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白凡像往常一樣,躺在床上等瀲雲初過來,帶他到院中去散步,可是,今天都過了午時這麽久了,瀲雲初卻還沒有來。
白凡揣度著,或許是身為武林盟主兼華山掌門的雲初哥哥有太多事要處理,被耽擱了。雖然自己有些失落,可是,雲初哥哥能夠專注於正事卻是自己很喜聞樂見的。
此前,獨孤曉鳳亦看到瀲雲初扶著白凡在院中散步,並沒有責備,似乎反而頗為讚同,還說多運動對於自己將來越過那個坎是有幫助的,隻要小心一點,就可以了。他說的那個坎是指什麽?白凡沒有多想,因為,獨孤曉鳳能夠不反對他每天下床走走,白凡便已經高興得顧不得東西南北了,隻一味催促著瀲雲初扶著他又多走了幾圈。
盛夏的天氣本來酷暑難熬,可華山頂端還是涼爽無比,特別是午間的時候,那氣溫正好,在院子裏麵走一走,吹吹風,不知有多愜意。
反正,獨孤前輩都說,散步是有益身心的活動,隻要小心一點就好了!
白凡一麵這麽想著,一麵試著自己獨自慢慢從床上起身。
一、二、三……起不來。
再來一次!
一、二、三……還是起不來。
試了幾次之後,白凡氣喘籲籲得摸著自己高高聳起的肚皮想了想,先將自己沉重的身體翻過來,然後,慢慢向後挪了挪,一手攀上床杆,一手支撐著床麵,讓自己稍稍立起來,接下來,將兩腿移到床沿,讓雙腳落地,攀上床杆的那隻手又向上攀了攀,配合另一手向下用力,便站了起來。
做完這一係列的動作後,白凡額上滲出一層薄薄的汗珠,臉上卻露出了無比得意而又滿足的笑容,一手抱著肚子,一手撐著腰,慢慢向院中走去。
走到院子中央的那棵大樹下時,白凡一手扶著樹幹,長長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聽著樹上清脆的鳥鳴和清風拂動翠葉沙沙作響的聲音,覺得心內十分悠然寧靜。
可這美好的寧靜似乎沒有持續多久,便被類似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給打破了。
白凡被驚得快速睜開眼來,左右張望一陣,卻什麽都沒有看見,正迷惑得想著自己是不是出現了什麽幻聽,卻無意間看到了身邊正零落飄下的碎葉……
瀲雲初將炎戀夕的領子抓住,一直把他拉到了後山,才憤怒得將他甩出老遠,低沉的聲音中帶著敵對的怒意,嗬問道:“你剛剛想要幹什麽?”
炎戀夕好不容易才穩住身體沒有摔倒,將劍狠狠甩開,瞪著瀲雲初,冷笑一聲後道:“正如你所見,我要殺了他!”
“為什麽?”瀲雲初不解得怒吼道。
炎戀夕有些淡然得道: “他的魔頭爹殺了我娘,我要為我娘報仇!”
瀲雲初上前一步,勸慰得道:“那是上一代的恩怨,與凡兒無關!你為何要……”
“父債子償!他爹犯下的血債理所應當由他來承擔。”炎戀夕與瀲雲初四目相對,打斷他得話,惡狠狠得咬牙道。
“不要逼我殺了你!”瀲雲初說這話時,聲音低沉決絕,眼中紅眸若隱若現。
炎戀夕亦決絕道:“我和他,隻有一個人能活……你殺了我吧!”說完,閉上了眼睛。
可是,半響過後,炎戀夕沒有感受到任何痛感,隻是感覺到一隻有力的臂膀將自己攬進了一個結實懷抱,將他的耳朵緊緊得按在了那堅硬似鐵的胸膛上。
炎戀夕臉上迷惑不解的神色沒過多久就被震驚不已所取代,張口結巴道:“你、你……”
“嗯,我沒有心跳了。”
“怎麽會這樣?”炎戀夕問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不可抑製的微顫。
瀲雲初用平靜到有些死寂的語氣開口道:“自從那天醒來後,便是如此了。沒有心跳,沒有脈搏,不會感到饑餓,觸覺亦在慢慢喪失……”瀲雲初說著,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仿佛回憶起什麽美好的感覺,嘴角竟露出了一絲憂傷的微笑,帶著些留戀和不舍。停頓片刻後,又接道:“如果你實在想要報仇的話,我本可將這條命換給你的,可我現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瀲雲初正失神,卻見炎戀夕哭叫著撲過來,兩手握拳,使勁捶著自己的胸口道:“混蛋,混蛋,叫你逞強,叫你逞強,這回好了!你到底變成了什麽啊?”說完,痛徹心扉得大哭起來。本來,那天看到他那般嗜血若狂的駭人模樣,就一直牽掛擔心著他的身體情況,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變成如今這般——沒有心跳,沒有脈搏,那不就是一具行走著的……屍體嗎?
瀲雲初語氣輕快得安慰道:“好了好了!我都沒哭,你哭什麽?”
炎戀夕不管不顧得拽著他兩臂的袖子怨道:“你變成這樣子了,我該怎麽辦?我可該怎麽辦啊?……我從小就沒有父母的疼愛,姑姑又冷漠似冰……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當中最快樂、最美好的時光了!我隻是想要留在你身邊,偶爾能夠看著見你,和你說說話,就心滿意足了。為什麽?為什麽這點小小的願望都不能被滿足?為什麽……”
瀲雲初不說話,隻是遲疑得抬起手臂,將炎戀夕環住,然後,在他背上輕輕拍了幾下。
隻聽炎戀夕又道:“我嫉妒他,嫉妒的不得了。不僅是因為你對他那麽好,還是因為我爹對他爹的感情!你知道嗎?我爹愛上了他自己的親哥哥,愛到發瘋發狂!之所以和我娘生下我,竟也是因為我娘和他爹長得有幾分相似的緣故,後來,又因為他的死,拋棄了一切,包括自己的親生兒子。”
聽到這裏,瀲雲初亦沉默得垂下了眼。
炎戀夕發泄完,才漸漸平靜下來,末了,絕望而又無力得問瀲雲初道:“那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瀲雲初又是半響沉默後,說道:“我不知道……”兀自露出笑容又道:“我隻想陪在凡兒身邊,看著鶯兒出生。”
“……對不起,我剛剛可能隻是,一時衝動。”不管自己之前是積怨良久的報複還是一時想不開的胡鬧,現在似乎一切都不再那麽重要了。
瀲雲初寬慰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建議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凡兒?”
“嗯。”炎戀夕最後,終於,伴隨著另一種沉重的心情,前所未有得釋懷點了點頭,忽然發現,嫉妒和仇恨竟然是比死更重的刑具,卻在死亡麵前被卸下枷鎖,帶來了浴火涅槃後的新生和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