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從W縣回到B市的那一刻,溫冉心裏有些忐忑。在車站與分配到師太組的林笙會和,一起趕回學校。

“怎麽了,愁眉苦臉的?”林笙刮刮她的臉頰,調笑道。

溫冉揉揉臉,說道,“沒事。”

林笙好看的鳳目勾了一勾,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來,給爺老實交代交代。”

溫冉別過臉,“別鬧了。”她現在有些心虛,根本不能直視林笙那雙洞悉人心的雙眼。

說話間,電話響了起來,溫冉打開來看,頓時臉又皺成了包子狀。電話那頭是小叔沉靜的聲音,“溫冉麽?下午有空見一麵,我讓助理去接你。”

“……嗯。”掛了電話,溫冉心裏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念頭。怎麽有種做了壞事被家長發現的感覺。太糟糕了。

老胡同的私家菜館。

溫冉亦步亦趨地跟在溫行之的特助賴以寧身後,後者高挑的身材遮住她嬌小的身軀,直到進了房間,才看見正在桌子前輕啜淡茶的溫行之,他看見她,微微一笑,向她點了點頭。隻為這一笑,溫冉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套用溫遠遠小盆友的一句話,“這人平時多悶騷啊,麵癱那是常態,如果要是笑了,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要算計你。”她大致能明白小叔見她是為何,卻不想動作這般迅速,她還沒回到學校就被劫到了這裏。

“小叔。”她坐在他麵前,看見他拎起茶壺,將一個紫砂茶杯過了一遍,然後才倒了滿滿一杯茶遞了過來。

“烏龍茶。”淡淡的音調。

溫冉端起來,輕輕品嚐了一口,嚐不出什麽特別之處,倒是對這個名字挺感興趣的,烏龍?深沉如小叔,難道在茶名上也要做文章麽?溫冉不禁淚目,很想打電話向溫遠遠這隻討教一下聽懂小叔天書的偏方。

“前天在W縣的事情我聽以禎說了,這個問題你不用再擔心了,好好準備項目就行。”

小叔忽然開口說道,溫冉點點頭,“謝謝小叔。”

溫行之摩挲著茶杯,掀眸打量了一下對麵的女孩兒,沉聲說道,“溫冉,你怕我?”

溫冉一口茶立馬卡在嗓子裏,咳嗽不停,狼狽不堪。心裏懊惱,她還沒來得及否認就已經露餡了。

溫行之勾了勾唇角,遞過來一方潔白的手帕,“不要緊張,你父親去世前曾寄給我一封信,奇怪的是,他在信封上囑咐我,二十歲的時候才能打開來看。”

溫冉停止了擦嘴角的動作,好奇地望著他,隻見他拿出一個信封,沿著桌麵推到了她的麵前,“你現在可以看一下。”

溫冉小心翼翼地打開,那一瞬間,父親熟悉的字體便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她控製不住的鼻子泛酸,眼眶泛紅。直到看完整封信,她已是淚流滿麵。她忽然很佩服溫行之的先見之明,知道她定要這般沒出息的哭,所以才給她這麽厚厚一方的手帕。

“小叔,這封信,爺爺沒看過?”

“沒有。”溫行之搖頭,“二哥是直接遞到我學校來的。”

那年他才多大?等到他滿了二十歲打開來看這封信的時候,才懂得二哥的用意。二哥在信中,將妻女托付於他,有一句話他至今刻骨銘心,“如果能讓父親認回冉冉和她母親自然是好,如果不能,就讓她們遠離溫家。我不想太太和女兒重蹈我的覆轍,重複我的痛苦與不甘。”——這樣的話,怎可讓父親看?

溫行之沒有意識到,他的一聲“二哥”讓溫冉感動不已,她明白,她父親的一生夙願,就是希望她們能夠得到溫家的認可。

“謝謝你,小叔。”她低聲說道。

“我覺得今天是時候了,要跟你談一談。”他放下茶杯,認真地看著她,“一來是談談你父親,二來是談談你。”

“我父親——”

“如果我沒記錯,在你來B市上學之前,我最後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才七歲。”

溫冉想了起來,眼神有些黯淡,那是父親最後一次帶她回去過年,她見到了溫明和溫遠,更見到了小叔。父親告訴她,小叔天資聰慧,十七歲的年紀啊,已經到外國名校去讀MBA了,語氣裏是七分的驕傲和三分的豔羨。

“小叔。”她突兀地開口,“我有個問題想問。”

“哦?”溫行之挑眉。

“這封信,為什麽看著那麽像遺書?”

“不奇怪。”溫行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道,“因為那本來就是。”

溫冉不禁一驚,半身而起,差點兒掀翻麵前的茶杯,“可是我爸爸是在高速上出車禍去世的,那是意外,怎麽可能——”說到這裏她不禁停下,有種不好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她有些艱難地開口質問,“您的意思是,我爸爸是,故意的?”

溫行之扣住她的小臂,讓她坐下,“當時我正好在國內,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就直接去了N市醫院,在你母親趕來之前,已經處理好了一些事情。”他抬眸,看著她,淡聲說道,“醫生說,二哥在去世前已經服用了大量的安眠片,分量足以使一個人陷入昏迷甚至死亡。隻是二哥常年抑鬱,這點兒用量對他沒有那麽大效果。”

“所以,所以爸爸策劃了一場車禍?”溫冉有些不相信地捂住嘴巴,“小叔,為什麽爸爸要自殺?”

“因為你父親並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樣美好。他性格懦弱,所以抑鬱症在愛上你母親之後並沒有好轉。盡管他帶著你母親離開,可是他也時常會搖擺,他天生對家有種依賴,窮其一生,也想讓你們獲得老爺子的認可。隻是……”溫行之微微一頓,有些無奈道,“隻是溫家人的性子都太倔,老爺子最終沒能讓你父親如願。”

她倒抽一口氣,心口忽然疼得要命,“我知道了,小叔。”

“溫冉。”他沉聲說道,“我隻是想告訴你,你父親的死,對於他而言是場解脫。所以,你不要再把他當場一場意外念念不忘。更何況,他還是愛你母親的,這點兒,他從未後悔過。”

她讀著父親的信,父親在信尾,這樣說道,“這一生胸無大誌,性格懦弱,終究是成不了什麽大事。這一生中真正拿起勇氣的那一刻,就是帶著我的太太離開溫家。是我逃不過自己這一關罷了,事實上有些時候,隻要挑起那麽幾分的勇氣,就可以獲得幸福。這點兒行之你勿要走我的後路。”

溫冉斂下濕濕的睫毛,啞聲道,“我懂了,小叔。”說了這麽多,又擺事實,又拿父親的親筆來教育她,不外乎是要她放下心結,不要想那麽多,小叔從來不是那麽多事的人,現在怎麽會?溫冉抬眸,看著他,“小叔,你知道我的事啦?”所以特來做某人的說客?

溫行之摩挲著茶杯,洞悉她心思般哦了一聲,“知道,但是我不準備幹涉。”

“為什麽?”她好奇道。

出了私房菜館,溫冉看見等在門外的賴以寧,賴以寧衝她柔柔一笑。溫冉與她不熟,便淡淡地點頭而過。她拒絕了小叔送她回學校的提議,漫步走在B市黃昏的街頭。今天天氣很冷,但是街上卻已經熱鬧非凡,讓那股冷意漸漸彌散,溫冉裹了裹衣服,向人群中走去。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溫冉看也不看就接了,那頭是他溫暖的聲音。

“火車到站沒?我去車站接你。”

她吸了口氣,揉了揉凍僵的鼻子,“嗯,火車早到站了,我現在在街上溜達呢。”

那頭有些意外,低笑,“你倒是有心情,也不怕感冒,在幹什麽呢?”

看來他是真不知道,溫冉鬆了一口氣,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小叔剛剛見了我。”

“小叔?溫行之?”葉以禎皺皺眉,“他說什麽?”

“他說什麽不重要。”溫冉說道,“隻是葉老師,我可以請求您一件事嘛?”

“嗯。”他放下水中盛滿純淨水的杯子,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放鬆了姿態,認真聽她說。

“後天我要回T市,您要是有空的話,能不能送我一趟?”小心翼翼的語氣。

還以為她要說什麽,原來是這個,他微微一笑,“可以,這次你不怕麻煩了?”

“不是的。”溫冉否認,猶豫片刻,說道,“我是想把您介紹給媽媽。”頓了頓,又添了一句話,“以另一種身份。”

葉以禎瞬間一愣,而後又極快地反應過來,“好。”答得毫不猶豫,他等了已久,如今她終於邁出這一步,他又怎麽會反對。

溫冉甜甜一笑,掛了電話,向地鐵站走去。耳邊又一次想起剛剛小叔說的一句話,她問他為什麽不會幹涉,小叔毫不猶豫地給了她五個字。

“因為他值得。”

作者有話要說:先糾正一個BUG。我前文一直說老葉是北美名校畢業,但是我上次不知怎麽二了,寫老葉和小叔是LSE的同學。LSE在英國呀,所以我要去改一下。另外小叔的年紀問題,淚目,目前定的小叔大概三十歲或者三十一歲,不必老葉大多少。當初溫冉爸爸與媽媽結婚的時候他才十歲,⊙﹏⊙b汗,就當小叔早熟,反正那時全家上下隻有他一人支持(好歹也是個人啊……)

另外,溫冉這是要讓老葉去見未來丈母娘啊,不覺得是一發展麽?接下來會寫一些不是在學校的事兒,劇情不會那麽慢了,所以,大家不要霸王俺了,留言有積分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