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完結

第19章 完結

我在村口的樹林裏給司機打了電話叫他來接我,然後一直在樹林裏站著,那風聲簌簌的,頭也暈暈的,不遠的地方我看見有風吹了過來,把荒地上的塵土揚起得很高很遠。竟然還有人過來圍著我,都是陌生的,有人要動手打我,有人拉著,我卻隻是木然地站著,心裏冷得要死。

漸漸的天已經漆黑的時候,車趕過來了。司機和他的老婆做伴一起過來,看到我滿臉是血鼻青臉腫的樣子嚇了一跳。司機說早知道這樣就不送我過來了,問我怎麽回事兒,我說跟人打架了,並沒有說明原委。

說著我把包丟到車上又返身衝進了村子裏,隻想拖著上了車就逃走,可卻不在家裏,他們把他藏起來了,我找不到。那些追打的人舉著鐵鍬釘耙衝了過來,嚇得司機把我拉上車一踩油門便逃走了。

在車上,司機的老婆說這裏的人很野蠻,地方又偏僻,被打死了掩埋起來誰也找不到。我說我根本不在乎也不害怕,我的朋友很文明很善良,是我自己不好。司機又追問到底是因為什麽,我始終也沒有說。

汽車在坑窪的路上顛簸行進著,車燈的光柱裏都是滾滾的塵土,四周卻沒有一點兒亮光。我渾身傷痛,心裏無限委屈,靠在椅背上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滾滾地流了下來。

好心的司機一直把我送回到市裏,安排在一個小旅店住下來。店主見我渾身血跡,怕出什麽問題,起初不肯收留,好不容易說了好話才住下,並答應午夜時送趴上去北京的火車。因為這裏隻有這一趟車是往北京方向的了,而且沒有票賣,必須要趴上去。

可午夜的時候我已渾身發脹,根本動彈不得,同時也開始發燒,大概兩天沒吃東西的緣故,非常虛弱,便沒有搭車。這一夜我似睡非睡,眼前心裏全是流淚的樣子,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恢複了一些,洗了一把臉,換了件衣服,勉強吃了點兒水果,卻又全吐了。離開小旅店我租了一輛出租車,要司機送我去長春。

去長春的路途大概要經過五個小時左右,我靜靜地坐在車裏,大腦好象停止了運轉。司機收了多少錢我都不知道了,後來才發覺身上隻剩下內衣口袋裏的兩百元。在汽車的觀後鏡裏我看到自己憔悴又豬頭豬臉的樣子,更感覺了無生趣。途中單位領導打電話來問我的情況,說公司在等我回去上班,我說我正在路上,一切還好,隻是沒錢了。熱心的領導說要打錢過來,我推辭了,心裏好歹有了些慰藉。

在長春火車站買了一張去往北京的火車票以後,我在高級候車室裏躺了將近7個小時。隻感覺人幾乎就要死了。有幾次巡警過來查看身份證,並沒有為難我。上車前我喝了一點兒水,渾身無力又酸痛,但勉強支撐著。

從長春至北京的途中車廂裏有人酗酒鬧事打了起來,車廂裏的人都躲出去了,惟獨我一個人還在那個滿臉是血的暴徒身邊坐著,彼此都感覺旁若無人。

在北京站下了火車,正是十點多,我心裏一片茫然,沒有了任何計劃。突然想起chow-chaw也在北京,很想見見他,說說話,打了他辦公室的電話,無人接聽。

最後還是打了電話給龍兒。她趕到火車站接我,一見到我的樣子,淚水立即要掉下來了,沒有問我什麽,隻是接回家裏休息。

與龍兒聊了一夜的話,將所有的委屈與憤懣傾吐完畢。龍兒講了些開導、勸慰、勉勵的話,又說:

“肖漢啊肖漢,認識你快十年了,你每一次都做出讓我們預料不到的事情來,就當是豐富自己的人生吧。”

我苦笑,隻能是苦笑罷了。

我是愛我自己都未曾料想過,它發生了,它結束了,更多的時候也由不得我。

在北京返回長沙是途中,突然打通了我的手機。

他說:“漢哥,你在哪裏?”

我說:“在回長沙的火車上。”

他說:“漢哥,對不起。”

我說:“怎麽了。說這個幹什麽。”

他說:“我沒能保護好你……我四哥對我太好了,看見你打我就受不了,所以才動的手……漢哥,你沒事兒吧?”

我說:“沒事兒。知道我為什麽打你嗎?”

他說:“知道。”

我說:“知道就好。”

他仍說:“漢哥對不起。”

我說:“過去了就不再提了。你沒什麽對不起的。他們都是你的家人,都是為了維護你。……其實,人這一輩子也沒有幾十年,誰也無法代替誰活一天、活一分鍾一秒鍾。勇敢點兒活著!他們都隻是在嚇唬你,沒有那麽嚴重,不是說死就死了的。這邊都在等你回來,公司,還有我。”

他說:“我知道。可是漢哥,我不去了……我真的離不開……”

我說:“好。那再見了。”

這是和我最後一次通話,我們之間真愛過,深愛過,生活過也分開過,有最幸福的攜手,有最溫情的嬉戲,有最動心的擁吻,也有最傷害的別離。我們之間有過悲歡離合歡喜哀愁,真的是在倉促之間把什麽都做足了,作為不能生兒育女的同誌,我們也算是愛了個完整,哪怕時間太短暫了些。

為了給我打電話,一定是趕到了鄉裏的。想到這裏我又突然萌生了返回去再去搶他的想法,可也隻是在瞬間打消了。何必呢?何苦呢?

回到長沙以後,我清理了房間,把一切相關於的東西都打了包寄回到家裏去了。稍過了時日,小文也離開了長沙換了工作,我又搬了家,換了上下班的路線,避免睹物思人徒增傷悲,我想努力忘記他。

可是我並沒有成功,我根本無法忘記他,因為我無法泯滅了自己的愛。我和他曾經息息相關著,仿佛每個細胞都曾深深疊合,一旦分開,就要用刀來切割,會流血,會痛。同事們見了我,每個人都要問的一句話就是:“呢?”我先是回避說他有事不回來了,回避不了了便講了自己與他分開的經曆,那些善良的女孩子們都哭了,她們也都很想他。

在頻臨崩潰的時候,我拚命地宣泄自己,釋放思念與壓力。的照片洗出來了,我把它製成了圖片故事,發到了網上,飛沙在帖子裏麵添加了《天之痕》的音樂,每一次聽到我都禁不住鑽心地疼痛。

我寫過很多思念的文章,引起過一些朋友的關注,直到現在仍有朋友詢問有關於我和的故事,我卻從未把它完整地講述出來。

最想的時候,我坐在電腦前,大顆大顆的淚水止不住地掉在鍵盤上,嚇得好朋友夏天忍不住地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可以因為想一個人這樣哭的。”

新交往的朋友也說我:“你不是在找bf,隻是在找。”

已經成了我的障礙,成了一道久不愈合的傷口。

然而我仍舊堅持地生活著、工作著、寫著。寫完《裸舞》之後,我承諾把的故事寫出來,因為在《裸舞》的人物小飛身上,多少有的影子。是不是愛我,我們是不是愛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努力過,為了自己的真情實感也為了還原一個人的生活而割舍過。這種割舍無論被動主動,都是世間尋常之事,我知道隻有自己真正平複了,才算得上是釋然。雖然已經事隔一年多,往事仍曆曆在目,每個細節,每次因果,都清晰如發絲,明亮如鏡子,迫使我不吐不快地想卸掉這個負累。我常對自己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不要總留在心裏,而這種過去我希望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過去,不是強迫忘記,而是自然淡去,然後平息。

既然有些事,有些人無法忘記,隻能如此,卻未必負擔。

今天終於把它吐出來了。再讀這些往事的時候,竟然如同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電影,再沒有什麽波動。雖然我百分百地講述了它,但我知道,我終於過去了。

這是一個普通同誌的真實生活,生活的片段與片段之間切換得卻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了。經事的時候,誰知道誰的對與錯是與非呢?隻是曾經經曆過,隻有去尊重它。

我想說的是,同誌並不悲哀,隻要能夠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