收拾一個婆子,肯定能成。

青舒回神,靈機一動,握緊的拳頭不由的鬆了,“蘇媽媽,管家何在?”

蘇媽媽忙回道:“在小姐院外侯命。”

青舒一臉深意地看了眼怒容不減的小娟,“去請管家進來。”

小娟應了一聲,很快請了管家進院。

古強站在外間的門外,“小姐。”

青舒隔著掛在門上的輕紗門簾與他問話,“管家,孫府管事婆子欺人太甚,侮辱我事小,侮辱我古府事大,我欲懲治那婆子,可有錯?”

古強一直隱忍著的火氣不由的淡了幾分,“小姐無錯。”孫府今日所為,實在是將人欺負到了底。他一知道孫婆子的來意,便有殺人的衝動,靠僅存的理智勉強壓住了火氣。如今聽聞小姐要懲治孫府婆子,他心裏有絲安慰,覺得小姐終於開竅懂得如何處理這種事情了。

青舒目光一閃,麵帶悲色,“管家,自爹走後,我們便失去了強力依靠,全憑你們夫妻支撐著才堅持到今日。過去是我太任性,以為比著別家小姐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有機會攀附名門貴族,嫁入背景雄厚的世家,可以靠著夫家重震我們古府風光。死過一回,我徹底地了悟,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