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24章

第 24 章

孫家旅館的房東叫蔡良,土生土長的南江城北人,北站這片原先屬於鄉下地方,後來政府對這裏進行改造,北站落戶此處,窮鄉僻壤的地方漸漸人流充沛,蔡良也將家裏的老宅擴建,改成旅館出租,發了一筆小橫財,也算變成了小小的暴發戶。

不過他這個暴發戶不懂得經營,手上一有閑錢就坐不住,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五年前老婆受不了他,跟他離婚了,一雙兒女倒還跟在他的身邊。

旅館出租的費用並不低,加上又在汽車站附近,比一般的地段都要貴一些,所以蔡良就算不工作,也不愁吃喝,隻是偶爾還會過得緊巴巴,比如他逢年過節從澳門回來,每次都蓬頭垢麵,劫後餘生似的,好賭的人最易被人鑽空子,何洲聽完消息,心中有數,剩下的事情便不能依靠黃毛了。

他這段時間呆在黎秋生的公司裏熟悉業務。

黎秋生很欣賞他,總是對著他回憶從前:“我小學畢業以後就出來打工,十幾歲開始跟著師傅修機器,後來還賣過報紙,賣過早飯,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我認識了我的太太,我在她哥哥的公司裏跑業務,慢慢發展自己的事業,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我!”他拍拍何洲,“我的太太就是我的伯樂,你現在跟我年輕那會兒一樣,有拚勁,講義氣,黃毛他們都願意喊你一聲哥,我看人二十幾年,不會看錯,你這樣的人比大學生能吃苦,不會老老實實朝九晚五,遲早都會有出息!”

在黎秋生看來,何洲辦事果斷,懂計劃懂號召,雖然沒有文化,不過也隻有這樣的人才不會瞻前顧後,做起大事來可以不顧一切,他需要一個聰明穩重,並且懂得知恩圖報、忠心耿耿的手下!

至於做什麽大事不需要瞻前顧後,這便是黎秋生的另一門生意了。

他在南江市開了恒福家具公司,原先老家的工廠也一直在經營家具生意,“海州那裏的工廠主要做進出口,這種木製家具是不需要交關稅的,做起來不會虧!”

這是一舉兩得的生意,黎秋生極其看重。

何洲聞言,麵色微動,笑道:“黎老板原來是海州人?”

“是啊!”黎秋生說道,“我這個歲數的,這些年在海州都混出了名堂,不過我年紀大了,就想著收手,不過哪裏這麽容易哦,錢不好賺啊!”

何洲笑了笑,沒有再吭聲。

年輕時拚勁十足,年紀大了以後也許會安於現狀,也許會變得膽小,黎秋生就是這樣的人。何洲一邊想著,一邊去報刊亭買了五六份報紙,來到東英網吧的時候就見孫回指著他手裏的報紙笑,“裝什麽文化人啊!”以為他聽不見。

何洲淡笑不語,示意利敏出來說話,就像家長詢問老師,自家的兔崽子在學校乖不乖,何洲問道:“今天她怎麽樣?”

利敏瞟了一眼孫回,壓低聲音數落:“那個小祖宗,非要讓我叫她姐姐,中午又說減肥不吃飯,下午我看她餓得沒力氣,給了她一包餅幹,她就跟餓死鬼投胎一樣!”她狐疑地看向何洲,“你跟她好上了是吧?坑她的錢了?我看她明擺著是舍不得飯錢!”

孫回探頭探腦,見那兩人嘀嘀咕咕好半天才回來,她撇撇嘴,又趕緊把脖子縮了回去。

何洲牽著她回家,路上買了一串烤玉米給她填肚子,問道:“中午為什麽不吃飯?”

孫回啃著玉米哼了哼,意料之中道:“我就知道你讓利敏監視我!”她瞪向何洲,“你幹嘛監視我!”

何洲也不否認,誠實道:“怕你跑了!”

孫回一愣,又聽何洲說:“來了就別想跑,乖一點兒!”說著,撚掉了孫回嘴邊的玉米粒。

孫回紅著臉嘟囔一聲,忿忿地嚼著玉米,好半天才說:“開學前要交學費,我存錢!”她開始為以後謀出路,父母本就沒有替她供過學費,一直是孫迪在支撐,而如今,孫迪已不在身邊。

何洲有些後悔高利貸的那番說辭,根本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回去以後他對孫回說:“學費別擔心,我……”

這次是孫回跳起腳來打斷他:“你把我當成什麽了,你要對我做什麽!”別以為打了幾個啵就能包養她,她不是那種人!

何洲哭笑不得,卻故意板起了臉,孫回有些發怵,小聲道:“不是,你能有什麽錢啊,你別亂說話,反正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決,你別把我當小孩兒,也別去借什麽高利貸了,年紀都不小了,還整天瞎混……”

她倒教訓起了何洲,這次何洲真的憋不住笑了,抓住孫回的下巴,往她的嘴上親了幾口,孫回怒嚷:“你又來!”

何洲將她一抱,心滿意足地歎道:“回回……”又歎一遍,“回回……”

孫回奇怪的“嗯”了一聲,何洲還是隻說“回回”。

這麽大的一個南江市,他終於不用住在陰暗潮濕的出租房,站在陽光下,夏天的氣息撲麵而來,如此生機盎然。

孫回開始研究招聘網站,自食其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跟何洲不清不楚地住在一起,關係雖然邁進了一大步,卻絕不可能讓他來交學費,學費加上住宿費,外加開學以後的夥食費,這不是一筆小數目,還有何洲為了她向高利貸借錢……孫回有些輕飄飄,更多的卻是壓力重重。

在她把兼職目標鎖定在家教一欄的時候,何洲已研究了三天報紙。

南江北站擴建後將成為重要的交通樞紐,更甚者將成為南江市的一座地標性建築。

近幾年,南江城東、城西、城南均有板塊出售,商業項目層出不窮,每一區都有一套商業綜合體,唯獨城北一帶一直沒有進入政府規劃範圍,沒有晉升價值,商業土地就算進行投放也無人問津。

而今卻大不相同,年初開始城北便成了熱門話題,周邊城市的大小商人早已將目光投向這裏,臨近北站的許多店鋪都已被各路地產商購進,都等著北站擴建以後發財。

不過關鍵就在於出站口,哪裏有出站口哪裏便是人流集中地,隻有人流集中地的地價才會水漲船高,出站口的另一頭不會有多少改變,而想要從中受惠,就不能做出南轅北轍的決策。

孫回輕手輕腳,偷偷摸摸地走到了沙發扶手邊,睜大眼睛偷看報紙,密密麻麻的黑色字所體現的初步信息是新城項目,她正看得投入,腰上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探來一隻鬼手,輕輕一撈,孫回驚得“哎喲”直叫,兩腳朝天跌到了何洲的身上。

何洲把她抱坐到腿上,被壓著的報紙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孫回紅著臉抬了抬屁股,抽出報紙就要往一邊坐去,何洲卻不放她走,摁在懷裏低聲道:“鬼鬼祟祟的幹什麽,要看報紙?”

孫回哼哼道:“誰鬼鬼祟祟了,你別抱我!”

何洲低笑著親了親她,孫回一臉嫌棄,使勁兒撇過頭,耳朵紅紅地問:“你都看的什麽啊,看了好幾天了!”

“隨便看看!”

孫回翻了翻白眼,瞄了一眼報紙道:“你當我呆?又是財經又是房產,你看這個幹什麽,能看懂嗎?”

何洲不說話,靠到了沙發背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孫回的臉頰,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孫回沒道理會怕他,可何洲這副樣子時總像換了一個人,不言不語,像在算計著什麽一招致命的手段,孫回瘮的慌,剛想跑走,何洲立刻將她一摟,“你好像從來都沒有問過我的事情。”

孫回一愣,想了想道:“啊?問什麽?”

何洲眼一眯,“你除了知道我的名字,還知道什麽,不怕我把你賣了?”當初向他打聽江兵的那股熱乎勁兒,到了他這兒就全蔫了。

孫回卻突然一笑,“你才不會!”語氣似是撒嬌,但卻無比確定,深信不疑。

何洲一怔,問與不問這一線之隔,是不是他想岔了?他盯著孫回的笑臉,想著這幾個月以來的點點滴滴,倏地笑了笑,有時候不聞不問才是全心全意的依賴,不過孫回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會兒她正要逃出何洲的懷抱,想要去扒報紙研究,何洲將她往前一提,直接覆上她的嘴唇,隻聽孫回口齒不清道:“又占……”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小日子過得尚算輕鬆,孫回努力讓自己忘記不愉快,網吧裏不用她值晚班,老板大發善心多招了兩個員工,因此空下來的時候她就坐在那裏算賬,偶爾打幾個電話聯絡學生家長,這一切利敏自然悉數匯報給何洲。

何洲聽完電話,對利敏道:“那她找到了嗎?”

“找到了,今天晚上就要去上課。”

何洲“嗯”了一聲,又說了幾句才掛斷電話。

此時他正站在汽車北站附近的一條街道,周圍熙熙攘攘。

黎秋生抽著煙,指了指孫家旅館所在的那排店鋪,說道:“這裏真能升值?出站口朝這個方向?”

何洲笑道:“不清楚。”

黎秋生一愣,瞪著他起了火氣,卻聽何洲慢條斯理道:“就是因為誰都不知道,所以周邊的房價都在上漲,等到時候出站口一公布,其他位置的房價自然會回落。”

而何洲所算計的,不是直線,而是曲線。

另一頭孫回正在精心準備傍晚的麵試,發了一條短信通知何洲,何洲說把麵試地址發給他,孫回一臉不滿,卻還是磨磨蹭蹭地發了地址,路上她越想越不對勁兒,自己什麽時候這麽老實了,何洲又憑什麽這樣管她!

不過算了,何洲對她還是挺好的,孫回抿嘴笑了笑,不一會兒就到達了麵試所在的餐廳,學生家長正等在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