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而且怎麽?”瀲雲初兩手捂著頭,眼睛裏麵晶晶亮亮的。

“這個、這個,你們兩個之前是不是……咳咳~呃……就……那啥過?”

“那啥?是……哪啥?”

“雖然感應還很微弱,但他或許……”獨孤曉鳳麵色溫和卻尷尬,還欲說什麽,白凡忽然咳了兩下。

瀲雲初大喜過望,連忙撲過去,複又握住白凡的手搖道:“凡兒,你醒了!”

白凡眨巴了兩下眼睛,兩排睫毛像大刷子一樣,上下刷動,一開一合,半響後坐起來,迷糊得開口道:“這兒是哪兒?”

瀲雲初見白凡醒來,一時間什麽憂愁煩惱統統丟在了一邊,喜笑顏開得介紹道:“這位便是棲鳳山的獨孤曉鳳前輩了。”

白凡很有禮貌得笑了笑道:“前輩好!”

“嗯~”獨孤曉鳳很受用得點了一下頭。

“鶴兄?鶴兄,鶴兄……神醫您快給他看看,他傷得怎麽樣?”接下來,一看到躺在身旁的人,白凡便著急得拉著獨孤曉鳳道。

這過於強烈的反應,讓對於情感敏銳的獨孤曉鳳微微怔愣了那麽一小下,隨繼,一眼看向了瀲雲初。

瀲雲初的好心情似乎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隻是白了一眼仍舊昏睡不醒的那人,用不在乎的口吻道 :“凡兒你不用管他,前輩說了,尚書大人沒什麽,隻需服用些藥物調理一下,那傷便能痊愈。倒是你自己……”

“我沒事兒——可是,都這麽多天了,鶴兄怎麽還不醒呢?” 白凡忽略了瀲雲初怪懷備至的語氣,兀自又轉過頭去,隻是一眼不眨得盯著他看,臉上露出些許擔憂和疑慮。

瀲雲初便在一旁眼巴巴得望著白凡,他那紅腫滲血的額頭也同樣眼巴巴得看著心上人,似乎在祈求著些許注目和關心。

“唉~”獨孤曉得鳳看著眼前這些小娃娃們,若有似無得無奈歎了口氣,然而那青顏仍駐的臉上卻露出些許安然而沉醉的笑容,似乎也憶起了些許久未曾回憶起的青澀往事,生氣中含著憤怒,嫉妒裏交雜著不甘,卻又甘之如飴,亦如灰暗往事中的一抹湘妃色和櫻草色,華麗憂傷而又清新喜悅!

“好了~既然你們都已無大礙,那就請回吧!”

瀲雲初一聽,轉過頭來反駁道:“誰說已無大礙?凡兒的身體還沒治好呢。前輩你得和我們一道走。”

獨孤曉鳳摸了摸他光滑的下巴道:“臭小子,如果你想要這樣引我出去,那還是省點力氣吧!”

瀲雲初被窺破動機,灰頭土臉得低下頭去不甘小聲嘀咕道:“可凡兒的病,您確實沒治好。”

聽到這話,獨孤曉鳳仿佛被戳到了內心柔軟的一處,放下摩挲著下巴的手,臉上複又添上了些無奈和寂然,緩緩抬起頭看向白凡,不能自察得以極盡柔和的嗓音道:“孩子,過來。”

白凡有點不明所以,出於對前輩的尊重和禮貌,還是走到了獨孤曉鳳身前。

獨孤曉鳳抬起一隻手,輕輕放在白凡頭上撫摸了兩下,想要對他說些什麽,卻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在把自己困在棲鳳山之前,前半生醫遍天下無疑難,雖然,因為貪財的緣故,也昧著良心救了很多肥頭大耳的貪官黑商,不過,內心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般悲憫和不安過——自己通天的本領在他麵前居然會毫無施用之地。第一次的失敗,竟是栽在眼前這個瘦弱不堪的少年麵前,一世醫名毀於一旦,可是慈悲和憐憫卻是遠遠勝壓了那盡管能讓自己晚節不保的挫敗。

不知是不是當一項技能練到了巔峰,就真的會有那種禦神之覺,還是自己年事已高,大限將至,回光返照,感應通靈,便能隱隱預知這個少年今後那觀者流淚,見者心傷的悲戚命運。

“唉~”獨孤曉鳳放下手來,無可奈何歎口氣後閉眼道:“你們還是走吧。”

“好!既然如此,那我們走吧。”瀲雲初好不容易終於下定決心般跑過去拉了白凡就走,可剛一轉身,一疊銀票就嘩嘩得往下掉了去。白凡身體頓了一下,似乎正要轉回身去查看,卻被“絲毫沒有注意到”的瀲雲初“很無意”得給拽走了。

獨孤曉鳳睜眼斜著看了過去,若無其事得又閉上了。閉了會兒,眼睛眨巴兩下,又看了過去,卻又一下狠心閉上了。

眯起眼睛仔細瞧了會兒,又咳嗽著看了看四周,隻有仍舊躺在石床上昏迷不醒的軒緣鶴,於是,提起腳,像一陣風一樣,不動聲色得飄了過去。

眼簾裏一映入那印有“海昌商號”(江湖第一大錢莊,原屬於四海堡,四海堡沒落後被當時為天聖姥姥假扮的太後所操控的朝廷趁機占有)的字樣。

獨孤曉鳳,放在手中感受了一下,根據經手感裏的經驗,估摸有一百張,而且每張都是一百兩……黃金的兌票。

“哎喲~看我怎會如此大意,這麽多的銀票掉了,居然毫無察覺。”瀲雲初忽然掉轉頭尋了過來,白凡緊隨其後。

“還給你。”獨孤曉鳳平靜得把頭轉向一旁,伸出手把那疊銀票遞過去淡然道。

瀲雲初正要接過來言謝,卻忽然停住了,開口道:“前輩!其實這些錢本來就是給您的,是為了酬謝您為凡兒和尚書大人醫治。”

“老夫也沒有做些什麽,不用了!”獨孤曉鳳說著,背轉身去。

瀲雲初為難道:“那這豈不是辜負了晚輩的一番心意?晚輩身為江湖中人,這麽多錢財放在身上反而容易讓人眼紅,前來搶奪,到時候豈不是麻煩連連,任憑再高的武功,也得被累死了呀!要不,您還是收下吧~”

獨孤曉鳳放置於身前的拳頭不自覺得緊了緊,咽下一口口水。

白凡身心經過一次巨大的受創後,不知怎的,靈台反而清明了幾分,也不似初出山穀那會兒懵懂,心靈也開了好幾竅,似乎看懂了瀲雲初的計謀,便偷偷露出笑容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前輩,您就收下吧。”

終於,在經過很長的一陣沉默後,獨孤前輩終於被一股天性般不可自拔的衝動所戰勝了,轉過身來道:“盛情難卻,那我就收下吧。不過,無功不受祿,既然收了這些銀子,那我得為你們做些什麽才好。”

正在這時,武玄和趙正天像是事先約好一般,走了進來。

武玄道:“獨孤前輩不愧為當時神醫,仁義禮智信皆為後輩們的楷模。難怪家父一直到去世都仍對神醫前輩敬愛仰慕,念念不忘。”

獨孤曉鳳疑問道:“令尊是……”

武玄抱拳深深一鞠道:“家父名為武三省。”

獨孤曉鳳微微吃驚道:“你是三省的兒子!?”

“正是!”

“三省竟都已辭世了!光陰飛逝,歲月如梭……竟還隻剩下我這個老頭子活在世上。”獨孤曉鳳感慨得仰起頭去。

武玄道:“前輩德馨,懸壺濟世,功德無量,自能長命百歲,百年之後,成仙成佛。家父曾經說過,他這一生最自豪的事情便是讓您收他為徒。您還賜他 ‘三省’為名,希望他每日三省其身,查過補缺,家父一直到臨終之前都還謹記著前輩的教誨,時時刻刻督促著自己,過則改,善則行。不僅自己如此,對晚輩的教導,亦是如此。”

“三省是個好孩子,老夫這一生也就隻收了他一徒耳。”

正在這共同緬懷著親人徒兒的溫馨感人時刻,趙正天忽然落下一腿,抱拳請命道:“獨孤前輩,在下知道您重信義和承諾,哪怕是對已故之人!可正天還是希望您能出山解救那些仍舊活著,卻正麵臨著生離死別的百姓蒼生。他們也有父親、孩子、愛人,您難道真的忍心眼睜睜看著他們就這樣被病魔折磨致死?對您來說隻是一句話的事,可對他們來說,卻是陰陽相異,天人永隔啊!”

其他幾人紛紛無聲得跪了下去。

“……好吧~我答應你們!不過,一旦疫情解除,我便要立即回這棲鳳山。”

瀲雲初欣喜得站起來道:“當然,到時候,我定親自送您回來。”