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53章

第 53 章

孫回左歪一下脖子,右歪一下脖子,眉頭打結一臉的不可思議。梅瑾安摁門鈴的速度不急不躁,好像篤定家中一定有人。

孫回想了想,往後退了一步,她覺得自己並不需要一尊門神,因此這個門是要開的,但開門後她必須要呈現基本的儀態,比如妝容。

門鈴勤勤懇懇地響著,孫回先去衛生間裏洗了一把臉,又對著鏡子梳了梳發型,再跑進臥室快速換上一身飄逸的長裙,最後跑出來的時候又順手理了理頭發,大門一開,就見外頭的那張臉陰的像阿飄,恐怖片裏飄來飄去的阿飄。

孫回故作驚訝:“你……找誰?”

梅瑾安屏著氣,脖頸上能清晰看見皮肉往裏緊縮後凸出來的骨頭,她緩緩放下剛舉在門鈴邊的手,打量了一眼孫回。

長發小臉,清純漂亮,簡簡單單一件長裙,脂粉未施幹淨清爽,梅瑾安瞟了一眼她的鎖骨,上頭印著一抹紅痕,她挑了挑眉,笑看孫回:“何洲似乎不在家?”

“你找何洲啊?”孫回堵在門口道,“他出去了,有什麽事……哎哎!”她還沒說話,肩上便是一痛,梅瑾安竟用力推開她,想要闖進屋內。

孫回掰住她的手,胳膊一擋推她出去,梅瑾安也往回推,兩人暗自較了一會兒勁,梅瑾安沒料到孫回人小力氣大,孫回恨她高頭大馬欺負弱女子,最後她將全身力道匯於手腕,大喝一聲,竟將她推了一米遠,梅瑾安跌跌撞撞地砸上了身後的牆,站穩後震驚地看向孫回,氣得胸膛起伏不定。

孫回平平和和地笑:“抱歉這位小姐,我根本不認識你,你要擅闖民居嗎?”

梅瑾安卻冷笑一聲,拍了拍手上並沒有的灰塵,居高臨下地睨著她,“何洲沒跟你說這房子是我找來給他的?”

孫回一愣。

兩人站在門口僵持不下,火藥味越來越濃,孫回愣怔片刻立時回神:“他沒給你錢?”

梅瑾安愣了愣,一時沒有明白,過了一會兒見孫回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她,她才知道這個“錢”是指房租,一口氣險些梗在喉嚨裏,好半天才笑說:“他跟我之間不用談錢,怎麽,何洲沒跟你提起過我?”

孫回點點頭,梅瑾安一笑:“我們這也不是第一次見麵,你確定你不想請我進去坐坐,還是就這樣等何洲回來,讓他請我進去坐?”

孫回笑了笑,拉著門說:“那就聽你的,等他回來再請你進來吧!”說著,往門裏退了一步,隨即將大門推回,梅瑾安立刻上前擋住,冷冷道:“連門都不敢讓我進,你怕什麽,你這樣沒名沒分地跟著何洲,圖他的什麽,不如告訴我!”

孫回沒來得及闔上門,又聽她說出這樣刺耳的話,忍不住止了動作。梅瑾安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把大門又大力推了一下,亮堂堂的客廳一覽無遺,她也沒再強行闖入,隻抱臂道:“你被你爸媽賣給了何洲,還真打算就這樣繼續下去了?他那個時候買你似乎花了不少錢,你爸媽倒享清福了,現在連你的學費都能省下,賣了你一舉兩得!”

孫回麵色煞白,放在腿側的手捏成了拳頭,再也沒有先前的那股氣勢,隨著梅瑾安的一字一句,她覺得周身如陷冰窖,血液都凝凍停止。

梅瑾安兀自笑著:“你難道不奇怪他當初窮成這樣,哪來的錢買你?”她湊近孫回,“是我給他的!”說著,又退回原位,裝模作樣的想了想,“哦,這麽一來,好像買你的那個人是我?”

孫回成了啞巴,不敢置信的看著梅瑾安,似乎根本聽不懂她的話,也沒去想梅瑾安怎麽會知道當年的事情,也沒去質疑何洲的錢竟然出自她的手,她覺得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而她也根本不願承認,在她被何洲以“保護”的名義隱瞞所有的時候,麵前的這個女人,早已站在何洲身邊,與他一起工作,一起成就現在的何洲!

“你就甘心一直被蒙在鼓裏?被家人拋棄,被姐姐忘記,你被何洲藏在這間我替他找來的房子裏,到底是真喜歡他,還是為了生活?”

“你年紀小,要是為了生活也難免,我可以幫你,怎麽說你也是我買來的,你要是喜歡他,我可以奉勸你一句,你配不上他,你隻能不斷的給他找麻煩,你一聲不響的跑得沒影,讓何洲動用人力物力去找你,差點兒掀了天,你是不是還覺得很自豪,以為在拍電視劇?”

梅瑾安冷笑:“站在他身邊的女人,不是呆在屋子裏頭故意不開門,見到客人又用蠻力推人,出了事兒隻會掉頭逃跑,你憑什麽住在這間屋子裏?別提什麽愛情,幼稚可笑!”

孫回眼睛通紅,麵色蒼白,身子忍不住顫抖,梅瑾安不屑道:“這樣就想哭了?小姑娘,這裏不適合你,你現在應該跟你的同學一起喝奶茶聊明星,跟男同學玩玩兒曖昧,而不是礙事的擋在這裏,你又有什麽能力拴住何洲?年輕漂亮這種廉價資本,出得起錢,多得是小姑娘排隊,等何洲膩了,你怎麽辦?”

孫回覺得指甲已經嵌進了肉裏,生疼生疼,刺激得她漸漸咽回眼淚,冰窖的寒冷促使她挺直脊背,傲然昂首,淡笑道:“梅小姐,你現在是以什麽立場在跟我對話,是房東?是何洲的上司?還是一個女人?假如是前麵兩個,我不介意你去找何洲說,假如是後一個,我隻是奇怪,我沒名沒分,你的名分又在哪裏?”她笑得泰然,心髒始終沉沉,背光而站,脊背卻絲毫沒有被陽光熏暖。

“第一我不認識你,第二,這是法治社會,人口買賣是犯法的,我看你也是人模人樣,學曆應該不比我低,請注意措辭!”手攤向電梯的方向,示意道,“慢走不送,不要犯公主病以為誰都歡迎你,我年輕我幼稚的起,你確實年紀大了!”說罷,“砰”一聲,大門緊緊合住,切斷所有光線,梅瑾安被她突然關門的舉動殺了一個措手不及,下意識的震了一下,怒不可遏地又站了半晌,才冷笑一聲離開。

門內,孫回先是呆滯地杵在原地,手掌貼著冷冰冰的門板,想它是什麽材質,為什麽會這麽涼。

正是盛夏時節,海州市雖然沒有南江那般酷熱,但也不至於冰天雪地,可能是剛才大門開了太久,空氣流通,使得空調裏的冷氣全都吹了過來,一定是這樣。

孫回緩緩蹲了下來,靠著大門,抱住膝蓋,埋下頭,躲開似火的驕陽。

那頭何洲前往堆場巡視了一圈,確定下一批貨物到達的時間,叮囑屬下幾點細節,又招來人前去打點接應,忙了兩個小時才停下,一看手表,竟已到了傍晚,他推了兄弟們的聚會,匆匆忙忙駕車走了。

他開車的速度很快,又時不時地超車,及時趕上綠燈,遭來幾個被超車的司機不停謾罵,他也沒有停頓,風馳電掣般到達了公寓。

開了門,何洲推了一下,發現有阻力,他又推了一下,感覺那道阻力有晃動,視線順著縫隙往下,瞥見了衣服布料,他笑了笑,小聲道:“回回?”見布料沒有動,他頓了頓,再試著推了一下,終於發現異樣,“回回,別擋著門!”他一邊叫她,一邊小心翼翼往裏推,可他不敢用力,怕傷到孫回,推了幾下根本沒起到效果,正焦急間,突然聽見一道含含糊糊的聲音,“哦,回來啦?”

孫回慢吞吞地爬了起來,撐著門把,緩緩拉開了門,她似乎才睡醒,眯著眼睛有些搖搖晃晃,何洲趕緊伸手扶她,她卻猛地將他揮開,麵無表情道,“過來,我們說說話!”

沙發這頭還是先前的模樣,遙控板隨意放置,電視機裏的節目不知是什麽。

孫回將電視關掉,指著單人位道:“你坐!”她坐在了另一邊。

何洲看了看她,不聲不響若有所思。走前孫回穿著居家服,頭發亂七八糟,現在她卻穿著買來後隻穿過幾次的那件最漂亮的長裙。

何洲坐到了單人沙發上,聽孫回開口:“昨天我們沒有好好說,其實都聽你一個人說了,我承認我很感動,我們在一起的這兩年,你對我太好太好,好到我連一點點磕磕碰碰都不願意再受,就好像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變得那樣脆弱了,但我相信你,所以我願意躲在你的背後,我不想再問關於你的事情!”

何洲心下一沉,這種語氣,他隻在孫回被父母趕出家門的那段日子裏才聽過,嚴肅、低落、失望中存有希冀,沒有了陽光,隻被陰天籠罩。

“可是何洲——”孫回看向他,蹙著眉說,“我不問你其他的,我隻問梅瑾安,你願不願意跟我說說梅瑾安?”

何洲微愣,突然想到公司裏的議論,兄弟們的打趣,還有……他自己的沉默,何洲道:“回回……”

孫回擋了擋手,“她是你們董事長的女兒,集團副總經理,我都知道,我還知道她跟你至少在兩年前就已經認識,她出錢讓你買我……還有呢?”

何洲一震,猛地往前一趨,“回回!”

孫回笑了笑:“沒關係的,你告訴我吧,我隻想知道她,為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她都會知道,為什麽你說讓我躲在背後,而她卻能站在你身邊。”最後一句話,她說得特別特別輕,“你怎麽能這麽不公平呢……”

何洲握緊拳頭,盯著她道:“她來找過你?”見孫回沒反應,他又問,“今天?”

孫回終於點點頭,隨意看向虛空,“我還奇怪,為什麽他們都叫她洲嫂,那我是誰?”

何洲一滯,心髒如被尖刺紮了一下。

此刻夕陽西下,孫回坐在他的麵前,側著頭,日益消瘦下來的下巴有美好的弧度,皮膚蒼白沒有血色,嘴唇卻異樣的紅,那雙含笑的眼睛正溢滿淚水,卻仿佛是天生就那般水潤,根本沒有往下落的趨勢,她並不打算哭。

何洲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幾番嚐試後他倏地起身,轉身走進他自己的房間,出來的時候手上似拿著什麽東西,他站在孫回麵前,說道:“我跟梅瑾安沒有任何關係,隻有一個約定。”他把手中的東西遞給孫回,是一張照片,確切的說,是一張大頭貼,貼在一個u盤上,半截身子朝上,半截身子在u盤下方,大頭貼雖然肮髒破損,卻還能依稀辨認出照片裏兩人中的其中一人。

海州市的另一頭,海水被染成了金紅色,天際處的夕陽仿佛張著大口,要將這片天空吞噬的不剩一根骨頭,烈烈風中摻雜著海水的鹹味,讓人厭惡。

梅瑾安站在臨海的別墅陽台上,俯瞰遠處波瀾壯闊的海景,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悠哉遊哉地哼著一個小調,栗色的大波浪隨風吹拂。

另一隻手上,她拿著一個鑰匙扣,鑰匙扣上的大頭貼,已磨損得像是一塊汙跡,隻隱隱約約能看到兩個人的身形,以及一張棱角分明的臉,肖似何洲。

孫回接過何洲遞來的u盤,愣愣地看著照片,又抬頭望向何洲,問道:“這是……你哥哥?”

五六年前的何輝,意氣風發,有著一張與何洲極其相似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小夥伴們我趕著去看爸爸去哪兒,啊啊啊啊都過了半個多小時啦啊啊啊啊,晚點回來再回複大家的評論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