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二十]

在麥芒的世界裏,的確沒有什麽不可能。時隔幾天,數度對麥芒的“脫線幻想”嗤之以鼻的韓一一麵對著令人哭笑不得的現實,隻能無言地聳聳肩。

麥芒說“有閃光燈”,那就一定真有閃光燈。

麥芒說“有變態跟蹤狂”,那就一定真有變態跟蹤狂。

這天大課間,韓一一和麥芒從操場回教室,正談論著某熱門電視劇中某帥哥演員的發福。

“怎麽能胖成那樣啊?真幻滅!”

“當初開始追這部劇就是為了看他,多嬌豔啊,做人牆背景時都blingbling閃著光。對比他現在和早期的照片根本就很難讓人相信是同一個人嘛,他是準備向諧星界發展嗎?”

“該不會是吸毒了吧?”

“屁。吸毒的後果正好相反吧。話說與其讓他再胖下去,我寧願他趕快開始吸毒。”

韓一一笑著扭頭,飛快地瞥了義憤填膺的麥芒一眼:“你也不必那麽激動啦,其實我發現他演技在突飛猛進,看起來比以前更有魄——”最後一個“力”沒能續上,因為視野最角落那個小腦袋已經不知去向。

接著隻聽麥芒大喝一聲。

韓一一立定,轉過身。被喝住的不止韓一一,走廊上的學生基本都停了下來。

麥芒跑起來像兔子,又快又靈活,在人頭攢動的走廊上左避右閃,迅速揪住一個逆流而動的男生校服的後背處,往後一拽,對方轉了半圈一個趔趄,重心還沒穩住,麥芒緊接著往他小腿上踹了一腳,腳背就勢勾著對方的脛骨帶出一個弧度,右手拍在對方肩胛處,看似沒什麽力道,收效卻出人意料,她不是在拍而是借著慣性在推。男生毫無疑問地趴倒在地,剛要撐著地麵站起來,麥芒就轉身往他脊背中間坐下去。

整個過程比起武俠片還有過之而無不及,至少韓一一覺得其流暢度決定了沒有一個導演會中途喊停。更令人咋舌的是麥芒放倒對方的氣勢,整個走廊上的學生無一例外地像被施了定身術,鴉雀無聲,看向事發地點。韓一一是其中唯一一個沒有目瞪口呆的,鑒於她進高中第二天就見識過了麥芒和某男生在拌嘴過程中突然一口咬向對方胳膊的豪放行徑。

男生們之所以總是敗給麥芒絕非體力不敵,而純屬對她的攻擊尺度估計不足,在經曆了“懵”(——怎、怎麽回事?)到“震驚”(——不是吧!居然用咬的!)再到“懷疑”(——你是人類嗎?)的心理變遷之後,有礙於“好男不跟女鬥”的原則,也很難再報以相同級別的回擊。

麥芒的“一擊斃命”若放在古代很有可能成為武功絕學。首先,你不知她何時出招;其次,你不知她出什麽招,那“一擊”總是與時俱進、日新月異,以極端的創意挑戰你的想象力;最後,她速戰速決毫不拖遝,戰術類似小李飛刀,反擊之前你已經gameover了。

和圍觀人群相比略顯鎮定的韓一一此時比較關心的是,那可憐的男生到底怎麽招惹麥芒了?

麥芒在眾目睽睽之下氣定神閑地左拍拍右拍拍,從男生校服口袋裏掏出一個數碼卡片相機,開啟後翻了翻裏麵的照片再關機,從電池匣中卸出儲存卡放進自己口袋,把相機塞回男生口袋,從他身上站起來,大聲說道:“不許再偷拍我了。”甚至不屑去質問他是幾班的、叫什麽名字,拉著韓一一繼續往教室走去,留下身後一片唏噓。

於是韓一一出現開篇所述的狀態,恍然大悟之餘,無言地聳了聳肩。

聖華中學的校風遠沒有陽明中學那麽開放,課間也不可能經常出現男生偷拍女生反被打趴在地的精彩好戲,如果非要舉出什麽喧囂的例證,那麽十有八九和一年A班的祁寒有關,諷刺的是,這位同學當初中考的目標誌願其實是陽明。

拜他所賜,一年A班的課餘生活較之其他班級又豐富許多。即使期末複習階段也偶爾會上演集狗血與悲情於一身的戲碼。

兩個月前,祁寒在隔壁班的女友突然在課間衝進A班對一名女生破口大罵,言下之意是對方不知羞恥死纏著祁寒,被罵女生一氣之下反唇相譏,一口咬定自己才是祁寒的女友。正當兩人鬧得不可開交,同班的另一名女生勾著祁寒的手臂和他有說有笑地進了教室……

經過混亂的勸架和調停才終於平息的這場戰爭,終於在兩個月後讓圍觀群眾看到了續篇。

這天中午午休時分,在“三女友混戰”中勝出的衛葳——也就是勾著祁寒手臂最後走進教室的那位——以正牌女友的身份再次挑起戰爭,這次矛頭直指祁寒本人,她手持一張照片挑著眉毛慢吞吞地問:“說清楚,這女的是誰?”音調不高,但氣場可怖。

教室裏溫度急劇下降。

隻聽這一句,大家也明白祁寒又一次貫徹了其惡魔的本性。

不過這一次說不定會踢到鐵板,因為眾所周知,衛葳在年級裏的名氣不僅因為其漂亮更是因為其精明強勢,往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惜代價不計後果,以至於連高二年級都流傳著“不要和衛葳作對”的箴言。

祁寒自己也沒搞清情況,當然有點慌神:“這個……我也不知道。我不認識她!”

“不認識?不認識會把合照夾在書裏隨身攜帶?”

經過提醒,祁寒才反應過來:“欸?對了,這不是我的書。”

怎麽聽都像是可笑的狡辯,但仔細確認就會發現,這的確不是祁寒的書。

由於暑期將至,父母給祁寒請了家教,於是祁寒向謝井原借來了他高二時的數學課本,拿到書後隨手擱在課桌左上角的一摞參考資料上麵。午休時衛葳很小女生地跑來坐在前麵一張課桌上麵對著祁寒閑聊,無意識地拿過一本書在手中翻來卷去,突然發現其中夾了張照片,臉色陡然一變當即發作。

無辜又困惑的祁寒隻好窩囊地拿著照片去閱覽室找謝井原尋求解釋。

“難道你暗戀我?”

謝井原停下手中的筆,麵無表情地抬起眼瞼:“請解釋一下‘暗戀’。”

祁寒把照片放在他眼皮底下:“幹嗎偷拍我,還把照片夾在書裏送給我?”

謝井原覷起眼睛仔細研究到底是什麽畫麵會讓祁寒自我感覺如此良好,這一看也吃了不小的一驚,照片上的男生是祁寒沒錯,可和他麵對麵有說有笑的女生竟然是穿著陽明校服的麥芒,怎麽看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組合,井原清楚地記得自己沒有引見過這兩個人。

“你是什麽時候認識麥芒的?”

謝井原不僅沒有回答問題,反而提出另一個與照片無關的問題。

祁寒一愣,深感莫名其妙:“麥芒?……麥芒?啊——那個不會數細胞的家夥!她又怎麽了?”

“……”

謝井原撐著下頜蹙著眉,不明白祁寒語無倫次答非所問在說些什麽。祁寒在看到謝井原一臉茫然的神色後也開始一頭霧水。於是兩人深刻地體會到了“代溝所引起的”溝通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