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瀲雲初那日說一會兒就回來,可是,都過了好幾天,還是不見他的人影,期間隻有獨孤前輩偶爾來看看自己。

白凡躺在床上正疑惑著,忽然覺得腰酸背痛,想是自己躺久了,正好這幾日身上好像恢複了不少力氣,於是,慢慢從床上爬了起來。

白凡正在房門前舒展四肢,一轉頭卻看到軒緣鶴低頭凝思著進院而來。

“鶴兄!”白凡見他安然無恙,便一時驚喜得喊出了口。

軒緣鶴抬頭望了過來,白凡和他四目相觸時,不知怎的,忽然又心虛得把目光收了回來,卻又覺得不該如此,便又刻意抬起頭去,勉強笑著,語氣輕快道:“看到鶴兄你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

這回輪到軒緣鶴收回了目光,一如往常般冰冷的容顏上顯現出些許在意,淡漠的語氣裏夾雜些莫名難解的情緒:“倒是你,身體……還好嗎?”

“我?我身體好著呢,你看~”白凡一麵說著,一麵快速得活動起臂膀,卻一不留神,牽動了還未完全痊愈的傷口,痛得不禁“嘶——”了一口氣。

“你怎麽樣?還、還好吧?”

軒緣鶴的語氣裏不自覺得透露出一絲無措的驚慌和關心,白凡連忙尷尬笑道:“沒事!”心裏有些意外的同時,更多的卻是別樣的溫暖和欣慰。

軒緣鶴似乎是意識到了些什麽,立即又肅起冰顏,口中卻道:“聽說華山出了些事,你雲初哥哥回去處理一下,你…… 若是有什麽需要,可以告訴我。有什麽想吃的,也可以告訴我,我讓人給你準備。”說完,臉上卻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踟躕一下,轉身離開了。

白凡看到軒緣鶴如此模樣,卻忍不住笑了——沒想到,一向冷言冷語的鶴兄對別人流露出關切之情時,竟然會如此生澀可愛。

白凡心裏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一道明暖的光,把這幾日受傷所積累的陰鬱情感都一掃而空,心裏之前那種飄忽不定的無端期待也似乎有了著落點,心中溢出滿足感,就好似一直期待著糖人的小孩子終於嚐到了甜頭般甜蜜美好。

那一瞬間,白凡甚至覺得自己的傷都好了一大半。果然是有了好的精神,身體也就自然跟著好了起來。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

經過大家的努力,疫病終於有所緩解,那些本來患病之後奄奄一息的村民經過獨孤曉鳳所配藥物的悉心調理,都漸漸恢複健康。

持續奮戰了這麽久的眾人終於可以鬆懈下來,逐漸有了輪休的機會。

這天,輪到軒緣鶴休息。

正好陽光明媚,白凡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便邀了軒緣鶴一起去河邊散心。

蜿蜒流淌的小河叮咚作響,青青的草地上散發著一股生機勃勃的清新自然之氣,偶有幾聲鳥鳴合著河水的調子高低婉轉,如宮商角徵羽奏出美妙天籟。

疫區恢複生氣,也有不少來河邊散步的大人和孩子.

孩子們四處打鬧玩耍著,健康清朗的歡笑聲更是給這天籟之聲增加了一道和弦之樂。

更美妙的卻是這青草之上身穿白衣之人。

顏色雖然清冷,卻溫文儒雅,悠然從容。步履雖輕快,但並不輕浮,心胸之中承載著廣袤山河,芸芸眾生,盡管有一絲難以釋懷的憂慮縈繞,卻能恣意瀟灑,舉重若輕,恰好顯得沉穩。

這樣一個人,很近,但又似乎很遠。

如風一般灑脫不羈,沐澤萬物,卻永遠不會在一個地方久久停留……

可,他卻隱隱成為了少年心底某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願望!

軒緣鶴比白凡高不了多少,可是,在白凡眼裏,他卻異常高大。

白凡偶爾也會思考這種瀲雲初所說得“不同”——自己在瀲雲初身邊,感受到的是安全感,是溫馨,是家一般的感覺;而在軒緣鶴身邊,所體會到的是一種患得患失的釋放!就像是有一種與生俱來捆縛自己的枷鎖被紓解的感覺,就像是迷茫無知的原始得到了光明的啟迪。

這種感覺很奇妙,難以說清,讓人窒息的同時卻又十分美妙,就像是最初遇到軒緣鶴之時,他所說的“君子之交”,如魚得水!(小凡兒,你~確~定???)

白凡跟在軒緣鶴身邊,隨他一起踏青而行。

雖然軒緣鶴一直都是一副頗有心事的模樣,可就算隻是靜靜得呆在他身旁,什麽話都不說,白凡一樣覺得渾身悠悠然、輕飄飄的!

白凡開始隻是甩著兩個胳膊往前走,到後來居然不自覺得蹦跳了起來。

軒緣鶴被從沉思當中喚了回來,轉頭看到白凡手裏拿著一根長長的青草,在空中蕩來蕩去,臉上滿是少年人清朗無邪的笑容,一直憂慮緊繃的心也變得放鬆明朗起來。

軒緣鶴看著白凡,臉上亦不覺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白凡看到後更加歡快,一邊蹦跳,一邊還轉起圈圈來。

“哎呀~”忽然,軒緣鶴聽到白凡大叫一聲,就看到他往前麵栽倒而去。

軒緣鶴這陣子滿腦子都被疫區和朝廷占滿,竟然把白凡的事情忘到九霄雲外去,此時,心中被清空,陡然記了起來,心中狠狠一緊,忙不迭往前跑去。

跑近了,才看到白凡正蹲在地上哄著一個正在哇哇大哭的小孩子:“對不起,小妹妹,哥哥不是故意撞到你的。”白凡滿臉歉疚,看著大哭的小姑娘,不知如何是好,隻是伸出手去不停得給她擦眼淚。

軒緣鶴如釋重負得呼出一口氣。

好不容易小姑娘的娘親來領她回去,白凡再三道了歉,才悻悻得回到了軒緣鶴身旁。

看到白凡喪氣得聳拉著腦袋,軒緣鶴寬慰一笑道:“怎麽啦?”

小姑娘的娘親一邊好言哄著,一邊拉著小姑娘還沒有走多遠。白凡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湊到軒緣鶴耳邊,皺起眉頭,為難得悄聲道:“我覺得,小孩子好難哄!要是我有個孩子,肯定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聽到白凡這麽說,軒緣鶴本欲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這事本就離奇而又難得說出口,但既然千載難逢得遇到了,軒緣鶴卻是覺得自己是有這個責任的。

並且如果誰要對白凡坦白這件事情的話,也隻有自己是最適合的那個!

於是,軒緣鶴在心裏努力琢磨著合適的措辭,希望,盡量不要讓白凡產生反感而難以接受——真的!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經曆過這麽艱難的時刻,語言的選擇和組合和自己中狀元那會兒洋洋灑灑,一篇文章行雲流水,一揮而就比起來真不知道要困難了多少倍!

“白凡……”軒緣鶴這聲“白凡”剛剛叫出口,就見白凡睜大兩隻眼睛,流露出驚喜,直愣愣得看著自己。

軒緣鶴轉而問道:“怎、怎麽了?”

白凡臉上一紅,局促得低下頭去,囁嚅道:“沒什麽!隻不過,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真的嗎?”軒緣鶴微微轉開頭去,似乎在回憶些什麽。若是他有察覺到,可能自己都會驚詫於自己對於別人的淡漠和疏離。

軒緣鶴再次回過神來是因手上的傳來的溫度逆流而上,直敲了自己的心房一下,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身體不由自主得隨著白凡的牽引,在草地上奔跑起來。

“停、停下~”軒緣鶴連忙叫喚道。

白凡執拗得頑皮道:“不要!你也試一下這種感覺,風打在臉上,很舒服的,就像要飛起來一樣……哈哈哈~”

軒緣鶴被他牽著跟在他身後,擔憂道:“你真的沒事嗎?”

白凡一麵爽朗得笑著,一麵道:“我能有什麽事?反倒是你,得敞開胸懷,讓風吹散你的煩惱,讓風撫平你的眉頭才好呢!否則,肯定要生病的……我小的時候,經常這樣,在山穀中奔跑,不管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都很快就會煙消雲散了。”

軒緣鶴突然意識到白凡邀他出來的苦心,便也不再糾結,舒展容顏,隨著白凡,放肆得笑著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